田文行不在意地说:“嗨!天桥下的算命先生都这么说。他是不是还说,如果你想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就要破财免灾呀?”
薛蝉摇摇头,说:“这却不用。只说让我回去念一卷《法华经》就是了。”
田文行惊讶地说:“哦?他没问你要银子?这倒有几分可信了。《法华经》还有此等功效?我回去也叫我娘多念几遍。”
薛蝉想着不妨事,便由着他去了。悠闲地坐下来和他一起吃斋饭。
薛蝉赞叹地说:“果真美味!想不到这么个小庙还有此等手艺的大厨。”
田文行得意地笑,“我方才便是闻到了香味,才问他们要来两碗斋饭的。我想着若不是凭着这个做饭和尚的手艺,只怕这个小破庙早没人了。不错,下回带你嫂子也来尝尝。”
转眼间四月了,杏榜也出来了,薛蝉得了二甲十三名。确是喜事,只是不好庆贺,等着殿试一道。
殿试前还要再走一遍复试程序,确认无误后,才能面见天子。
殿试排名出来得很快,薛蝉前进了一位,二甲十二名。从此,薛蝉便是两榜进士出身,是天子门生了。
田文行果然去了兵部,不过却不是养马。而是入了武库清吏司,做着整理全国兵籍之事。每日拿着花名册勾选誊抄,也不算离梦想太远,终归也是笔墨纸砚打交道。
薛蝉则被分去了户部,在漕运之事上打杂。每日拿着算盘核帐,也算是回归老本行了。
薛蝉自己出面宴请了座师、同年、故交,姻亲长辈却是等薛蟠夫妇到了京城才全礼。
赶在薛蝉任职之前,薛家在京城大宴宾客,薛蝉和薛蟠穿梭在人群之中,迎来送往。
薛大奶奶不仅在商贾之道上是行家里手,于后宅应酬竟也手到擒来。本来一些嫌弃她出身不好的太太奶奶,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对她赞不绝口。
晚间,薛蝉对兄嫂二人说:“哥哥、嫂嫂,我写了一封信,托你们带给爹爹和妈妈。”
薛大奶奶眉毛一挑,笑着问:“叔叔可是有什么烦难之事?”
薛蝉思索片刻,冲薛蟠夫妇二人鞠了一躬。薛大奶奶赶紧站起来,侧过身子,不肯受礼。
薛蟠也站起来,紧张地问:“蝉弟,这是怎么了?”
薛蝉让他们夫妇安坐,将事情娓娓道来,“年初,我去了一趟扬州,向林姑父提亲了。”
薛蟠惊讶地说:“可是爹爹已经在为你筹谋,妈妈怕是已经相看起来了!”
薛大奶奶也说:“林姑父家的表妹尚幼,还不到适婚之龄。老爷的意思是替叔叔配一个年纪正好的,便是大两岁也无妨。赶着年底之前进门,好抱孙子呢!”
薛蝉语气沉重,“林姑父待我恩重如山,若不是得他指点栽培,我岂会有今日呢?再者说,我又和林姑父有师徒之名!林姑父只得一女,我见贾家不是个好去处,因而求姑父托付爱女。只是姑父还没答应。我本该亲自去见父母,求了他们去林府提亲。只是公职在身,推脱不得,只能拜托哥哥和嫂嫂了!”
薛蟠夫妇相顾无言,不好推脱,只能硬着头皮先答应了。
薛蟠私下里对妻子说:“蝉弟从来叫人省心。自从他求学以来,多是孤身一人漂泊在外。尤其是这一两年,家里忽视他不少。如今他提了要求,我竟不忍心拒绝。你主意多,便想个法子替他办成这件事吧!”
薛大奶奶瞪了他一眼,说:“大爷胡吣什么呢!双亲在堂,小叔子的婚事,我一个刚过门的嫂子能插得上话吗?”
经不住薛蟠苦苦哀求,薛大奶奶只得同意一试。便说:“咱们后天去贾府辞行时,我好好瞧瞧林表妹,回头见了老爷太太也有话说。前几日宴客时太多人了,竟只看了个长相。”
薛蟠便说:“多住几天也无妨,反正他们家的园子咱们也出了钱的。关键是看看林表妹是个什么性子,能不能好好照顾蝉弟。”
薛大奶奶又想瞪他,有什么可住的,又不是没见过园子?转念一想,确实该和林表妹相处几天,万一有什么不妥,自己也好先做打算。
便推说到时再看,又想起什么,冷哼道:“大爷可不要跟着些不三不四的人胡闹,明个拜见过舅母,就随我一道回府罢。”薛蟠见妻子松口,也乐呵呵地应了。
薛大奶奶知道,自己纵有万般手段,却也要靠着薛蟠才能使出来。因此将薛蟠看得极严,免得叫人带坏了。
薛蟠倒也服她的管。薛蟠每每和妻子一起出去谈生意时,见她稳如泰山、胸有成竹,却杀得对面接连让步,心生佩服。就好像回到了之前跟着薛老爷外出经商的时候,只要呆着喘气就行了。
偏偏薛大奶奶并不只一昧威逼,在外人面前对薛蟠极为尊重,在内又偶尔婉转柔情,哄得薛蟠高兴。两人倒渐渐有了几分情意。
第二天清早,薛蟠夫妇便携手来了王家,拜见舅母。双方各有礼物相赠。
王舅母嘱咐新妇,“你如今嫁了蟠儿,便要相夫教子。切不可把你在郑家的那一套带过来!外边儿的事自有男人相与,你怎么好跟了出去?安心在家伺候老爷太太才是你的本分!”
这些话薛大奶奶做姑娘的时候就听过无数遍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此时并不放在心上,口中顺从地应了,横竖薛老爷和薛太太都支持她。只是没想到王舅母并没有放过她!
王舅母殷勤留饭,薛蟠推脱不得,顶着薛大奶奶灼热的目光,磕磕巴巴地答应了。
薛大奶奶心知不好立时就走,只得坐下来用这餐饭。
谁料想,王舅母竟说:“长辈跟前,哪有你的座位?你便是这样伺候你们太太的吗?再说了,你男人都还没坐下,你倒是手脚快!还不快些站起来伺候蟠儿用饭!”
薛蟠连忙说:“不要紧。我自己个会吃饭,用不着别人伺候。”
王舅母被这个不懂眼色的外甥气了半死,语气越发不好,“她就是打量着你们好性儿,越发蹬鼻子上脸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立时站起来!”
薛大奶奶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连薛太太,她的正经婆婆都从来没让她站着布菜。这个王家的舅母竟然让她伺候薛蟠吃饭?她没让薛蟠伺候吃饭已是看在薛家的面上了!
薛大奶奶勉强笑着说:“舅母不知,我们在家时,都是自己用饭。太太常说,‘一家人坐着,用饭香些呢’!”
王舅母没料到一个新嫁娘竟然敢违背长辈的命令,越发生气了,疾言厉色地说:“这里是王家,你须得守我的规矩!”
薛大奶奶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心了,当即站起身来,体贴地说:“之前没机会伺候太太用饭,今日舅母倒了我一个彩衣娱亲的好机会。舅母和大爷安坐,我来伺候你们用饭,保管比丫头还贴心呢!”
于是薛大奶奶挽起袖子,拿胰子净了手,接过丫头递来的筷子,伺候两人用了一顿饭。
王舅母得意地受用了,薛蟠却食不知味,略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推说饱了。
饭后两人辞别王舅母,回了薛府。
一到家里,关起门来,薛大奶奶便委屈痛哭。
一边哭一边骂:“我不活了!老爷太太都是和气人,从来不曾说过一句重话。我几时站过规矩?上回咱们和李老爷谈生意,我也能安生坐下吃饭。哪知到了他们王家,竟连顿饭都用不好!”
薛蟠知道不好,立时作揖求饶,“我知道夫人受了委屈,咱们家再没这个规矩。只是……不好违背舅母的意思。”
薛大奶奶梨花带雨,又说:“大爷也不替我说话,莫不是真信了舅母那一套说辞,以后要整治我不成?”
薛蟠看着她两眼通红,心疼坏了,连连保证,“自然不会!出了王家,咱们还是一起出门办事,再不妨碍半点儿。你且放心,我会自己吃饭,太太也会自己用饭。”
薛大奶奶好险没笑出声来,忙说:“我方才都没用什么东西,大爷也没吃两口,饿坏了吧?”
薛蟠苦着脸,“谁说不是呢。我只怕惹夫人不快,都不敢多吃呢!我这就去叫一桌子菜,咱们两个再用一顿。我也伺候夫人一回!”说完,便开门出去吩咐丫头了。
薛大奶奶的陪嫁丫头见机进来了,愤愤不平地说:“姑娘这回吃了好大的委屈。连太太都客客气气的呢,那个老妪婆竟然给姑娘这么大的没脸!”
薛大奶奶拿帕子擦掉了两滴眼泪,冷笑道:“王家势大,自然不将咱们放在眼里。哪管你是什么薛家的媳妇,一样当自己媳妇使唤!我却不信,他们王家难道能一直得意?来日栽到了我手里,我便叫她知道,什么是我们郑家的规矩!”
不久,菜便上齐了,薛蟠果然站起来替妻子夹菜。
薛大奶奶受用了几筷子,便心疼地说:“我知道此事不怪大爷。大爷快坐下吧,一家人坐着吃饭香些呢!”薛蟠见她消气了,便从善如流地坐下了。薛大奶奶也用公筷给薛蟠夹菜,夫妇和睦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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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舅母教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