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蝉摇头,“不可能,林妹妹不是这样的人。有这么多姊妹相伴,她定是高兴的。”
蒲草暗忖:这不是挺明白的吗?二爷自小就和林姑娘亲厚,对林姑娘不说是了如指掌,也可以称得上知己了。怎么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不开窍呢?愣是看不出林姑娘的心思。
面对薛蝉的一再逼问,蒲草只好说:“我是伺候二爷的人,林姑娘也不会和我说二爷不好。二爷若是真想知道林姑娘的心思,不妨去问问大姑娘。大姑娘和林姑娘相交甚好,或许会知道一二也未可知呢?”
薛蝉第二天果然找了薛宝琴问及此事。
薛宝琴掩住口,笑着说:“这却叫我如何说呢?二哥哥怎么不自己想?”
薛蝉对着她作揖,求道:“好妹妹,告诉了我吧!我想了许久,实在想不通。”
薛宝琴连忙扶住他,只说:“大哥哥原打算今年成亲,不想出了岔子。我也有了婚约,三哥哥还小。那么,二哥哥可想过自己将来要娶谁吗?”
薛蝉狐疑,“这,我却不曾想过。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了?”
薛宝琴不理会他,接着说:“姊妹们也一天天大起来了。迎春姐姐有个那样的……婚事多半要指望老太太。余下诸姊妹中,属林姐姐年纪最大。二哥哥难道没想过林姐姐有朝一日会定亲嫁人吗?我倒听说,贾府老太太有亲上加亲的打算呢!”
薛蝉有些不安,“你是说,宝玉?不,不可。我看不是良配!林妹妹身子不好,还是得说一户门第简单些的人家,挑一个有担当的宽和人。”
薛宝琴盯着薛蝉,说:“门第简单?难不成给林姐姐说一个穷书生吗?别的暂且不提,且不知供不供得起林姐姐的茶饭汤药呢?这样看来贾府老太太倒是真心疼爱林姐姐了,宝玉算是难得的脾气好的男子了!”
薛蝉喃喃道:“怎么都这样说?难道没有别的人选吗?”
薛宝琴冷哼一声,“林姐姐受不得气,贾家是林姐姐的外家,多少会容忍。外头的舅姑叔嫂,也肯忍吗?”
薛蝉晃神,只说:“妹妹别怕,我会替妹妹出头。梅家固然势大,咱们薛家却也不是泥捏的!”薛蝉想,定然是梅家守孝,没能议成婚约,也没来薛家赴宴,宝琴妹妹有些不安。
薛宝琴看着薛蝉,轻轻笑了,颇感安慰。于是,索性把话挑破,语重心长地说:“论起来,哥哥和宝玉原是一样的。林大人是哥哥的师父,咱们全家都敬重林大人,自然会善待他的血脉。至于我这个小姑子,自然也不会为难我的至交好友。”
薛蝉好似被棒子当头一击,失神愣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地吐字,“我,不行,我也是……”女子。薛蝉赶紧捂住嘴。他想:是了,我现在是男子了。我待林妹妹好,别人要误会的。倘若我娶了林妹妹,我自然会好好待她。只是这也实在荒唐,我只当她是姊妹。薛蝉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
薛宝琴也不再说话,只让他慢慢思考。
薛蝉接下来几天,便是到处赴宴,喝别人的喜酒。同年相交,少不了论诗作画,整日里饮酒交游,竟没个自在。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薛二老爷却说要走,天气渐冷,再晚只怕要结冰。
于是一家人收拾妥当,只说要回金陵过年。
等到了金陵才发现,薛老爷竟又给薛蟠定下了亲事。
原来,当时薛老爷闭门养病,薛太太怕他寂寞,便搜罗了许多外边的故事,供他消遣。
这一日,正讲到淮安府有一家商户,侄女和叔叔争家产的故事。
这商户便是郑家。郑家大老爷在世时,与薛家同为皇商,可惜前几年去世了。郑大老爷只有一女,此女聪颖过人、过目不忘,在商贾经营上极有天赋。郑大老爷原是想托付家业,可惜孤女不敌郑二老爷势大,没能拿到掌家权。
郑二老爷就此接过了哥哥的皇商之名。却不曾想,他不善经营,遭人哄骗,败下了不少家业,甚至还弄丢了皇商的名头。这下惹得族人不快,转过头去扶持郑姑娘了。这郑姑娘确实厉害,她接过家业不到一年,郑家就欣欣向荣了,不出意外,明年又要重回皇商之列了。
可惜,郑二老爷结了几门好亲,郑姑娘怕是坐不稳郑家了。
薛老爷忙问:“这二老爷和谁家结亲了?”
薛太太说:“能是谁?便是那个四次接驾的甄家。郑二老爷的儿子娶了甄家的表小姐。”
薛老爷笑着说:“原是个表小姐,这却不碍事。咱们家和甄家也有来往,我写封信给甄老爷,想必他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薛太太疑惑地问:“老爷,你这是何意?”
薛老爷耐心地解释:“咱们都老了。蝌儿自有他自己的一份家业,蟠儿也不能全指望一个隔房弟弟。蝉儿呢,眼瞧着要走科举,蟠儿不说帮上忙,却也不能扯后腿。咱们家的家业总要有人继承啊!我原打算给蟠儿讨个厉害的媳妇,指望岳家帮扶一二。谁知他自己不争气,把婚事搅黄了。我看这个郑姑娘配咱们蟠儿正好。她既然能让郑家起死回生,自然也能守住咱们薛家的产业。”
薛太太犹豫半晌,“莫非叫她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吗?咱们蟠儿成什么了?外头那起子人不定怎么嚼舌根子呢!”
薛老爷瞪着眼睛说:“这位郑姑娘能保住你儿子一辈子荣华富贵,你心心念念的淑女将来倒要跟着你儿子一起讨饭吃!”
薛太太无奈苦笑,心中埋怨儿子不争气。
薛老爷又说:“我便写封信给这位郑姑娘,替蟠儿聘她为妇吧!”
郑姑娘面对郑二老爷的夺权,正左支右绌。忽而收到薛老爷的信,惊愕不已。打开信一看,原来是想要结两姓之好。另附上了要求:成婚之后,须生下一个承载两家血脉的儿子。
郑姑娘当即同意了。也附上了要求:第二子归郑家。
薛老爷也同意了。只怕夜长梦多,两家便约定年后成婚。薛家因着之前薛蟠已经订过亲,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郑姑娘原打算嫁回舅家,嫁妆也很齐整。两家不过略换些东西,竟不费什么事。
薛二老爷听完兄长的盘算,只觉得很有道理。感叹地说:“哥哥为了蟠儿,真是殚精竭虑啊!”又说:“蝌儿也渐渐大了,虽不必现在就定下来,却很该相看起来了。我常年漂泊在外,此事还要劳烦兄嫂多费心。”
薛大老爷一口应了。又问:“明年可还要出去吗?便留下来喝蟠儿的喜酒才是。”
薛二老爷笑着说:“喜酒自然该喝。晚些时候得去一趟岭南,再去八闽。”
薛大老爷蹙着眉说:“那可得多带些大夫和药材。”薛二老爷笑着应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喜事。那便是薛宝筝的亲身母亲找到了。
薛管家按照薛蝉的指示,只在外头透露了年岁,问哪家丢了个这般大的姑娘。果然来了好些人,有攀龙附凤的,也有真的丢了闺女来寻的。薛管家只让几个丫头出去,让失主瞧一眼。若是一口咬定自己女儿是其中哪一位的,便直接送客。如此几轮下来,才能见到真正的薛宝筝。
年前竟真的来了个快要瞎眼的婆子,夫家姓甄,娘家姓封,认出了薛宝筝。
薛管家又派人去苏州打听,十几年前甄家果然有个几岁的女孩走失了,甄家也因此家破人亡。那姑娘生的玉雪可爱,眉间一粒胭脂痣。两相验证,这薛宝筝确是封氏的女儿无疑。
薛蝉听了叹息不已,便留下封氏长住,封氏本欲拒绝,念着女儿还是答应了。
薛蝉又让薛管家帮帮之前无功而返的可怜父母,亲自带着他们去衙门报案寻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薛家刚过完年,薛大奶奶就进门了。
别的新嫁娘还在躲羞的时候,薛大奶奶已经大大方方地和薛蟠出门经商了。薛蟠的存在,不过是为了避嫌,不叫外人说闲话。实际上,薛蟠早已经以妻子马首是瞻了。她一个人倒要管着薛郑两家的产业,竟没出什么差错。不仅有条不紊地料理诸事,还雷厉风行地发落了因着薛老爷养病而中饱私囊的掌柜。短短时日,已经立下了新规矩。外头的人都知道薛家现如今是薛大奶奶当家了。
薛太太却与薛老爷抱怨,“人家都说讨了儿媳妇就轻松了。我倒好,她如今整天和蟠儿在外面行走,这个家还是我主持中馈。”
薛老爷恨铁不成钢,“你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你知道她在外面赚了多少银子吗?你若图享受不想管,便叫几个管家媳妇带着蟠儿媳妇的丫头管。你以后用的一针一线都是她赚来的。你不捧着她也就罢了,万不要和她起冲突!我只盼着能多活两年,将薛家平稳交到她手上。这样将来也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薛太太吓得流泪,:“老爷,不要说丧气话,咱们还没抱孙子呢!我听你的,我叫宝筝帮手就是了。”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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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再论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