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情衷钗黛 第13章 冬日饮宴作腊梅诗

这半月宝钗初入贾府，顾着与各姊妹相交，不想宝玉倒与哥哥牵扯出一桩丑事来。

原来薛姨妈借住贾府，也有借贾府族学督促薛蟠读书之意，哪知这代子弟青黄不接，只思富贵享乐，不思求学奋进。贾府的族学，早已被亲族蛀空了房梁，薛蟠竟比在家时还自在。

薛蟠乐得无人管束，因他手脚大方又受追捧，又有诨号“香怜”、“玉爱”二人好面相的小意讨好，遂起了龙阳之兴一一享用。

薛蟠尝够了趣，众人知他喜好又献新人，他便将这二人抛在脑后不再去学堂。哪里知道宝玉、秦钟看上了这两人，旁人仗着他的势又与宝玉的小厮大闹学堂。

这事说与薛蟠，他也只当个笑话听，他再莽撞也不会为了外人要宝玉如何。

哪知竟被宝钗知晓了，原来那日几人受邀去尤氏处看腊梅，她去邀黛玉同行，稍落后其他姐妹。

在一处幽静小路，只听一妇人咬牙切齿骂宝玉没良心，帮着外人欺负侄儿，又骂薛蟠不仗义，自家侄儿为他受欺，也没个表示。

宝钗初来贾府，不识得面生妇人是谁，还是紫鹃提醒是璜大奶奶，贾府玉字辈的嫡派子孙贾璜之妻，她口中所说的侄儿应是娘家侄儿金荣。

宝钗不想坏了黛玉的好兴致，遂牵着她往另一边走了，黛玉嘴中还忿忿不平，“不过一个打秋风的亲戚，也敢编排里面公子少爷的是非。”

宝钗见她小小年纪在自己面前故作成熟，好笑地要去捏她嘴儿，黛玉假装嫌她手冷娇笑着叫紫鹃快跑。

其实宝钗手哪里会冷呢，许是热毒的缘故，整日都是暖呼呼的，冬日黛玉最爱去寻宝钗的手，比暖手炉还好用。

见黛玉跑开了，她吩咐莺儿悄悄去找学堂的小厮打听，自己小步蝶移跑去抓她。

冬日银装素裹，一片茫茫白雪，唯有腊梅点缀着亮色，红如朱丹、粉若桃腮、黄如蛋黄、白如玉石，各有千秋。最绝的是小小的、柔软的花瓣又托着晶莹的碎雪，如同花仙子的至宝。两下交映，不知是雪点亮了腊梅的娇艳，还是腊梅衬托了雪的高洁。

尤氏也知这腊梅喜人，特邀了两府的女眷前来赏雪，除尤氏的儿媳秦可卿病弱未至，其余人都坐在一处吃席。

宴罢，贾母要玩牌九，两个媳妇与薛姨妈、熙凤等陪着，来贾府小住的湘云便与贾母说，要与姑娘们再摆一桌，去雪里玩。

贾母不爱拘着姑娘们，又担心她几个体弱，特别是黛玉受不得风，便让底下多备几个火炉子去。

三春又思起之前围炉煮茶之事，说与湘云听，湘云便闹着要大家再同她煮一回茶。

宝钗想起幼时被黛玉骗上渔船，诱哄着喝了半瓶梅子酒，仔细想来那时的放纵滋味才是一生难得。

暖酒配凉雪可去寒气，故而说与大家，“我兄长近日送了几壶可作养身健体之用的露酒来，我想着一人独享倒不如大家一起煮来喝了，也可抵御寒气，岂不比煮茶更称雪景？”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1】

宝玉是最爱与姑娘们扎堆的，听说有暖酒，又让底下小厮将庄子里新送来的鹿肉、鹧鸪处理好送来，姑娘们只管烤就是。

宝钗见桌上都是肉食，又吩咐文杏去小厨房要一些山珍、嫩苞米等素食来。

黛玉一开始还说这样吃喝辜负了好腊梅，宝钗将一串烤好的嫩肉放她盘子里，她只好吃了，谁知后面大家跟着效仿，肉串在她面前累成小山，都来堵她的嘴。

黛玉悄悄去拧宝钗的手腕子，被早有准备的握住，只好安分地吃起肉来，见此众姐妹都笑弯了腰。

贾母听着外面的欢笑声，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候，感叹道：“难得黛玉这么开心，从前与宝玉一处，这两个小冤家天天斗气，如今倒是都与宝钗合得来。”

于是众人又夸起宝钗，又赞她容貌又赞她品行，又说她此次选秀大有可为，夸得薛姨妈嘴角带笑，又说贾琏相貌堂堂，又回宝玉芝兰玉树，连贾兰都一并夸了，又说尤氏这次腊梅宴办得巧妙。

一时间屋内几人都是眉眼带笑，轻松快意，唯有邢夫人暗自咬牙切齿，将这些小辈在心里从头骂到脚。

宝钗见黛玉埋头吃肉，只与众人说话也不理自己，暗恼自己不该才哄好了她，又去逗她。

黛玉自是可以不理自己，自己却不能不理她，她先天不足，身子娇弱得很，一丝不妥当也容不得的娇娇。

宝钗将她碟子里的肉拿到炉边上热着，又拿了两串烤好的菌子给她。

黛玉将头扭到一边，问她：“你又做什么？一会儿给人家塞满烤肉，一会儿又想塞些菌子过来，我又不是你圈养的雀儿，你喂什么吃什么。”

宝钗在桌下轻轻握着她的手，黛玉挣了下，没挣开，倒要听听她又有什么说辞，左右都是她有道理。

“你脾胃虚弱，吃多了肉食，夜间恐要吃些苦头，你且吃些山珍调和调和。”

黛玉本就没吃两串肉，不过小口小口咬着并未闲下来罢。听她这样说，今日确实好兴致，也不与她生气。

黛玉拿起菌菇咬了口，汁水鲜甜不已，菇子肥厚，被宝钗烤得微微焦黄，吃起来又脆又嫩，竟比现捞起来的河鲜还好吃。

她嘴角微微上扬，语气骄傲，“吃苦头也是你害的，谁叫你要递肉过来。”

宝钗赶紧赔小心，说是自己的不该，黛玉于是故作大度地放过她了，又去喝宝钗杯子里的酒水，将两杯都占去了。

对面的湘云看得一愣一愣的，竟觉得与宝钗一处的黛玉格外娇艳，呆呆说道：“还是宝姐姐有办法，连林姑娘都被哄得服服帖帖的。”

宝钗听这话，眼角一跳，她才将黛玉哄好，这下账恐怕又要落自己身上，连忙将烤好的苞米递给她，“多吃点。”

“哦哦，多谢宝姐姐。”

黛玉还以为那是宝钗给自己烤的，不想却给了湘云，她侧身横了宝钗一眼，又见湘云举着个苞米啃得跟个老鼠似的，又笑乐了，转眼忘记要与宝钗生气一事。

宝钗见她开怀，暗暗庆幸这苞米递得及时，转眼又拿了几个来烤。

露酒酒性温和，最适合冬日里一边赏景一边饮酒。宝玉一人喝了一整壶，正是轻狂时，又提议大家来作诗，记录这美景美事。

惜春年岁尚小，自请退出这次诗会，为大家绘制此次腊梅树下饮宴图，众人自然允她。

既要写诗，黛玉又提议评个先后名次来，前三的可以向在场诸位提个差事来，大家自然应好。

宝钗不喜争夺之事，自请为大家煮梅花茶，做个评判之人。众人早想见识下这位才名出众的薛家姐姐笔力，哪里容得她跑，遂被众人压至桌前。

黛玉轻轻勾着宝钗的手指，“宝钗姐姐可不要让我。”

宝钗轻笑，“自然竭尽全力，妹妹若有想要的我定会倾力办妥。”

丫鬟们搬来书案，七手八脚地铺好宣纸笔墨，黛玉向来才思敏捷，只见她下笔即成一联：

瑞雪送冬冬生趣，琼枝含俏俏洛都。

花含水晶剔透玉，雪压腊梅莹润珠。

举杯清客对雪饮，安肯低声盼人顾？

一岁春寒香信至，明朝宴饮依旧处。

众人都夸她描摹得宜，诗里的梅花自是美丽至极。又去看迎春、探春之诗，一人写梅花前世，一人写采梅的艰辛，也是各有千秋，文采斐然。

宝玉早已写好了，闹着众人先看他的，他向来有些奇思，此次以梅妻鹤子自比，也有梅的出尘之意。

湘云的诗也有些痴性，在诗中把自己也变成了一枝梅。

又去看宝钗的诗，她首联描绘梅花之美引得众人心许，颔联描绘梅花的风骨神韵，颈联描绘君子品行高洁，尾联又笑小人遮掩面目也学那君子喜梅，却不知梅花之香亦掩盖不了自身之恶。

众人都说写诗当赋些大寓意，推举宝钗为第一，宝钗连忙推辞，又将李易安的《词论》说与大家听。

又说：“世事道理之多且繁，如同海水一般，我不过是酌蠡水于大海，哪里称得起大家的推崇。”

见她如此恳切，众人倒不好再强求，又将诗稿聚于一处，重新评选。

闹到最后也没评出个魁首来，学着宝钗互相推辞，还是湘云拍板决定与会者并列第一，每人都可提一个要求。

黛玉让宝钗为她绣个帕子，这不是费力的事。

宝钗折了一支秾丽可爱的梅花，斜斜插入黛玉耳边，她本不依，奈何众人都说妙极了，又说诗会规矩不可废，她才勉强戴着。

黛玉穿衣打扮向来以素净雅致为主，不喜繁饰，更显孤高脱尘之意。如今被宝钗这一遭簪花，整个人都显得妩媚风流起来，更有魏晋名士之风范。

宝玉看着两人互动，暗暗发呆，一时想，怎么我就没想到可以给各位姐妹插一枝花，一时又想，跟宝钗在一处，林妹妹倒跟变了个人似的。

迎春只让探春陪她雪中对弈一局，探春倒有些狭促心思，让宝玉折一枝花送与父亲，急得宝玉抓耳挠腮。

不过万幸，老爷只是看他一眼，赏了他一支徽墨，让他用心读书，并未责骂他。

湘云只觉得最快活的就是在贾府的日子，因此让惜春将画卷赠与她保管。惜春不知这魁首还有自己的份，被问及时也无所求，众人宠她，只说存着。

闹罢，众人又就着残酒吃点心，黛玉这闹腾的，竟还想去捏雪人。

她身子骨弱，本就要好生养着，若是碰了寒凉之物，回去必得遭罪。宝钗刚把她抓回来，她那好口才又说得大家都心动跑去捏雪人。

宝钗刚要说她，她又泪眼汪汪：“这下大家都有自己的雪人了，唯独我没有，你不疼我了，宝钗姐姐。”

宝钗还能拿她怎么办呢，只好吩咐两人的丫鬟也去抢雪，只是不许黛玉动手，给她拿个暖手炉捧着站在一旁。

宝钗则戴着副朱红色菱纹罗的手笼，照着她的模样开始捏雪人，虽假作无奈，面色却是纵容而专注的。

捏到后面，她嫌手笼碍事，又伸出白净的五指细细雕磨五官。旁边的丫鬟也不禁感叹宝姑娘聪慧过人，那雪人细细看来，不就是拿着书卷的林姑娘嘛，五官风致，无一不像。

黛玉看着宝钗站在那里捏雪人，心中也起了一番心思。原来黛玉前日悄悄读古吴娥川主人的话本《生花梦》，见其中一段提到：

“听见外边人说，岸上捏塑的雪人甚是有趣，贡玉闻听得这话，飞也似跑出舱去看了。贡鸣岐同康梦康也往窗口一望，见果有两个绝大的雪人，做得十分相像。”

黛玉便生出一股好奇来，不知是怎个相像法，故今日想要试着捏一捏。

明知自己身体娇弱，仍想任性一回，却被宝钗不问缘由地体贴纵容了。

黛玉心中百感交集，只知她果然与别个不同。

【1】白居易《问刘十九》

2.红楼原文里有三首梅花诗，感兴趣可以搜来看看。本章那首是我瞎写的。

3.黛玉（鼓脸，叉腰，装可怜）：姐姐，你不疼我了

宝钗：姐姐可疼你了

遂，变为大老虎，一口将黛小兔子吞吃入腹。

4.王熙凤和谁组cp更好：

a平儿，隐隐有官配的架势，妻妾好磕，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可被顺毛撸，贾琏不在还能一起睡。

b秦可卿，闺蜜情还是社会主义姐妹情，我死前最惦记的人是你，双强文，强攻强受，虽然你我一个心思缜密一个心思狠辣，唯你可交托后背。

c李纨，相杀相爱，妯娌cp，一个是大字不识一个是知书达礼，一个穷一个富，一个泼辣一个传统，一个有儿子一个有女儿（？），我看不惯你我爱上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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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冬日饮宴作腊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