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朝中突然传出忠信王爷打算回收众位官家所欠银的风声,惹得宁国府人心惶惶。
“政二叔,你看这官府库银的事儿传得神乎其神,可是真的。”贾珍挂的是虚职,这日听到了风声,特来向贾政打探。
贾政看着贾珍,想起贾母的嘱托,沉吟道“十有**是真的,听说忠信王爷已经开始动手整理往日的欠据账单了,你们那六十万两可准备妥当。”
贾珍听贾政说是真的,心顿时像掉进了冰窖。缓了许久才道,“没有。”
贾政听了皱眉,道“怎么还没准备好,我不是早就提醒你了吗?”
贾珍悔恨道“我哪知道竟会是真的,这都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皇上怎么就突然想起这回事,这不是给人找麻烦了吗?”
“不管多少年,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的。你还是赶快回去准备吧,别到时候真惹恼了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王爷平时是什么做派,莫要给自己找麻烦。”贾政对贾珍恨铁不成钢道。
贾珍听了这话道,“二叔家里可是已经准备妥当。”
贾政摇头,道“没有,但是差不多了,想想办法,再借上一借,应该就差不多了。”
贾珍不信,不说其他,就说上个月宝玉成亲,薛宝钗那一百二十四抬嫁妆,可就值不少钱。于是贾珍问道“二叔说的可是真的,宝玉就没帮衬着你些。”
贾政见他怀疑自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帮了,他刚知道那会,就把自己房里所有东西都送了来,可是亏空实在太大,那些东西不过九牛一毛。你又不是不知道光建那个园子就填补进去多少银子。”
贾珍摇头,不赞成道“宝玉的东西能值多少钱,薛家可是皇商之家,怎么也得帮着咱家出个十万八万的才好啊,二叔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们家。”
贾政一听这话,猛一拍桌子道“这是什么话,我们和薛家结的是亲家,就算是他们帮忙,那也是我们借的,怎么能伸手给人家要,这也是我们这种人家能说出来的话。”
贾珍见贾政动怒,也不敢再多说,只说自己也是担心这六十万两的欠款真是凑不出来,若是可以,还希望贾政能找人帮上一帮。
贾政看他这般模样真如贾母所言。就按贾母的说辞,道“这是自然,我们本是一家,就该互相帮衬,等我真的凑够了我们府里的八十万两,到时候只要我还有办法,就是有办法再借出钱,也一定帮你把这账还上。只是你得知道,既是借的,就必须得还,你府里的你还,我府里的我还。”
贾珍见他话都说到这样了,又想到他们府里这些年的开支确实比宁国府大,欠的银子也比荣国府多了整整二十万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连声应了,回去准备钱去不说。
“他们府里不缺这六十万两,即使现有的银钱没有,也定能凑够这六十万两,不用我们替他们操心。”贾母听了贾政的回话,嘱咐道“现在知道咱凑够银钱的只有你们六个,你们若是想替珍儿府上还账,那说出去也无妨,若是不想,就还和以前一样,把自己的嘴都闭严实了,别让两府的人徒增嫌隙。”
贾赫邢夫人,贾政王夫人,贾琏凤姐听贾母这话忙干脆应了,谁愿意把自己的钱往外掏。
应声之后,贾政又道“如今朝廷的风声很紧,母亲看,这银钱要不要尽早还上。”
贾赫素来就不满贾母偏爱贾政,听了此言也不等贾母说话,就埋汰贾政道“刚说过,不要说出自己凑够了银钱,和宁国府产生嫌隙。你就要马上把这欠银还上,二弟,你莫非糊涂了不成。”
贾政一听此言,就知道自己刚才说话欠了思虑,有些难堪。
贾赫看他难堪,心里就舒坦,笑眯眯地回去站着了。
贾母见贾政吃亏,心里不舒服,就解围道“大老爷这话说得有理,不过政儿担心也是有必要的,这银钱也不能拖得太晚,我看忠信王爷不是一个敷衍了事的人,他既然要催众官家还欠款,必定会有所动作,那我们就等到他杀鸡儆猴那天悄悄交上去就是。”
贾政听了,觉得有理,忙道“母亲说的有理,那我们就在等等。”
贾母听了,点头,又道“凤丫头。”
凤姐正站在旁边立规矩,听贾母叫她,赶紧往前走了几步,道“在呢,老祖宗,您有什么事儿吩咐。”
贾母道“这府里,就属你和尤氏的关系最好,没事时你们也多走动走动,聊聊家常,别让咱们两府生了嫌隙,远了关系,毕竟还是一家人。”
凤姐听这话音,就知道,老太太这是想让自己去尤氏那里诉诉苦水呢,就赶紧道“老太太放心,尤大嫂子那可是个有钱的主,咱家这么穷,我一定常去她那里打打秋风才好。”
贾母听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愉悦,觉得她可人疼,笑着道“就你是个滑头的,我不过是觉得咱府里还有大太太和太太帮你管着,东府里却只有尤氏一个人,让你多帮衬帮衬她罢了。”
凤姐听了,道“老太太说的是,是我太浅薄,只想着自己手里没了银钱,穷的很,就想找个有钱的地方蹭吃蹭喝呢,给老太太丢人了。”
“没什么丢人的,尽管去蹭,只是蹭的时候带着点东西,你去我私库里找两件最贵的带着,就说让他们当了,先应应急,反正卖都卖了,也不差多卖这两件。明白了吗?”贾母虽是对凤姐说着,眼睛却从贾赫看到邢夫人,贾政,王夫人贾琏,最后才落到凤姐身上。
凤姐道,“明白了,老祖宗,你放心吧,不过宁国府一没建园子,二没咱欠的多。这东西就是您给了,他们估计也不会要的。”
“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咱们把自己做好就行了。”贾母感叹道。
从贾母处出来,凤姐就特意放出了荣国府极其缺钱,老太太的东西都被当了好几大箱子的风声。
等这风声愈演愈烈后,凤姐才带着从贾母私库里挑出来的东西去寻了尤氏,只见尤氏出来迎时喜笑颜开,全无为银钱操劳的愁苦,凤姐心中不禁纳罕。
“我看大嫂子这心情挺好的,莫不是你们的欠银都凑齐了。”凤姐打趣尤氏。
尤氏一听这话,想起荣国府当东西凑欠银的风声,道“我们的事一会再说,你先说说你们的欠银凑齐了吗?上次我都听你珍大哥说差不多了,现在怎么都够了吧。”
凤姐斟酌了一下,道“够了,满打满算昨天凑了个整。这不我们那刚结束,老太太就惦记你们,让我给你们送两样好东西,怎么着也能凑上两千两银子。还有,老太太说了,让你们千万别嫌弃,我们现在实在是自顾不暇,只能帮到这了。”
尤氏见她如此说,就想那些风声估计是真的,悄声问道“怎么就开始当老太太东西了?宝玉不是刚娶了宝丫头吗?薛姨妈他们难道就不伸伸手帮上一帮。”
“怎么不帮,帮了,宝钗嫁进来之前都帮了,当天就送来了五千两银票。”凤姐伸出手掌一边比划,一边道。
“就五千两,我看宝钗那一百二十四抬嫁妆就得个几万两吧,她能不帮家里出点。”尤氏疑道。
“这个我还真没听说,但依太太那个爱钱样子,宝钗估计也没少出,幸亏老爷死活都只肯借,不肯要薛家的银两,要不然就是薛家那里,也得被太太找由头要走不少。”凤姐感叹道“我也是辛苦多年才攒了点钱,闹这一出,别说见着荣国府的银子了,我的嫁妆都赔进去不少。”
尤氏见她说的可怜,一点也不信,笑着打趣道,“这话我可不信,你的那些钱,不知道都藏多严实呢。”
听这话,凤姐也不反驳,只道“别说我了,你倒是说说你们府,钱凑够了吗?我看你这春风满面的样子,莫不是府库里的银两充足吧,那你们也不知道想着帮帮我们,亏我们老太太还惦记着你们呢。”
尤氏听了,笑着道“这你可就误会了,我们本来也是不够的,这府库的账目加上卖的一些铺子的钱和收回的外债,满打满算也就五十多万两,还差的多着呢。”
凤姐听了不信,道“那你还能这么高兴,我可不信。”
尤氏听了这话,道“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你珍大哥本来已经打算和你们府一样,变卖一些放着的古董字画,或者借上一借。可谁知正准备这事时,蔷儿那里竟然出了一件巧事。”说到此处尤氏故意停了一停。
凤姐看她如此,心中不满,赶紧催促她继续说。
尤氏一笑道,“这京城的皇商桂花夏家看上了蔷儿,非要嫁给蔷儿不可,那姑娘放话说了,只要你珍大哥能让蔷儿愿意娶她,她愿意拿出五万两银票帮荣国府还账,还不算她的嫁妆。”
凤姐听了皱眉,道“夏家女儿,哪个女儿?”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夏金桂吧。
尤氏道“他们家只有这一个女儿,小名金桂。”
这下凤姐确定了,原来真是那个毒辣泼妇啊,那可不是个省心的人。贾蔷娶回来只会给自己和宁国府添堵,说不定还会连累荣国府。于是凤姐道“这样自己张口闭口指名要嫁人的女儿家,你们也愿意?”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不过一个女儿家罢了,还能反了天去,再说蔷儿虽养在这府,却早就分出了宁国府,她就是再闹腾,也闹腾不到我这里。”尤氏丝毫不在意这个夏金桂的品格性子。
“那蔷儿也愿意?”
尤氏听了笑了,奇怪的看了一眼凤姐,道“他有什么不愿意的,你莫是没听到这夏金桂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将来她家这产业不还都是蔷儿的。”
凤姐摇头,心想上一世的薛姨妈也这么想,结果还不是让这个夏金桂弄得整个薛府鸡犬不宁。
尤氏见凤姐摇头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好。”
凤姐道“我倒是听说过一两句这夏家女儿的传言,听说她早早就没了父亲,被母亲宠得娇惯任性,不是个安生的,你看她敢指名道姓的要嫁蔷儿也就知道了。”
尤氏听了凤姐这话,又是奇怪的看了凤姐一眼,道“这有什么?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皇商之女,还能真敢和蔷儿闹不成,要知道你珍大哥可是刚给蔷儿捐了个官,现在是朝廷的人。再退一万步说,她要是真敢闹,蔷儿可以休了她呀。”
凤姐还想再劝,可是尤氏已经不想听了,直接道“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没什么好怕的,再说蔷儿自己都愿意这门婚事,你珍大哥只是他的叔父,怎能违了他的心意。而且他府里养着自己喜欢的小妾呢,娶妻就是为了前途娶得,管她招不招人喜欢,不过走走过场罢了。”
凤姐看尤氏一脸的得意,一脸的满不在乎,就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只能沉默不语,又听尤氏说了几句闲话,告辞回府。
凤姐走时,望着还在高兴的尤氏,心想:自己连她这里都劝不了,就更不用提贾珍那里了,这宁国府怕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