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两岁的麟子眨巴着大眼睛,白嫩嫩的小胖爪子指着对面男童手里的糖块说:“哥哥,有虫虫~”
“哪里,哪里有?”
麟子咧开嘴,白白的小牙齿映着阳光:“指啊。”
男童拿着糖块递过来,问道:“哪里有虫?我怎么没看到啊?”
麟子看准机会张大嘴,嗷呜一下把他手里的糖吞进嘴里了。
男童反应过来,这好看的妹妹在骗糖吃!
他瞬间眼中含泪,大声说:“你吐出来,你还我糖。”
麟子转身就跑,男童拔腿就追。几个不苟言笑的仆妇两眼不错地盯着院子里的两个小孩子,其中一个弯腰下劝道:“哥儿别追了,妹妹嘴里有糖,别让糖呛着她了。”
男童委屈极了:“她是个坏姑娘,是个坏丫头!”
屋子里一个花白头发的道姑和一个穿半旧绸袄的夫人正在说话,这位夫人听到外面喧哗,就跟身边的一个中年女人说:“去把哥儿姐儿带进来。”
中年女人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穿着半旧绸袄棉裙的夫人就问道姑:“姨妈,眼看着过年了,天气也冷了,贾家的小姐又住了一年,荣国府送东西来了吗?”
道姑叹口气:“他家的老太太会做人,当家太太也精明,早就送来了。我说让他们家的人见见麟子,这家的女人推说见了伤心,直接走了。唉,看来是狠下心把孩子扔我这里了。”
夫人还想说话,听到门口小孩子在奶声奶气的说话,也就闭口不言,慈爱地看着两个小孩子翻过门槛进门。
小女孩是个很活泼的性子,嘴里含着一颗糖,跑到道姑跟前撒娇,拉着道姑的手说:“祖祖,甜甜,好次。”又伸出一只胖手拉夫人的手:“奶奶,甜甜,谢谢。”
男童不高兴地说:“那是我的糖,你骗我的糖。”
夫人笑着跟孙子说:“雄英,给妹妹吃一颗,别小气,咱们不能做个小气的哥哥。”
道姑用手帕给小女孩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说道:“是好吃,不是好次。麟子是乖孩子,记住吃一颗就行了,糖吃多了坏牙。今儿马奶奶给你带了一罐糖,我给你收起来了,这可是外面难买得值钱玩意,是她贺你生辰拿来的,你给她磕头,说谢谢马奶奶。”
麟子乖巧地趴在蒲团上:“蟹蟹奶奶。”因为太胖,刚弯腰就从蒲团上滚到了一边,一屋子人笑起来。
穿半旧绸袄的马夫人立即起来,把她抱在怀里,慈爱地在麟子的胖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奶奶知道你乖,提前跟你说新年好,给你带了些衣服果子,还给你打了个银锁,回头穿戴上,咱们麟子也是个菩萨座下的仙童了。”
这时候仆妇进来禀告:“太太,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道姑就说:“赶紧走吧,别晚了,进不去城门才是我们的罪过呢。”
夫人把麟子放下,嘱咐道姑:“姨妈,这次我带了碳来,您可要多用些,别不舍得用,这样的天气你们老的老小的小,不能冻着,过了正月十五我再派人送一些来。回头您有事儿了别自己办,派人去找童烈,也让我给您出份力。”
“知道了,路上冷,把你孙孙照顾好。”
“是,雄英,跟太姨婆和妹妹告别。”
朱雄英恭敬地施礼,别看年纪小,这施礼的模样很贵气。
道姑就扯着麟子的胖手送他们祖孙到了门口。
上车后朱雄英的小身板从马车的窗口探出来,对着道姑和麟子喊:“太姨婆,妹妹,我过几日再来看你们。”
马车已经动了,朱雄英看着严肃的老人和蹦跳着挥舞双手告别的胖妹妹在青莲观的牌匾下渐渐模糊,才又挥了挥手,把小身子缩回了马车里。
他坐回车内转身问:“祖母,荣国府真的不要胖麟子了吗?为什么啊?麟子好好的,能吃能睡,不像是病了。”
马皇后没说话,倒是马皇后身边的刘姑姑和朱雄英说了原因:“双生子不详,别管是国公府还是平常人家,都觉得双生子里面有一个是灾星,都是要抱出去一个送人的。”
“那为什么要送麟子?麟子那么好,尽管她刚才骗我糖吃,但是……反正她那么好,不一定比她双胎的姐妹差。”
马皇后摸着小孙子头上的冲天辫说:“那是因为麟子身上有一片胎记。哎哟,我和你说这个干吗,你又不懂。”而且孙子还是个男孩子,女孩子身上的胎记就不该说给他知道,免得他到处乱说。现在年纪小倒也罢了,过两年就不能说这个了。
马皇后想嘱咐孙子不可把这事儿说出去,却没想到朱雄英立即反驳起来:“荒谬,晋成公还叫姬黑臀呢,传说他出生的时候屁股是黑的,孙儿想着八成是屁股上全是黑色胎记,要不然也不会取这个名字。有胎记怎么了?别人想要还没有呢!贾家真糊涂!”
马皇后抱着他:“哎哟,可见是前几日读书读进去了,这道理说得一套连着一套,真好。”
朱雄英就和马皇后商量:“祖母,太姨婆年纪大了,贾家又不要麟子,不如咱们把她接到咱们家,让她做我妹妹行吗?”
马皇后搂着他说:“这还真不行呢,咱们家的事儿可没小事儿。”看着孙子的嘴巴噘着,她笑着说:“要不你回去和你爷爷商量?”
朱雄英使劲点头。
夕阳西下,看不到马车后青莲观的门关上了,道姑牵着麟子的胖爪子回后院。观里除了她们这一老一少,还有六个在这里做工的帮佣,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寡妇,在这里上工领钱,吃住都在道观里。她们检查了各处后就去厨房做饭,没一会炊烟升起,晚饭的味道飘荡在道观里。
胖乎乎的麟子提着一只小灯笼跟在道姑身后,观主也就是眼前的道姑,别人尊称一声郑道长或者郑仙姑,这位郑道长已经是个六十往上的老人了,老人正在库房里面检查马皇后送来的东西。
这都是一老一小能用到的,对于不事生产也没有香火银子的青莲观来说,这就是她们日常生活的经济来源——宫中的救济。
麟子眨巴着大眼睛,乖巧地提着灯笼守着桌子上的烛台,安安静静没哭闹。看着郑道长检查完把一些宝钞和碎银子收起来。
马皇后真的是个心细的人,每次来不仅有粮食棉布盐巴干菜还有一些碎银子,这是预备着让郑道长给这些帮工的女人们发工钱,也预备着日常花用,简直是各处都想到了。这么一比,荣国府送来的东西就是面上好看,那些彩绣辉煌的绫罗绸缎一点都不实用,因为是进上的东西,拿出去卖都没人敢收。
麟子饿了,开口说:“祖祖,饭饭。”
“好,吃饭,想着你也该饿了。”郑道长一手把桌子上的木头烛台亲自端起来,一手牵着胖宝宝带她出了库房回房间。进了客厅后把烛台放在了桌子上,再把麟子抱起来放到了椅子上,对外喊着:“赵嫂子,饭菜好了吗?”
外面回应了一声:“道长,好了,这就送进来。”
四五个女人端着托盘进来,大家一起吃饭,很快摆了一桌。
七个大人一个孩子围在一起吃饭,也没食不言的规矩,今儿请假一天回去看儿孙的苗婶子先是感谢了郑道长给的一天假期,接着就说了一件事:“我们村里有人想卖母羊,那羊还产奶呢,咱们观里的这只羊不是最近奶水少了吗?道长一直说想买羊,不如把我们村里的那只羊买了。”
郑道长说:“要是价钱公道倒是能买,虽然麟子来这世间两年了,按理说这会断奶也使得,但是能多吃羊乳也是好的。”
苗婶子赶紧说:“价钱公道,那只羊要五钱银子。”
这价钱是挺合适的,郑道长说:“我明儿给你钱,你去牵回来。”说完把手放在麟子的脑袋上摸了摸,爱怜之意昭彰。
吃了饭,麟子出去跑了两圈消食,很快就困了,被赵嫂子抱去郑道长的房间里放下哄着睡觉。
麟子迷迷糊糊听到赵嫂子和钱嫂子说:“作孽哟,这么好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然后就沉沉睡去。
钱嫂子问:“不是说养好了就接回去的吗?”
赵嫂子讲:“钱姐姐你好笨啊,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有奶娘、丫鬟、粗使女人,那真是一脚出八脚迈。麟子连个奶娘都没有,刚来的时候都是靠羊奶才活下来,亲娘更是没来看过一眼,这像是大户人家小姐的排场吗?不是我嘴毒心狠硬要说难听话,就是等到天荒地老都不会有人来接走她。”
“这么好的孩子,真是丧了良心了,麟子还是大妇生的呢,要是小妇看人脸色不好说话不得自由也就罢了,难道大妇没长嘴?听说大妇也是贵人家的女孩,身边陪房多着呢,眼看着孩子一天大过一天,马上要懂事儿了,也该派人来看一眼。难不成不能偷偷派个陪房过来看看?”
这时候吕婶子进来,悄悄地问:“道长不在这里?”
赵嫂子说:“在后面院子里呢,今儿马太太送来了不少吃的用的,道长带着黄婆婆她们在后面整理,怎么了?”
吕婶子说:“我刚才在前面给三清跟前的灯里添灯油,就有荣国府派了两个女人来拍门,说是要见道长呢。”说完急匆匆出去了。
赵嫂子和钱嫂子对视一眼,钱嫂子说:“我想着到底是他们家的孩子,不会放着不管的。”
赵嫂子也觉得眼看要到新年了,大概是接孩子回去过年的,可是怎么只来了两个人,外面天都黑了,怎么这时候来了。
赵嫂子看着睡得香甜的麟子,小脸睡的红扑扑的,因为胖,脸蛋子上的肉在躺倒后摊成了一个大饼脸,圆圆胖胖看着很有福气。赵嫂子说:“这会来人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时候她们听到前面房间传出一声喝斥:“滚!”
听声音是郑道长,两人对视一眼,都惊呆了,把好脾气的郑道长给惹急了,这荣国府的两个女人是说了什么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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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