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你怎会在此处?”
才道别不久,又在郊外遇见,泠沛有些惊讶。
谢衍微微颔首,笑言:“为了一些公务。此人为非作歹,我们也追了很久才找到。还望薛姑娘行个方便,让他们将这歹人带回复命。”
等看到泠沛眼中的同意后,谢衍眼睛一瞟,那几个下属便带着嗷嗷叫的异域人离开。
“此处距离城中有些距离,不甚安全,不若我先送你们回城可好?”
泠沛抬头望了望天色尚早,不过觑见谢衍眼中的神色后,含笑点了点头道:“那便麻烦谢公子了。”
“幸甚至哉。”
说着,谢衍做了个请的手势,泠沛便和谢衍一同往城里去,而星辰和星云则带着那个吓软了腿的小子跟在身后走。
泠沛一边和谢衍说着话,一边暗自回头瞅了瞅那所谓的破庙,却如星辰所言,隐约在窗户处看见白影一闪而过,思及此,泠沛不知怎地,竟然直接脱口而出询问谢衍。
“原不知薛姑娘对此也有兴趣。”谢衍刷地一抖,折扇摊开,扇子轻摇,谢衍偏头笑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这世上还有很多事却不为人知。”
这压低的声线,意有所指的语气,泠沛开始怀疑也许星辰所看见的却有古怪了。
瞧着泠沛若有所思的神情,谢衍又道:
“薛姑娘,我只是开了个玩笑,可别当了真,再吓着了可不好了。”说罢,谢衍正了正神色补充道:
“那破庙与那异域人有所关系,我们会去查看的。”
可泠沛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又顺着异域人这个话题,说起了哪些神秘的事情。谢衍一边与泠沛聊着,一边无奈地想:还是一如从前,对这些事情痴迷不已。
一路上额,二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夫子庙附近,泠沛礼貌提出告别,谢衍自然知道泠沛的意思,自然也挥手道别。
谢衍站在秦淮河畔,目送泠沛主仆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张园恭敬地跟在谢衍身后,等着谢衍的吩咐。
“那人可查清楚了。”
张园身子微顿,小声回禀说:“还在审问。但却与杨御史无关。至于破庙,属下无能,我们进去后,里面似乎被什么东西动过,干净得不正常。”
说到此,张园拧眉深思,也在思考是哪路人马做的。
谢衍听完,也不发一言,只是看着泠沛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
这一年的端午,尽管薛父在家,薛蟠还是过得很是舒心。当然,若是第二日,薛父没有在家学中盯着他读书会更好。
此时的薛蟠如若一只惊吓过度的鹌鹑一样,很不得原地消失。
他偷偷抬头看着薛父那拧紧的双眉,和那青筋直冒的手掌,以及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薛蟠暗道:“吾命休矣!”
“你就是这么读书的?”
随着一本书迎面砸来,薛父的呵斥声也随之而来。
“我不求你将这些烂熟于心,但求会识些字吧,这么大的人,目不识丁,还是我薛家的公子哥,这般出去玩也不嫌丢人。你的两个妹妹都比你有心。沛儿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最小的宝钗也能识文断字,你说你……”
薛父后续的话,薛蟠自个儿在后面补充:“一个堂堂男丁,还不如妹妹,这偌大的薛家,以后是要靠你的……”
薛大傻子不愧于这个称呼,在底下的碎碎念也被薛父听到了,闻言又是一个巴掌拍过来。
于是乎,这一日的薛家家学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子。是下人着急忙慌冲进来说:
“大爷,二姑娘的病又犯了。”
闻言,薛蟠和薛父二人都楞了片刻,至于薛蟠的情况,薛父也顾不上了,二人着急忙慌地去了宝钗的屋子里。
此时,院中奴仆们来来往往,屋内薛母和泠沛正着急地坐在宝钗床前,小小的人儿躺在床上,脸色通红,小眼神里透露着疲惫。
“妹妹这是怎么了,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薛父未来得及说话,薛蟠先叫唤起来。
泠沛和薛母彼此交换了眼神,深深叹了口气。薛母道:“怎么会没请,这一年里,金陵什么好的大夫没有请来,都摇头无言。”
“听说京里有个有名的老太医昨日才回了金陵,已经派人去请了。”
泠沛等薛母说完,又补充了这一句。宝钗这病也是娘胎里带来的,平日里甚少发病,为了这病往日里也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大夫,皆毫无办法。
也幸得泠沛有特意着人打听,这才知道这太医院的老太医回金陵荣养,这才找了人请了老太医来。
“沛儿做事,爹爹放心。”
薛父欣慰地摸了摸泠沛的脑袋,一家子都沉默地待在宝钗的屋内,一盏茶的功夫后老太医终于带了。
薛父忙带着薛蟠来寒叙几句后,便带着老太医来瞧瞧宝钗的情况。
那医童拿出脉枕放在宝钗旁边,老太医便伸手为宝钗把脉。片刻后,又仔细看了看宝钗的脸色,才收起东西走出了内室。
“老太医,我家姑娘如何了?”
那太医捻着自己的花白胡子问道:
“敢问薛老爷,令仪这病症可是从打出生便有了?”
薛父点了点头,回答:“自出生便有了,平日里也不见得犯,可一犯,少不得折腾许久,不瞒您说,也请了许多大夫,皆无妨根除。”
“那便是了,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热症,令仪如今年纪尚小,瞧着凶险些。老夫也只能开药延缓,也无法根除。”
“啊,那妹妹就这么一直难受吗?”年龄尚小的薛蟠尚不懂得人情世故,本着担心妹妹的心,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只是后头那句质问被薛父打断了。
“如此,便有劳老太医先开药方,缓解小女的难受。”
说着薛父拱了拱手,自有身边的管家引着老太医到一边开药。
“母亲,姐姐,我不难受,你们别担心。”
躺在床上的薛宝钗刚刚喝完药,身子利爽了些,见着母亲和姐姐这般忧心的模样,忙开口安慰。
薛母看见小女儿自己还难受着却先安慰家人,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搂住宝钗一口一口我的儿叫着。
被薛母抱着的宝钗眯了眯眼,小手也伸出去抱了抱薛母。
不多时,奶娘便将刚刚熬好的药端了来。那黑乎乎的汤汁冒着热气,大老远便闻见那冲人的味道。宝钗圆乎乎的脸蛋也有了一点“扭曲”。可抬头看着担心的母亲和姐姐,宝钗只好闭着眼睛一口喝完了药,不久又沉沉睡去。
那老太医的药确实有用,这次宝钗发病好受了许多。见此,泠沛便放下心来,开始到金陵女子学堂上学。
这所谓女子学堂,不过是些官宦人家和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儿去的,学习一些女子要学会的女红等地方,兼有学习诗经礼记等陶冶性情的去处。
“听说,之前只教授些妇女的德容言功等,是一些官家小姐们狠狠闹了一通后,才有加了些四书五经等进去。”
来的路上,泠沛靠在马车上想着父亲的话。
“我们和京城里的另外贾史王三大家族一直以来同气连枝,我们薛家虽为黄商,可是商人的地位仍不如官宦。不过,我们家在金陵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因而你去了学堂,很不必忍气吞声,万事有爹爹在。”
“父亲所言我也深有所触,虽说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可我们家在官场之上并无自己人,不过是三家的钱袋子罢了。”
薛父听了泠沛的话,登时抚掌大笑。
“我儿泠沛有大才。”可笑过之后,复又叹息起来,“若为男儿,何愁我薛家不振。”
泠沛捂嘴偷笑,每每讲到薛蟠,薛父心中总是有一肚子气,气这儿子不争气,气家中母亲妻子过于宠溺幼子。
“我们这样的人家,读书便是为了明理识字,哥哥秉性喜动,不爱坐着读书,便是强压,也不过囫囵吞枣没什么用处。先让哥哥听些故事,识些字好了。”
对于泠沛的话,薛父思索了许久,答应了下来,让泠沛继续管着薛蟠,实在是家中母亲妻子过于纵容薛蟠,薛父担心这样下去,薛蟠会变成纨绔子弟,败坏家业。
“小姐,到了。”
车帘子被星云掀开,告知泠沛书院已经到了。
泠沛便收回了思绪,下了车,才到书院门口,便有人带着到了学堂。
“是薛家的小姐吗?这边请。”
星云赶紧上前打了招呼,又询问对方身份。
“我是这边的学堂助教,你叫我江助教便好了。”此人看着三十出头,发髻和衣着都十分规整,面色平和,初看就令人觉得温和。
“那就有劳江助教了。不知这学堂有什么规则需要我们了解的嘛。”
泠沛笑着见礼,江助教回礼后带着泠沛主仆穿过长廊便开始说起学堂的事来。
“我们女子学堂一共有甲乙丙丁四个班,按照姑娘们的芳龄进行编排,薛姑娘才进便先去甲班吧。”
说着,江助教又说起甲班的人。
“咱们金陵林知州的千金,王同知的千金,李知县家的千金都在,还有旁的几家富商家的千金都在。”
“哦,那我们甲班都有多少千金小姐呢。”
江助教笑道:“不多不多,八人左右。这不,甲班到了。”
江助教领着泠沛来到甲班门口,门的左边便挂着“甲班”二字,是用时下流行的颜体所写。此时,班里已经有了几个姑娘,这各自坐在位子上互相认识。
此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龙须酥,正要砸到泠沛脸上时,泠沛偏过身子越开了。
一个面容娇俏的女子笑嘻嘻地来到泠沛面前拍着手说:“你是练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