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族人与前未婚夫的失望,让安云桐忽然就没了心思去干活,又不放心弟弟妹妹出去,索性就关上了院子的门,带着弟弟妹妹回屋念书。
邻居族婶听着那朗朗读书声,眼睛一转,面上就带着不屑与旁边的胖妇人道,“都这般光景了,我可听那大丫头说了,她家里都没多少存粮了呢!现在竟还有心思读书?心可真够大的。”
“要真是这样,她这姐弟三人,以后的日子怕是难咯。”另一个妇人搓着手上的麻绳,不知是惋惜还是看戏地说道,“家境殷实的人家,哪里会娶她这么一个带着两个弟弟妹妹的穷酸?”
“那些家境不好的,她怕是又看不上。”
“哎呀,你说,她这柔弱不堪的,家中唯一的男丁才八岁。她家里的田地可怎么办?”族婶哼笑着道:“要是她家里还有些钱财,雇些长工帮忙耕地,也还是使得的。可她?”
旁边几个妇人看她这般,对视一眼,而后有个矮胖的妇人就叹息一声,接着道:“可不是?哎,二嫂子,你说,耕耘收获时,她可会求了我们去帮她?”
“求我们?你瞧着她那模样,眼睛都长到天上去的,仗着长得有几分姿色,又识得几个字,哪里会屈尊降贵的求我们?怕是,哈哈,等着我们上门去问,可需要我们帮忙否?哈哈……”
“哎,不是我说啊,她这样的,用不了几年,容貌名声传到外面去了,总会有那些老爷们来纳了她去的。”
“哎哟,你这话说的,可太埋汰了她。毕竟是我们同一个族的。”一个面容黑瘦的妇人忽然说道,“她一个姑娘家的,够可怜的了,你们还这样议论她?”
“呵呵,贺嫂子,我们这不也是担心她么?就担心她样貌出色,迟早被人知晓了,结果还不知怎样呢。”
“是呢。要说被那些有钱老爷纳进府里去,总是好过走了歪路,进了娼门。”
“你们真是越说越缺德了。她家有田有地有屋宅的,如何会会走那歪斜之门。嘴下积点德吧!”说罢了,那个黑瘦的妇人很是生气地离开了。她是没想到,往日里这些人不过是碎嘴了些,但她没想到她们的心也黑了。
等她走远了,那几个碎嘴的妇人才呸了一声。
二族婶冷笑一声道:“这个贺小叶,不过是个寡妇,没爹没娘,没翁姑的,说的什么话,好像我们真是这般恶毒一样。不过是个玩笑话。”
“就是。”那个矮胖的妇人小眼睛一转,就说道:“这贺寡妇就是难相处。要不是她与你有来往,我才不要与她同在一片瓦底下呢。哎,你说她也是三十多的年纪,怎的就不再找个?”
“谁知道呢?”
“……”
却说贺小叶回去后,想着那些妇人的话,总觉得有些忧虑。想与安云桐说,又怕人家说自己多事。毕竟她是外人,那些人与安家才是同气连枝的族人。
“算了,也不过是些闲话罢了。以后我少去跟她们凑成堆儿的就是。”
可是她不知道,那些妇人后面真的打起了安云桐的主意。
两天后。建元元年,四月初五。
安云桐家的大门被二族婶敲响了。
安云桐在房里收拾着,就让安云谦开门。
而后,就传来了安云谦略带愤怒的声音:“这个家里,我做主。我姐姐现在暂且不说人家。你们请回!”
又一阵吵闹声,只听得好像是木门哐啷之声,应该是被人用力推开。
随后安云桐更是听见安云谦哎哟一声喊疼的声音。
小妹安云禾惊呼:“阿姐快来!二哥头破了!被他们推的!你们给我走!”
安云桐放下东西,飞奔出去。
哪怕是粗布衣裳,又因为守丧,不涂胭脂,头上也用的褐色发呆绑着发髻,全无其他钗环首饰,她也依旧是眉目如黛,体态轻盈又有活力。这样的姑娘,最是耀眼,哪怕是眼高于顶的二族婶之侄子,也是看呆了眼。
若说在家时,他是十分不乐意来看孤女的,那么现在是有十分的心思想要把安云桐娶回家。至于她被退过婚,那都已不是事儿了。
安云桐她没有多看一眼那年轻的男子,只是心疼地查看着安云谦的伤口,“二弟,这是怎么了?谁推的你?”
“阿姐,二哥就是被二婶给推的,碰到门帮上了!”安云禾哽咽地指着二族婶,气愤地说道。
“二婶,道歉!”安云桐怒视二族婶,上前拉着她手要她道歉,反而被几个人推了一把,差点就摔在地上。安云桐气得眼睛都红了,紧握的双手,指甲也几乎刺破手心,“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我可没推他。” 二族婶扭头,拒不承认。
安云桐强迫叫自己冷静,没有纠缠着叫二族婶道歉,现在最要紧的是给弟弟止血。于是她冷着脸看了一眼毫无愧疚之色的二族婶,叫弟弟妹妹回屋,“我去摘些止血的草药。”
说罢,她直奔院子的西角落。那里长了好几棵臭草,是天然止血的野草,只要摘一把嫩绿的叶子,舂烂了敷在伤口上,就能很快止住血。
“阿姐,快点,呜呜呜,二哥流了好多血了。叫他们去请郎中,还让他们赔银子,我们要给二哥补补!”
“无事,就这么一点儿血!”安云谦反而淡定得很。
“这可是好多血的!这不知要吃多少肉才能补回来呢!都怨他们!”安云禾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又瞪着门口的那些人。
那些人愣是没回应说去个人请郎中的,至于说补偿的,更是只字不提,甚至连一个鸡蛋都不舍得赔。也不知他们嘀咕了什么,二族婶带着几个人走了,只剩下那个说要与阿姐相看的人还站在那里。
安云桐此时拿着捣好的药过来了,“二弟仰着头,小妹,你去房里剪一块干净的布,再找根绳子来。”说着,她已经把药敷在安云谦的伤口上。对于二族婶伤害了自家弟弟,还一点儿表示都没有的行径,安云桐只能是先把这账给记着,等弟弟长大了,再与他们算账。她知道如今自己姐弟三人,就如同是狼群中的小羔羊,万不可意气用事。需稳住他们了,才能有足够的时间搭救自己。所以,她是硬生生地把这股气吞了下去。
“嗯。”安云禾飞奔进屋去。
而那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支支吾吾地问道:“可要我请郎中来?”
安云桐没说话。这人人品也不怎么的。要真的好心,相看就相看,他缘何让带着他来的那些人伤到二弟?甚至是没有为二弟说过半句话?
既然安云谦受伤了,那作为祸端的他,也该自觉去请郎中,或者是帮着去找止血的药,而不是现在才假惺惺地问她!况且刚才小妹就提过要他们请郎中的,方才他却行动,是耳朵聋了?现在确实假惺惺地来问,几个意思?
安云谦看了一眼高高大大的男子,心里掠过许多不好的设想,随即反而是扯起了一抹笑意,说道:“多谢这位大哥,暂且不用。敢问大哥尊姓大名?”
“哦,我,我是钟大杨。”
“那钟大哥,可否帮我去外面寻些止血的药,过一会可能要用。”
“哦哦,好,我去给你找。”话说着,钟大杨还看了一眼冷着小脸的安云桐,见她没看自己,还有些失望。
安云谦看他离开了,当即就让安云桐去关门,不让那个年轻男人再进家里来。
“不行,我得摁着这药。放心,他一时半会儿的,还回不来。”安云谦担心的,安云桐何尝不担心?那人可是十**岁的年轻男子,她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还带着弟弟妹妹,要是对方使坏,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安云禾拿着布与布条出来了,“阿姐给你。”而后小跑过去把门关上,“你们也真是的。好不容易他们都走了,也不趁机关上门?”
安云桐与安云谦对视一眼笑了,也不解释,只是笑着点头,说她说得对。
把安云谦的伤口包扎好,安云桐还不放心,拿了些一窜铜钱,让安云禾去请郎中来。
郎中到来的时候,钟大杨也正好捧着一堆的药草回来。
看到郎中,钟大杨心里有些不高兴。他方才问他们是否要请郎中,他们说不用,他走了,倒是请了郎中来。这算什么,瞧不起他么?
钟大杨泄愤一般将手里的草药扔到栅栏外面,然后抱着肩,站在院子里。
安家姐弟见此,更是认定了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郎中瞧了安云谦的伤口,又把了脉,最后笑了,“无事的。就是流了点血。回头杀两只鸡补补就好。”
“可会留疤?”安云桐记挂着让弟弟科考呢,可担心他额头留了疤痕,断了科举之路。
“不会。老夫这里有祛疤的药,到时让谦哥儿好生地敷几剂,伤口愈合了,再抹些去疤痕的药膏,就会完好如初。”
“那便好。多谢曲老。”安云桐很是感激。至于郎中的话,他们都是深信不疑的。毕竟曲老郎中,可不是一般的郎中。他可是救活了许多人的名医。只不过他喜欢人家叫他郎中,大家便依着他的意思,都叫他曲爷爷,或者是老郎中罢了。
曲老郎中出门之际,看见钟大杨还站在院子里,便没好气地赶他,“你这大小伙子一个的,杵在这里算什么?走走走,与老夫一同离去。”此时的曲老郎中已经知晓安云谦为何受伤的,对于罪魁祸首,自然是不待见的。担心这人杵在这里,给安云桐带来非议,便叫他与自己一同离开。
钟大杨也知晓自己得罪不得眼前的老郎中,便只好不甘不愿地应了。
安云谦起身送曲老,还说以后请老人吃饭,聊表谢意。
“行了。等你这伤口完全愈合了,再与老夫说。回去吧,哪怕是头不晕,也不该这样折腾的。”说完了,拿过了自己的小药箱,迈着大步走了。只是走了几步又回头,叫着还不愿意挪动脚步的钟大杨道:“那个小伙子,你脚下可是踩着什么宝贝?动不得身?”
心中不愉的钟大杨与安云谦点点头,便也离开,后面跟着曲大夫走了一段路后,便飞奔离开,回了他姑姑家。曲大夫见此,摸着花白的胡须冷哼一声,觉得这里离得安云桐家也很远了,就没有
二族婶见他这么久才回来,以为他已经把小姑娘给捏在手里了呢,没曾想却是黑着脸回来的。
“怎么?咱家大杨这俊模样,也没能吸引她?”二族婶很是惊讶。
钟大杨摇头,“她还小,懂什么?”他停了一下,道:“姑,那个姑娘还算可以,遇事不乱,长得也好。就是,就是她拖累太多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还都只是八岁。要是娶了她,可得养着那小舅子、小姨子七八年呢!那得费他多少银子?
二族婶笑了,“那两个小的,养大了也不费多少钱。她家足足有余的了。甚至还能帮你立业呢!”她可是暗地里估算过了,安云桐的爹娘,肯定给她留下不少好东西。别的不说,就是那一进的大院子,青砖瓦房的,谁家不惦记着?
“姑,你是说?”钟大杨眼底放光芒。若是安家底子厚,还能帮自己起家,岂不是极好的?他此时也是想到了二族婶的算计了,六七成的上心,登时变成了志在必得。
“我虽然与那些个长舌妇说那丫头都要穷死了,但那都是我说着骗那些蠢材的。要是叫她们知道了她家家财不少,那岂不是跟我家大杨抢?”到底是官宦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能真的穷了呢?这一肥水,她是断不能让它流到别家去的。要不是自家儿子还小,她早就想法子把人聘回来了。
不管如何,钟大杨是更加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