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主治医生刚好在场,做过简单的身体评测之后就给柏原开了出院同意书。
不到一个小时内,出院手续和柏原的日常用品都被打点清楚,柏原坐着轮椅,跟在沈鹮身后,被人一路推到了住院楼下。
楼下蒋钦年安排的保姆车和司机已经提前就位,坐在另外一辆车上的吴敏璇看这架势没敢下车,隔着车窗给沈鹮打过招呼就提前溜之大吉。
把柏原全权交给沈鹮之后,蒋钦年没跟着沈鹮把柏原送回她家。
他只提前电话安排了家政阿姨□□,把阿姨的联系方式推给沈鹮,然后又在柏原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旁人听不清的密语。
沈鹮看见柏原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蒋钦年这才关上了保姆车车门。
大概是什么家族机密,沈鹮不想知道,也抗拒知道。
沈鹮的住所距离私人医院并不太远,全程花了不过四十分钟的时间便抵达了目的地,要是没有北京一年从年头堵到年尾的交通状况,按道理来说他们还能更快到家。
因为车牌号属于外来车辆的缘故,保姆车驶进小区的时候,沈鹮只能放下车窗和保安打声招呼证明业主身份。
不过几秒钟的间隙,沈鹮就刚好瞧见小区对面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来回游走,一人手里端着一个远胶镜头,打眼一看就是狗仔的模样。
当初沈鹮在北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下这套复式平层,几乎花光了自己入圈以来赚到的三分之二存款。
选择这间小区一方面是因为地段和设计都让她称心如意,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严格的安保和保密措施能保证极强的私密性,把狗仔和代拍全部挡在大门外。
沈鹮把车窗合上偏头看向身侧,柏原就坐在另外一架的座椅上默不出声。
这一路上,沈鹮只要不开口,柏原大部分时间几乎也保持沉默。
不得不说,这样的柏原让她感到陌生。
从前矜贵漂亮的小公子一见到她就热情地迎上来,把自己最近生活中的趣事、准备送她的礼物如数家珍地一样样摆到她面前。
虽然略有些聒噪,却也比如今寡言的样子好过不少。
也是,经历了家族这么大的变故,又被亲哥哥害得遍体鳞伤,是个人心底都会留些伤疤。
人心都是肉长的,沈鹮即便再是理智,活生生的一个人从乐观积极变得内敛沉默,心底也总是会生出一丝同情。
她无声地深深叹了口气。
柏原身下的座椅被放平到120度左右,两条伤腿被安置在座椅之间临时搭建的软垫上。
几次车辆拐弯沈鹮都看见柏原摇晃的右腿不由自主地碰撞得东倒西歪,本就没什么颜色的脸蛋更是白了又白。
蒋钦年不在没人替他打点一切,柏原也就咬紧牙关生生忍着。
最后还是沈鹮自己发现以后提醒司机师傅稍微开慢点,车上还有伤患经不住颠簸。
保姆车缓缓停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口旁,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率先下车把轮椅从后备箱取下、撑开,在车门旁边拉好手刹以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柏原从座椅上扶了下来。
高档小区每一栋楼都配备了不止一架电梯,很快就有电梯到达地下一层接送他们。
沈鹮长按开门键示意司机把柏原交给自己,关在电梯里的两个人一时无话,很快便从地下到达第26层,拢共花了左右不过一分钟。
家里门锁的密码沈鹮提前在微信上发给了家政阿姨,嘱咐她把复式平层一楼的卧室整理出来,腾给柏原暂住。
她自己平常都在二楼活动,除了必要时候用一用一楼的客厅以及厨房以外,沈鹮大部分时间都赖在二楼的卧室和健身房内。
把柏原领到房间后,想着他大概需要一段时间安顿,沈鹮便先去楼上给自己冲了个热水澡。
从浴室出来以后沈鹮又花了点时间给自己做完一套全身皮肤护理才悠哉悠哉地走下楼梯,发现家政阿姨正站在厨房边上一脸左右为难。
“怎么了?是需要用厨房吗?”
“对,柏先生的家政服务中包含护理、清扫和一日三餐,今天晚上的晚餐还没开始准备,所以我想用一下……”护工指了指厨房冰箱:“可以用用您的厨房吗?食材部分我会自行在网上下单购买。”
“用吧。”沈鹮挑了挑眉,能找到这么全能的家政阿姨也算他们的本事,不在意地摆摆手,转头又想起什么:“柏原安顿好了吗?”
“好了,柏先生正在卧室休息。”
“行,”沈鹮点点头:“你忙吧,我去房间看看他。”
家政阿姨理所应当地把柏原安顿在一层的主卧里,房间内配备了一间单独卫浴也更方便他日常起居。
卧室门没关上,沈鹮站在门口就看见柏原靠在床头看着落地窗外静静发呆,下身盖着房间里原本配备的一套羊绒被,右腿被稍稍抬高妥帖地放在软枕上。
沈鹮没进屋,双手抱臂靠在门框边上敲了两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柏原听见声音才猛然回头,看见沈鹮的那一刻双眼还是不由自主地亮过一瞬,只是相较于曾经还是黯淡了太多。
“没什么,”柏原扬起嘴角,只是这段时间消瘦得太多,即便笑起来都没剩多少脸颊肉:“阿鹮,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带我回家。”
突如其来的客气搅得沈鹮还有些慌张:“咳咳,不,不用客气。”
“钦年是不是……”
柏原话说到一半突然和沈鹮的视线错开,垂下头任由住院时长长的刘海遮住自己漂亮的眉眼,抿成直线的薄唇却叫沈鹮品出几分自己从来没在柏原脸上见过的苦涩。
“钦年花了很大力气说服你吧,我知道我现在很麻烦,你是为数不多还愿意接我出院的人,难为你了……”
这话说得卑微,沈鹮也听得五味杂陈。
放在三个月前,柏小公子哪里可能用“麻烦”这样的词来形容自己。
沈鹮短暂地怔愣片刻,有些笨拙地安慰眼前的男人:“也说不上难为……你给过我的东西也足够我这样做,推我做了付襄导演的女主角,仔细想想你也算是我的贵人。”
“是吗?看来我以前也做过符合你心意的事情。”
不可否认,沈鹮也曾经因为对富家子弟的成见而用相同的话评价过柏原,说他唯独这件事做得像模像样。
“嗯……”倚靠在床头的男人突然出声。
原本平静搭在软垫上的右腿突然开始肌肉抽动,柏原用力伸手按住自己的小腿,喉间抑制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从没见识过这种紧急情况的沈鹮突然有些乱了阵脚,快步走到床边又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怎么了?怎么了?我,我要不要打电话找医生?”
“不……不用,就是痉挛,骨折长时间不动就是这样……”柏原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咬牙和沈鹮解释。
好在痉挛持续的时间不长,大概五分钟之后肌肉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只剩脚尖在软枕上偶尔微小地震颤两下。
沈鹮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柏原会有多疼,只是想象骨折的伤腿突然不受控制地抽动都会有些害怕,一场短暂的痉挛过后柏原前额还是渗出一层薄汗。
沈鹮心想,大概还是疼的。
从床边的矮柜上抽出两张餐巾纸,沈鹮没有过问柏原便直接上手将他脸上的冷汗一点一点细细擦干。
温柔的力道压在自己脸上时,柏原有一瞬间的失神,诧异地看向沈鹮近在咫尺那张美艳的脸。
当柏原终于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时,晃动的瞳孔中迸发的光亮犹如夜空里绽放的辉煌烟火,将无尽暗夜染上斑斓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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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屋内寂静一片,窗外灯火通明。
从机场到医院,沈鹮今日舟车劳顿了一天还没能好好休息,刚到九点就困得眼皮打架,把吃光的碗筷交给家政阿姨就跑上了二楼。
阿姨把柏原推回卧室以后也自觉退出门外。
九点一刻,柏原握在掌心的手机准时响起。
“喂,钦年。”
电话听筒里蒋钦年的声音十分清楚:“是我,小少爷。”
“嗯,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所有人事安排已经就位,有个别竞业协议需要和律师商议,除此以外其他人的劳动合同已经签署了八成以上,预计本周五之前可以把所有人事相关工作完成。”
虎父无犬子,尤其是生在商贾世家的柏小公子怎么可能单纯得任人搓圆搓扁。
以往是父亲把自己保护得太好,让他忘记了自己敏锐的天性。
始料未及的坎坷反倒激活了基因中的天赋,躺在病床上的这些天足够他把一切细细捋过一遍,缜密的思维让他在兄长的围追堵截中终于寻得一线生机。
机会难得,他必须紧握。
“好,我把几个地址稍后发到你手机上,这几天你去这几个地方分别看看,选一个最合适的租下一年。”
“好的,小少爷。”
工作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蒋钦年听得出柏原在电话这头松了一口气。
多年培养的默契和信任让蒋钦年有资格顺道关心柏原的私人生活:“小少爷,鹮姐那边……进行得也顺利吗?”
提及那个名字的瞬间,柏原眼底的狠厉消散,被一层温润取而代之:“嗯,还算顺利。”
电话那头的蒋钦年声音也高兴了几分:“那小少爷今天是不是很开心?”
沉默几秒,柏原伸出一只手摩挲着自己傍晚被沈鹮擦过冷汗的额角,唇边漾起的笑容与六个月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子如出一辙。
“嗯,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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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