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记之将茶饮 第20章 少年伙伴

“姐姐，”一楼大厅，紫苏迈开小腿朝楼梯上的叶七跑过去，手里还拿着一块不知道什么糕。

他身后，秦牧手里还端着盘子，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叶姑娘。”

嗬~这么快连她姓什么都问明白，叶七先快走了两步蹲在紫苏跟前柔柔的问，“糕点好吃么？”

“好吃。”紫苏点头，然后将糕点递到叶七嘴边。

叶七假装咬了一口，然后才说，“有没有谢谢哥哥？”

她故意说的是“哥哥”而非“公子”，因为“哥哥”比“公子”更容易接近，这是她的算计。

从某中意义上来说，叶七对此刻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陌生人都带着几分戒备，更不要说这位“秦公子”本身就很值得……戒备。

这一问紫苏似乎才想起来，他扭过头对秦牧道，“谢谢哥哥。”

叶七这会儿也站起身，她牵着紫苏的手对秦牧笑了笑，也道了声谢。

秦牧似乎被这一大一小谢的很不好意思，他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腼腆的朝叶七也笑了笑，“叶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一块糕点而已。”

嗯，一块糕点而已。不过一块糕点可以换小孩子的很多话了，叶七依旧笑着也不说话。

“叶姑娘……”

“你在干什么？”

还没等秦牧再说什么，楼梯上忽然传来陆南风的声音，“不是说要去准备热水，怎么，说过只当做过了？”

陆南风没走成，一肚子闷气没处撒，心里知道是一会事儿，能不能通达是另一回事儿。

于是在看见她与秦牧站在这里的时候，他的言语难免苛刻，叶七没说话只是朝秦牧道了声失陪，便拉着紫苏朝后院走去。

叶七走了，秦牧将目光落在陆南风身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少谷主莫怪，是我拉着叶姑娘说话，耽误了姑娘的正经事。”

“秦公子严重了，”陆南风不知道该怎么做“少谷主”，他只能按自己的意思做自己。

两三步与秦牧擦肩，陆南风还是忍不住停住脚步淡淡道，“其实，秦公子大可不必介怀援手之事，救人危难不过是我辈江湖人的本分而已。”

“自然，”秦牧愣了一下，随即才开口道，“少谷主侠义心肠，只是，我这样受恩之人却不能知恩不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神情变的有些扭捏，好一会儿才懦懦的开口，“况且，在下想与少谷主一同进京也存是了私心，这一路行来遇事不断，如今遇到少谷主一行，陆少侠又武功了得，所以……”

“所以，你也想借此路途顺遂一些。”陆南风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秦牧，然后再没说什么。

秦牧的言外之意他听懂了，但这不表示他知道该如何应对，如果是她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回答吧。

陆南风走出客栈长长舒了口气，他觉得这前后不过短短功夫就胜过了从前的许多日子，而就这一点来说他是真的不如叶七。

一面他愤怒于叶七的自作主张，一面他又必须承认叶七真的比自己厉害，虽然他依旧不尽信叶七的言行，但有些事他看在眼里也有自己的判断。

叶七的厉害之处在于她的心思和应变能力，这些或许他能看穿，但他绝做不到如叶七这般果决和快速。

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一朵云彩的蓝天，陆南风忽然在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一路再这样走下去，恐怕他就真的再也离不开叶七了。

想到叶七陆南风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丫头明明只有十几岁，可她对世事的判断和处理却都远在他之上，冷静下来想想，若身负深仇的人是她，或许早就已经查明真相替父母报仇了。

想着，陆南风难免沮丧，这些年虽然他从未懈怠，但终究还是连叶七的半分都不如。

而此刻，那个让陆南风既羡慕又有些忌惮的人正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在玩游戏，从一堆纷繁的思绪中解脱出来，叶七的笑容纯粹了许多，果然，只有在跟小孩子的相处中才能得到单纯的快乐。

这些天不是疲于赶路就是忙着找吃食填饱肚子，这好不容易有了住的地方也不用再为吃喝发愁，叶七终于有了放松的机会。

她原本不是个贪玩的人，不过“做”了十几年的小孩，左卿又对她特别“放纵”，以至于在这个世界，玩才能让她彻底放松。

哎~左卿在的时候，她可以一直就这么任性下去，左卿不会逼她长大，更加不会逼她嫁人，可现在她怎么可能不长大。

一堆不知道什么人的人正等着她，就算那些人没想过要她的命，难道左卿的仇就不报了吗？

那些人既然可以不在乎左卿的命，自然也不会在乎她的命，一个无风谷都挡不住的事会是什么……叶七放弃再想以后，因为那些所有能看见的“以后”都不美好，更没一个是她想要的“以后”。

初秋的阳光带着馨香的味道，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之可惜这流于表面的温度不足以支撑她的现在，所以，她也只能逃避一时是一时，逃避一刻是一刻。

重楼不知道被安排去忙什么了，剩下紫苏一个小豆丁，叶七牵着他在小院里玩捉迷藏……顺带便……哎~成年人的世界啊，果然无趣，就算玩都要带着目的玩。

这家客栈的后院不算小，一边停着左卿的棺椁，另一边还井然有序的停着七八辆装药材的马车，再远一点还有马厩。

灵柩是他们的，那边的马车应该就是那位秦公子的，借着游戏的机会，叶七在几辆车之间都转了一圈，似乎没有什么。

想来，陆离会选中这家客栈可能也是因为这个院子够大，毕竟若大的棺椁不能就那么放街上，叶七眼角的余光朝左卿的灵柩扫过，这几天她不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打过这棺椁的主意。

“少……”陆离在后院找到叶七的时候叶七正和紫苏玩的高兴，他上前正想开口，忽然想到刚才叶七的话，于是只能硬生生的改口说，“少谷主一个人出去了，要不要派几人跟着？”

“陆离哥哥，”叶七停住脚步，听他说完后面的话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也真是难为他了，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叶七道，“少谷主安危我们自然要照顾周全，”说着她脸上又纠结起来，“只是……少谷主本就不喜欢我们跟着，若是你暗中保护会不会更让他生气。”

那是派还是不派？陆离皱眉，没想明白叶七到底什么意思。

叶七又朝陆离走了两步，然后撒娇一样拽着陆离的袖口道，“陆离哥哥，既然少谷主出去了要不你也带我们出去转转吧，反正离晚饭的时候还早，我想出去转转。”

“你……”陆离从来没与叶七如此亲近，他尴尬的想抽回自己的衣袖，但又碍于不知道周围会不会有人在看着他们，于是他就只能僵直背脊站在那儿看着叶七。

看陆离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可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叶七干脆挽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牵起跑过来的紫苏，低声对他道，“陆离哥哥带我们去买好吃，你要不要去？”

“要。”紫苏扬起脸，满眼期待的看看叶七又看看陆离。

暗卫的主业是护卫，副业是杀人，所以从头到尾陆离从来没受到过如此“礼遇”，即便是从前左卿让他看着叶七和绿萝的时候，他也只是远远的守着，像如今这样……

“走呗，陆离哥哥~”叶七故意捏尖嗓子朝陆离道，然后趁着陆离还没反应过来朝他俏皮发眨了眨眼睛。

哎~这捉弄人的脾气半点没改，陆离被叶七拉着朝外走。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后院，一阵风吹过，窗棂被带起轻微的响声。

声音太轻，四下又无人，只有风过时马厩里的马儿呜突突的叫了两声，然后扫了两下尾巴又低头吃起草来。

走出客栈的小院，叶七带着紫苏专挑热闹的地方走，紫苏也许是之前经历过太多不好的事，所以这会儿见到大街上的这么多人他反而更加乖巧起来。

陆离这会儿又恢复他从前的身份，跟在叶七身后负责给银子，从前叶七和绿萝偶尔出谷，他也是像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跟着，负责安全，负责掏钱。

叶七那时候说，男人付钱的时候分外英俊潇洒。她说这话的时候才几岁的年纪，陆离恍惚的想着，不禁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一个弧度，那时候他可是让这话吓的不轻。

“陆离哥哥，”叶七站在一个摊位前喊他，陆离这才回过神来。

掏钱，付账，然后再去下一个摊位。

三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逛，最后在靠近镇子边缘的一棵大树下，叶七停住脚步。

她先是一声呼哨将大白叫了一出来，这家伙也不知道是藏在什么地方，叶七一声招呼它就能从角落里钻出来。

紫苏看见大白就像是看见玩伴，忙不迭就将自己给重楼私藏的肉干拿出来分享。

看这俩玩的开心，叶七才转身朝身后的大树使劲。

以前她爬树是为了好玩，小时候不敢干的事儿，重活一世她都想试试，而现在想往树上爬纯粹就是为了安全起见，所谓站的高看的远预警范围也能扩大不少。

叶七爬树没有技巧单凭蛮力，陆离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看着她一次次往上然后又一次次摔下来。

摔的重时，便是狠狠跌在地上，看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

于是他快走了几步脚上用力的同时也伸手将叶七揽在怀里，当年左卿没让她改掉的恶习，想来今时今日他也是无法让她改掉的，就算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旁观，叶七也一样会爬上去，最多就是过程不同而已。

带一个人飞身上树这样的事对陆离来说不难，只是碍于男女有别，他这样的举动多少是对叶七的不敬，所以待两人稳住身形，陆离就赶忙放手退开些许距离，“你的这些习惯总要改改，如今你可是无风谷的少谷主。”

“不是陆南风么，”叶七笑眯眯的开着玩笑，见陆离皱眉，她这才敛了笑意，“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她语气里带着服软和讨好的口吻，接着才认真看着陆离道，“其实你心里也觉得我是对的，是吧？”

陆离沉默。

叶七也不催促，她将目光落在远处眺望，这里可以看见的范围挺大，她甚至能看见远处天空与镇子边缘正缓缓下沉的落日，“其实，比起查明真相，或许他更希望我们能顺遂安乐的好好活着。”

叶七喃喃的，脑海中浮现出左卿的脸。

叶七的话让陆离收回思绪，他看向她的目光温中度渐失，待到平静如水，陆离才开口问，“为什么要查吴伯和绿萝。”

这话让叶七只能沉默，她不觉得陆离是真想问为什么，他只是希望，她能给他一个足够安慰自己的理由。

叶七自己心里也是一阵叹息，要是有理由她先安慰安慰自己好不好……一边她不想将自己至于孤单孤独的境地，一边她又确实无法说服自己这些人都没问，如果真的都没问，左卿怎么会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那个陆南风，终究是外人，你却信他。”陆离这话没什么情绪，作为一个暗卫，主人的安全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嗯。”叶七应了一声，然后却转了话锋对陆离道，“还有苏姐姐，她比吴伯还要紧些，你可要抓紧时间查清楚。”

“我呐？”

陆离问的突然，叶七却似乎连想都没想就说，“查过了。”

她说的是实话，陆离也知道她没骗人，虽然这话听着让人不舒服，加上叶七刚才说话的语气就更让人不舒服了，但陆离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认识的叶七便是如此，坦率直白，无论在意还是不在意都会直接说。

从小她就这样，可陆离觉得她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