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瘦马 第3章 有缘无分

接下来的日子倒真是平静，除去和易则然的飞鸽来往，便再无他人同她说话了。直到临行前的一天，贤静官的大门才被重新打开，礼部的人给整个宫殿都换上了红装，里里外外全是红烛红灯笼红绸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日落后春谊姑姑来为她挽发髻换婚服。

春谊姑姑边用金梳子给她梳头发，边微笑着说：“公主明日就要出嫁了，老奴也不好安慰您什么，只求公主保全自己，切莫受委屈。不过您身后是弼朝，他们也不敢对您怎么样的。”

妙言看看铜镜里的自己，明艳动人，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大婚时的样子，只是没有一件如她所愿。良久，她才开口：“弼朝已不是我的依靠了，一旦嫁到西蕃，我便成了西蕃人，是生是死，又关弼朝如何呢？”

春谊姑姑叹了一口气，天奈感叹道：“历来的公主们不是下嫁朝臣就是和亲，这是公主们的命运。老奴看着您从从小长到大，知道易小将军与您才是良配，只是有缘无分，又能如何呢？而且嫁到西蕃安安稳稳的做王后总比嫁给易小将军要好。陛下他现在已有了要动……诶，总之嫁给西蕃王不算是祸事。”

“有缘无分吗……那姑姑觉得子昇和谁有缘有分？”妙言扬头看向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春谊姑姑实在是不知如何回答她，只好把话头转到一旁的婚服上：“公主你看，这婚服多美啊。这可是宫中最好的绣娘们用最好的江丝红锦和金线连夜赶制，耗费了整整一个月才做成的。上面的双绣凤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呢。”

妙言这才端详起自己的婚服，的确很美，美得不可方物。红绸暗花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处用金丝绣着鸳鸯石榴图，正红的霞帔上是用万根金丝绣成的双绣凤，凤凰展翅飞入祥云，威仪万千。金纹广袖留仙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七色宝珠。

她看得出神，看到了那人正在洞房之处等她，等她嫁给自己。回过神来时，一支支珠钗已被插进发髻，只剩最后的东珠凤冠未被安置。头上的沉重压得她快喘不过气，她皱着眉，用手去扶，却被春谊姑姑拦下。

“公主，不要动。待到天亮，由西蕃的婚姻使亲自为您戴上凤冠。”春谊姑姑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转身取下婚服，一件件为她穿好。

妙言彻底被束缚成了木头人，只能由着春谊姑姑和几个婢女摆弄自己。又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她才算是打扮了个九成，除去霞帔和凤冠由西蕃的婚姻使亲自为她穿戴，其他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春谊姑姑再三叮嘱她不要睡觉不要乱动后才带着人离开寝宫。

妙言坐在铜镜前呆呆的看着自己。她长得不算倾国倾城，但也明艳动人，易则然总说她的眉眼多情，惹人怜爱。平时她并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今天她才发现易则然说的是真的。妙言摸摸眉角，姑姑并未给她画上，她拾起螺黛刚准备替自己描上，却突然被一声轻响惊扰。

“谁？”由于发型受限，她只得从铜镜里寻找声音的来源。

“珩珩。”

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妙言再顾不得其他，转头四处寻找那个身影。

“子昇……”她终于看清那个在殿门处的暗红色身影。还不等她起身，那人便走过来，轻轻扶住她的肩示意她不要动。

易则然看她的眼神闪动，支吾半天才说：“珩珩，好美。”

妙言“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娇气的说道：“我什么时候不美了？”

“没，你一直都是美的。只是今天……格外的美，像仙子。”易则然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扶上她的脸颊。

“怎么了？”妙言疑惑的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还以为是自己的脸哪里出了问题。

“我就是想看看珩珩是不是真的。”易则然微微笑着，眼眶却不觉出现了泪光，“珩珩是真的。”

妙言垂下眼睛，她不忍看易则然，更不忍直视他的眼泪。她忍住伤感，轻生问道：“子昇，你怎么来了……”

“今日陛下召我回宫，明日护送和亲队伍出关。”易则然顿了顿，继续说，“我想提前看看你，看看我的珩珩。”

妙言的睫毛微颤。皇帝这么做是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该嫁给谁，同时也是提醒他们认清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不要再妄想了。她轻颤着问：“那我们……”

易则然宠溺的拍拍她的额头，柔声道：“珩珩不用担心，一切照常，阿多他们会在入蕃的最后一道关口等着你。等他们接上你，便直接南下。”

“那子昇你呢？”

“我会以护驾不力之名向陛下请罪，自请降职南迁。父亲在知晓陛下的心思后已将易家军交由陛下，自请告老还乡，母亲也已经在江州置办了一处宅院。从此再无护国易家将，只有江州易家。我们都在江州等你。”

“子昇……”妙言紧紧抱住眼前的少年，他为了自己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多到她用一辈子都还不完。

易则然也紧紧揽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安慰着：“如果不是珩珩的提醒，易家也不会全身而退。珩珩是易家的福星，是我的福星。珩珩只管做好最后几天的公主，以后你便是江州刘家的大小姐，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妙言激动的点头，嘴里直念好，好，好……

“好啦，让我看看还美不美了。”易则然用手轻轻捻着她的下巴，“喏，还差一点。”说着他拾起桌上的螺黛，仔细端详一番后开始为她描眉。

良久易则然才松开手。

“看看，简直是锦上添花。”易则然自豪的抱着胳膊，等待妙言的评价。

妙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想到他竟真的会描眉，而且描得要比她的婢女还要好。她略带怀疑的审视面前的少年，问道：“子昇是什么时候学会描眉的？我竟不知你还会这些女子的手艺。”

“这个……诶呀，只是向我娘讨教了一下而已，剩下都是我自己对着镜子练的，我学的可快了。”易则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妙言玩笑道：“那子昇平时也给自己画眉吗？”

“当然不了，我才懒得画。”他的脸微微泛红，“不过要是能每天给珩珩画眉享受闺房之乐，我愿意极了。”

妙言的脸也泛起红韵，她轻声嘟囔了句“就知道胡说八道”，起身坐到床榻边。易则然也连忙跟了过去，他坐到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肩。

“子昇，再陪陪我吧……”妙言疲惫的靠在他的肩头，她实在坚持不住了，想浅浅的眯一会儿。

易则然宠溺的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哄着她：“睡一小会儿吧，珩珩受累了。”

“嗯……”妙言很快就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她，有易则然，有易伯伯和易伯母，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小娃娃。梦里的她很快乐，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欢声笑语，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