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妖异志录 第19章 遗憾

徐潮生见他松了口，明显放松下来，他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淘淘不绝的分析起来：“刚刚贫道检查你身体时发现，乐乐已经结出了妖丹。按理说妖族成年后才会结丹，乐乐明明还是幼体，却已经有成型的妖丹，贫道推测可能是共生关系影响了她体内妖力的流动，或者是那个实验为了提高成功率，用某种手段推进了结丹速度。”

“说简短点！重点！”在一旁听半天的严算急了，催促道。

“贫道也很着急的，但得把逻辑理清楚啊！”徐潮生转头回道，“总之，我们都知道人族有灵脉，妖族有妖丹，这种身体构造的差异决定了我们运用灵力的方式不同，如果我推测正确，你们的融合是在她的妖丹和你的灵脉间构筑了一个桥梁，把她的妖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你的灵脉中去。因为妖丹不光是妖族储存灵力的器官，还是其最精纯生命力的结晶，所以你越是使用力量，她越是会衰败下去。”

“所以呢？”

“我可以把这个输送的方向倒转一下，不是由她至你，而是由你至她，将你的力量反向注入她的身体，虽然一时半会儿还补不上长久的损伤，但妖族本身就有极强的自愈能力，尤其是草木的族裔，只要提供足够的灵力，她的身体就会逐步修复上这些损伤。”

听上去是个可行的方案，申格兰都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只感觉脑内传来一声怒吼：“不行！”

随即一阵撕裂感传递到身心的每一个角落，在短暂的晕眩感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又变回了人类的模样，看来是乐乐强行解除了融合，小女孩正瞪着一双充满怒意的眼睛在他和徐潮生间不断转动。

“乐乐！原来这就是融合……”慕容燕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但比起大变活人带来的冲击，她更在意乐乐现在的状况，孩子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大量好像破败血管似的暗纹，脸上也毫无血色，可见衰败的进程早已开始，不知她还能这样支撑多久。

“不要听这个叔叔的，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小女孩紧紧拉住了申格兰都的手，声音带上了哭腔，“那样你会死的……不要……乐乐没有家人，可你有，你一定要带她回去的呀！”

如果是往日，申格兰都一定会大骂她蠢货，但此时此刻，他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平静，他轻轻的回握住了乐乐的手，蹲下了身，与她的视线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你也有。”他说道，同时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的抚摸上孩子消瘦的脸颊，他望着乐乐那双如嫩芽一样青翠的绿色瞳孔，他记起娜日迈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绿色，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这个孩子吧。

可她已经死了，一想到这个他感觉整个胸口都被揪紧了，阿母死了，娜日迈也死了，他口口声声说要带娜日迈回家，可也只能带回一具尸骨。

他忽然笑了：“真想让她也见见你啊。”

她一定会把所有的糖都留给你，你们可以一起打雪仗泼水玩，能一起在深夜的草原上看星星，而我会给你们准备好热毛巾和热汤好暖身体。

“她是谁？”乐乐问。

“我的妈妈。”申格兰都说道，很快他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上了一句，“虽然我记得不是很清了，但我的另一个妈妈也会很喜欢你的。”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你会是每一个父母都想拥有的孩子，你应该享有的是千般爱与温柔，而不是如落叶般的命运，他心想，但终究没有说出这句话。

“真希望我们能以另一种方式相遇。”

他流下了泪水，轻如鸿毛的水滴此刻却重如泰山，他在心中说了上百次对不起，向那晚火光中的娜日迈忏悔。

对不起，我不能带你回家了，我又一次丢下了你。

“只剩下最后一层结界了，就拜托你了。”申格兰都松开了乐乐的手，站起身走到徐潮生的面前，他掏出了那串手链，放到了徐道长的手中。“你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吧？你用她的命来换严算的命，我也和你再做个交易，日后请替我多关照这孩子，这个就是报酬。”

“喂！小子你要做什么？！”严算此时也不顾自己的伤腿，激烈的扭动起来，试图挣脱捆绑的藤条。“小道长，你们要做什么？”

乐乐也哇哇大哭起来，她一把抱住申格兰都的腿，怎么都不肯分开，可申格兰都已经下了决心，他一把提起乐乐，不知捏了什么口诀，在一道金色的光闪过后，哭闹的孩子缓缓闭上眼睛，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安眠咒，刚带她时觉得太吵学的。”他解释道，“开始吧。”

徐潮生点了点头，正要抬手释放灵力，却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等一下，徐道长。”

他回头，对上了慕容燕神色复杂的双眼，她一向是个聪明的姑娘，连乐乐都听懂的事，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这选择真的是对的吗？”她问道。

“……不知道，希望如此吧。”徐潮生也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舍。

正如他刚刚所说，现在唯一办法就是把申格兰都的灵力反向转到乐乐体内，但这样做的结局必然是申格兰都的死亡，虽然在场每个人包括申格兰都自己都清楚，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死不足惜，但是……

徐潮生还是抬起了手，在他和申格兰都的脚下浮现出一个蓝色的法阵，登时一种湿润的灵气将法阵内的众人都包裹了起来。

“我试着用外力干涉你们的连接，把这种输送关系逆转过来，然后你只要运转灵力就好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严算看着法阵里的申格兰都，只觉得眼角泛起一阵酸楚，“如果当时我没有离开……都是因为我……”

申格兰都隔着法阵的光又最后看了他一眼，如果严算和娜日迈的死真的没有联系，那自己这些年都是白忙活一场，不禁觉得太可笑了。可为何组织说是严算为了升官路向上面告了密呢，除了严算，还能有谁知道娜日迈的事呢？

“算了，不计较了，都回不去了，这结局对我来说也算善终。”他意味深长的说道。“今晚过后，你们三个努力长命百岁吧。”

很快这声音也飘散在了空气中，在法阵明灭的光中，他的身体开始如同枯败的树木一样逐渐发暗、干枯，反而是被抱在怀中的乐乐身上的暗纹逐渐消失，脸也逐渐回复了血气。

忽然严算和慕容燕感到捆绑在身上的藤条松动了，慕容燕轻轻的一动，藤条就哗啦啦的碎成粉尘，落在了地上，严算那里也是如此，但经过这一晚的折腾，严大人早就没了站起来的力气，只能依靠在墙边死死盯着正逐渐枯木化的申格兰都。

“他以前真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字写得可好了，我以为他们过的很好。”最终严大人还是没管住泪腺，泪水自眼角滑落，哽咽起来。

慕容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第三层结界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