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卫国鹰目微眯,语带威胁:“你想说什么?”
“您并没有像您想的那样疼爱简澜,但您比您想象中更疼纪澄。”安毅略带冷的嗓音吐出了他的结论,在简卫国气场全开的威慑下说出了他的结论:“正因为如此,您不会反对我和简澜的事儿。”
“你凭什么说我不疼澜澜!
她是我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小小一团,我连抱都不敢抱她一下,生怕手法不对抱得不舒服她会哭。
她第一回说话叫的是爸爸,我那时都要累瘫了,听见她叫我,我又爬起来接着干,我怕她长大了会和我一样累。
她第一回走路时抓着我的手,我没经验以为学会了就可以撒手,刚撒手她就摔倒了,摔疼了哇哇大哭,我一抱她、哄了两句,她就不哭了。
我送她上幼儿园,她抱着我哭,说幼儿园里没有爸爸她害怕。她做恶梦了,是我拍着她哄她睡觉……
她是我女儿,我疼了三十年的女儿,我看着她从六斤二两长到现在这么大。我们是亲人,我是她爸爸,她是我女儿。安毅,你凭什么说我不疼澜澜。”
简卫国的心被扎得生疼,他没有错过简澜成长的任何一个阶段,即使曾让简澜委屈,也给了简澜做为父亲能给的一切,他自认为已经是个合格的父亲。然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居然指责他不爱简澜,当真是诛心之语。
他红着眼像极了一个被伤了心的老人家,眼底全是被人辜负的伤疼。已经有很多年,简卫国没有这样情绪外露过,如果不是涉及到了他的女儿。
如果他不疼简澜,他不用用心教导简澜为人处事、礼貌知识。
如果他不疼简澜,简澜根本不可能这样容易拿到完整的融达投资。
如果他不疼简澜,简澜自立门户伊始,他就能打压到融达破产。
如果他不疼简澜,怎么能任由简澜小姑独处,最后遇到这个杀人诛心的坏小子。
……
安毅挑挑眉:“我不是说你不疼简澜,只是没那么疼,至少没有你认为的那么疼。”
这话说的,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安毅抿了口茶,继续道:“我不怀疑你疼简澜。但是这份疼爱在纪澄面前不值一提。如果我没有猜错,您以前也没有下定决心,所以简澜不想结婚不谈恋爱您也由着她。但是去年秋天,您在纪澄身上看到了希望,您就下定决心了。”
愤怒的简卫国被这句话浇灭了火气,这是他心里最大秘密,最近融华有这么多变动,就是源于此,他要趁着他还能动给纪澄铺路。
简卫国看了安毅一眼,竟透出了几分不可置信,这个年轻人居然能看出来他的想法,他好像有些明白简澜为什么选这个人了。
“纪澄懂事了,开始做您认为对的事,也能听进去劝,您觉得有一天纪澄也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简澜,那么您的继承人,纪澄就当仁不让。这个时候,您的慈父心开始为简澜打算,因为您不需要她这个备胎了。
于是,胡玘入了您的眼,但是不止简澜没有按您的安排走,胡玘也没有按您的安排走。也是这时候,您认识到简澜在融华这五年不是白待的,公司内外都视她为您的接班人。
想要平稳的改变接班人人选,实在太难。您索性借着其他董事争权将简澜流放,她人去了子公司,总部的事儿就鞭长莫及。过上两年简澜在总部的影响减弱,这时候再扶纪澄入主东宫,就不难了。”
安毅淡淡的说出简卫国所有打算,冷静的像个局外人:“所以,简董,你不会反对我娶简澜。因为,我虽然有许绍和胡玘的长处,但没有他们的短处”
一声简董,将他和简卫国的关系摆上了谈判桌,现在他们讨论的不再是私事。
简卫国一秒钟切换简董模式:“说说看,我为什么不反对。”
安毅嘴角一勾:“胡玘有胡家,许绍本身能力出众,不管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您都无法保证如果简澜和纪澄相争,他们不帮简澜。这是他们最大的短处,也是您没有坚持的原因。
而我,我什么都没有,帮不上简澜,不会成为她的助力,纪澄方面的压力会小一些。但我是简澜选择的人,就算别人说什么,您完全可以以一句’我女儿喜欢’打发了,谁也挑不出您的理儿。这是胡玘和许绍都没的,也是我的得天独厚。”
简董……简董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呵,这就是这个男人对简澜的疼爱。安毅心里轻嗤,和他已经记不住长像的那个男人一样凉薄。
简卫国到底是简卫国,即使意动也不会轻易让人看出来:“照你的说法,我也可以找一个和你差不多的人做女婿,他还能更听话些。”
这个人太聪明了,他不喜欢。
安毅抿了口茶水:“那您还得仔细找找,毕竟纪澄也很喜欢我。”言下之意,你得找个让你一双儿女都喜欢的人出来。
提起这个简卫国就扎心,他用尽手段让纪澄转班,结果纪澄的成绩一落千丈,又成了一年前的纪澄。照这样下去,别说上个名校,过本科线都难。融华的员工都要双一流的,没道理东宫太子上个野鸡大学,能服众才怪。
简卫国觉得下半年他水逆了,说不定还得鸡飞蛋打。他为了给纪澄铺路伤了简澜的心,但纪澄这个熊孩子,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回头,就是跟他对着干。
简卫国一噎,很快他又想起另一件事:“你和纪澄……”
简卫国没说完,但是安毅明白。简卫国是想问他和纪澄关系好,是不是故意的?他是不是为了简澜,故意收买纪澄。
茶杯重重落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唤醒了陷入自己逻辑中的简卫国。
“您问这话不是在污蔑我,是在作贱简澜。”安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怒意,声音冷寂的像隆冬的冰雪。长久的温和面具卸下,冷脸的安毅是这样的有威慑力,连简卫国都有了一丝心虚:“我有师德。而简澜从来不干预我的工作。”
顿了一顿,安毅冷笑道:“说起来,简澜确实求过我一次,”在简卫国一脸警惕里,安毅缓缓开口:“去年九月,她求我对纪澄严格要求,帮他进步,至少考上莹城大学。”
简卫国难得老脸一红,又意兴阑珊,莹城大学也是他给纪澄定下的目标。
安毅斜了他一眼:“您也希望纪澄能考上莹城大学吧!学校不错,对口的专业是王牌专业,还在本地,方便纪澄进公司实习。
放简澜去帝都、送她出国,是您刻意延迟她进公司的时间吧!她比纪澄大了十四岁,能比纪澄早进公司十四年。有十四年的时间,纪澄再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吧!
倒不如顺了她的意,去帝都、去留学六年时间就没了,再让纪澄一上大学就实习,他们俩的差距就缩小了。您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可惜了,她一片好意没有用武之地。”
“你又想说什么?”
安毅冷笑一声,掷地有声道:“简董,承认您偏心很难吗?”
简卫国一怔,事到如今,他有再多理由也不能反驳,即使他不想承认。
这个一无是处的年轻人撕开了他的遮羞布,一桩桩一件件,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他再也没有借口说他对简澜和纪澄是一样疼爱。而简澜选择离开他们,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两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我都希望他过得好,哪一个我都不想让她难过。可惜弄巧成拙了。”
安毅不以为然,反问:“那谁是手心的肉,谁是手背的肉?”
简卫国哑然,他看到了安毅眼底的嘲弄。在安毅看来,纪澄是他手心的肉,而简澜是他手背的肉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卫国难得急了:“我是她爸爸,我怎么会不希望她幸福。”
安毅淡淡道:“您不必解释,是人都有私心,这是人之常情。只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连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都不肯给她,就将她剔除在名单之外。除了性别,她哪里不好?
所有人都觉得她优秀,只有您,她的父亲否定了她。如果您觉得应该解释,那您不该对我解释。”
人这一生总会受些委屈,有些人受了委屈会大肆吐槽,有些人受了委屈会引以为戒此后不犯,还有些人受了委屈全黑化报复。
而简澜受了委屈选择默默承受。因为她爱她的父母,所以包容了他们的伤害。她知道她不幸的开端是纪澄的出生,却也知道根本源头是千百年的性别之争,更知道这些并非纪澄本意,依旧选择包容。
其实简澜是喜欢她那个弟弟的,但是父母的偏心让她无法心无芥蒂的接受纪澄,即使她知道纪澄无辜。所以她别扭又傲娇的爱着纪澄,哪怕她从来不说。
这是安毅最心疼简澜的地方,因为爱所以包容伤害。默默付出,渴望得到相同的回报却不强求。当她意识到所愿无望时,可以潇洒挥手和过往做别,却不会黑化报复。
所有人享受着简澜的付出,将她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不想给予她相应的感谢。简澜顾忌着父母生养的恩情将一切压在心底,而安毅却没有那些顾忌。
他就想替简澜问一下,凭什么他们觉得简澜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