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到横滨,乘坐新干线的话只需要半个小时。”
深夜,藤原雅纪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经过日本社会那堪称严苟的管理制度,他的业务能力堪称一流。
虽然顶头上司经常想一出是一出,还不干正事,但只要是职责范围之内,他都会努力做好。
“按照社长的作息,上车时间应该安排在午饭一个小时后,这样的话可以避开人流高峰期,抵达东京后也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不会耽误晚餐。”
“还有中原君的家庭教师,需要会多种语言吗?有些麻烦啊……”
他深思熟虑地罗例出行程安排,但忽略了现实往往不会按照计划进行。
横滨车站,随着电车呼啸着进站,等候区域里响起一声尖叫,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所有人都从各自的事情中抬起头。
“发生了什么?”
“好像有人晕倒了……”
附近的车站工作人员发现了这边都骚乱,跑过来伸手探了地上男子的脉搏和心跳,然后面色一变迅速对他进行紧急抢救。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动作,严肃道:“报警吧,这位先生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周围的群众议论纷纷,但情绪还算稳定,没有恐惧喧哗,连交流都是压低了声音。
因为这里是横滨,黑手党的乐园,火拼和爆炸跟游戏里定点刷新的日常一样。居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习惯漠视旁观,独善其身,不去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任何事情。
闻讯赶来的工作人员开始维持现场秩序,“大家不要慌张,我们已经报警,请各位跟我们去休息室稍微等候片刻。”
现在人流不大,加上刚刚从电车上下来的,一共也才十几人。
藤原雅纪坐在休息室,工作人员看见他身旁的中原中也,和蔼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食放在他面前,还蹲下身安慰他不要害怕。
中原中也表现地很镇定,接过东西道谢。
“啊~为什么我没有?”一个半大的少年不满地举起手。
几分钟前刚死了一个人,休息室里的众人要么沉默不语,要么低头做自己的事,充斥着诡异的寂静,这种氛围下显得那个少年十分突兀。
异样的目光自四面八方投来,工作人员尴尬地笑了笑,“非常抱歉,我这就去储物间看看还有没有。”
门被关上,中原中也感觉到身旁的沙发往下陷了些,转头发现是那名少年,他完全没有自己是陌生人的自觉,从中也面前拿起一包饼干咬了口,含含糊糊地说:“你们好!”
“今天晚上要下雨,天黑又潮湿,什么都看不见特别麻烦!话说上面的人怎么想的,把地铁线路修的那么复杂,害得我没吃午饭就要出发,现在肚子好饿。”
“哈?”中原中也盯着他。
少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疑惑,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应该知道饿肚子有多难受吧!那个工作人员不会回来了,市警马上就来了,到时候又是没完没了的问话。”
藤原雅纪看见这一幕询问:“中原君,你们认识?”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我根本没见过他。”
“我叫江户川乱步。”
中原中也等了半天没听到下一句话,结合刚才他诡异地想到一种可能,“你不会以为知道名字就算认识了吧?”
“嗯!”少年,也就是江户川乱步给了他个赞许的眼神。
中原中也:“……”
藤原雅纪:“……”
森月音笑了起来,“日本地铁路线的确很难记呢。”
“是超级难!”乱步大声抱怨,“我一直找不到地方,还坐过站了二次,好不容易才到的横滨!”
“这样啊——”森月音说:“那一定很辛苦吧。”
乱步怔了几秒,似乎没想到他的回答,随后用力点了点头,“我……”
“叩叩。”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事情抬起头。仿佛是在应和刚才的话,一个年轻的市警立在门边,“这就是事发时在场的人吧?请出来做个简单的笔录。”
男人倒下的地方拉起明黄色的警戒线,整个等候区域围住,说是等候区其实也就是两排面对面靠着墙的椅子,供来来往往的人短暂休息。
一个穿着职业服的女士双眼通红的坐在那里,旁边是相貌柔和的市警小姐,路过的人纷纷投去怜悯的目光。
市警按照惯例询问每个人事发时在干什么?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因为在场众人大多与死亡男人互不相识,只是恰好乘坐同一班电车的陌生人,笔录进行的格外迅速。确定没有问题后,留下姓名和电话号码就可以离开。
藤原雅纪松了口气,等待的时间听了些案情相关。
死者名为佐藤悠一,三十一岁,是家建筑公司的部门课长,旁边的女士是他的未婚妻子,今天他们一起来横滨洽谈合同。
至于死因,据说是过度服用精神类药物引发的神经中毒,监控来看没有什么异常,应该很快会被当做意外结案。
“你们还真是奇怪,这种一看就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要一遍遍问呢?”
是那个行为奇怪的少年。
记笔录的市警愣了一下,“请问你是知道什么线索吗?”
“什么线索啊,怎么看人都是那位女士杀的吧。”江户川乱步的语气发自内心的疑惑。
气氛突然一凝,女士似乎被他的话激怒了,不管不顾地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你在说什么!别仗着不用承担责任就胡言乱语!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多久,从学校到社会整整十年,都是我和他一起熬过去的,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正是因为这样,发现对方背叛的时候才会那么痛苦吧?”森月音站在江户川乱步身前随意将东西挡下,后者提高音量道。
眼看着市警面露怀疑,女士怒气冲冲地对森月音说:“请管好你的孩子。”
“不要以为自己看了几本侦探小说,就可以随意揣测,污蔑别人!”
对上女士愤怒的目光,森月音思索片刻,认真道:“可是我相信他说的话欸。”
“……”
这熟悉的心梗,藤原雅纪叹了口气,怕他们被当成闹事的带去警局,连忙上前对着市警们出示名片并介绍身份。
作为日本Top级别的制药企业副社长,藤原雅纪这张脸也几次出现在新闻媒体的报道中。
“这也不是你们能扭曲事实的理由。”
女士冷静下来,“你说人是我杀的,我是怎么做到的呢?监控里我可是碰都没碰他,药全是他自己拿的。”
“又是这种敷衍的谎言。”
乱步毫无顾忌地说,“因为真正案发地点根本不是车站,而是在会议室吧,你提前往他的咖啡里下了致死剂量的药物。”
“不错的想法,但是证据呢?”女士猛地嗤笑了声,扬起下巴道:“没有证据还任由无关人员在这对受害人家属泼脏水,这就是市警办案的态度吗?”
乱步没有回答,伸手戳了戳森月音。
“嗯?”
“你也看出来了,对吧?”
“差不多,怎么了?”
“那我们来一场推理比赛吧!”江户川乱步仿若无人道:“看看谁的证据能让凶手心甘情愿地认罪!”
“推理比赛吗?听起来不错!”森月音同意了这个提议。
在市警怪异的目光中,两人定下了输的人要请吃饭的惩罚。
森月音先开了口,“精神类药物在医院里有着严格的管控,只要去查上一次拿药的时间减去现场的剩余,轻易就可以得出不致死的结论。”
“而且,普通人无法准确辨别神经中毒和病症发作的区别,但我能确定,死者进来时已经服用过量药物出现了不良反应,只是他误以为是病症发作。”
女士张嘴想为自己辩解,“但是——”
“但是!”乱步打断她的话,“凶手肯定会说什么个人体质或者还有别的药之类的话,反正人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服用的药。”
藤原雅纪没忍住插话,“如果这都不能证明的话,那你的根据是什么呢?”
“死者身上的药能够狡辩,但是那位女士袖口上面残留的药粉,只要拿去检验就无法推脱了吧?”
女士身体一僵,下意识扯了扯袖口,似乎发现这样太可疑,慌乱的松开手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又是这种话。”乱步鼓起脸,“你们最近在横滨谈合作吧?公司里咖啡都是员工准备好的,你没有那么多时间,为了不让人发现,你一定会选择把药磨成粉,提前装进一样的包装袋里,然后若无其事的加进去。现在去公司或者住处找到话,应该还能找到没处理的残留物。”
“你不是临时起意,但是却在过程中不小心弄撒了药粉,因为有人说了什么吧?让我猜猜,应该是“佐藤先生你和你的夫人还真是恩爱”?”
日本有夫妻同姓制的律法,普遍都是女子嫁人随夫姓。
“然后这位死去的佐藤先生,反驳了他的话——之前你有句话说错了,你并不算死者的家属,他没有和你结婚的打算,这段关系一直是你在维持,甚至……”
“不用说了!”女士尖锐的嗓音打断了剩下的话,说完这几个字后她面如死灰,再也没有力气,“我认罪。”
几个市警面面相觑了会儿,完全不理解事情怎么在短短几分钟内从意外跳到谋杀再跳到凶手认罪,他们稀里糊涂地拿出手铐把女士带走。
江户川乱步亮着眼睛,“是我赢了!”
森月音笑着鼓掌,毫不吝啬的夸奖道:“非常厉害的推理呢。”
乱步仰起头,“我要吃红豆麻薯!”
“好啊,让我看看,附近哪家店的红豆麻薯最好吃。”
——
注:本文作案手法,借鉴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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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