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横滨。
不远处,慢悠悠的,
“漆黑小矮人——”故意拉长的声音飘了过来,
拎着细长的酒杯,太宰治自视野中出现,悠然开口:“都代表港.黑出席这种宴会了,不好好跟在我后面当我的狗,在这里摸什么鱼啊——嗯?中也?”
“还有雾岛君,身为下属,这种场合就要替上司端茶送水,好好服务吧。”
声至,中原中也的拳头立刻硬了:“你这家伙,是来找打的吗?”
眼看一击碎颅拳就要挥至眼前,太宰治却微微一笑,鸢眸溢满了愉悦,一动不动,神色自若。
果不其然,拳风在眼前几毫米处精准停下了。
“看来中也很清楚嘛,这恶鬼罗煞的盛宴上,作为打手的你,最重要的职责可就是好好保护我了。”
身为港.黑方的谈话代表人,太宰治今天是怎么也不能受伤的。
“.....啧,”撇撇嘴,中原中也心下了然,收回手:“所以,谈得怎么样了?”
“说谎者混杂的地方,谎言的气味反倒清晰起来。”
“哈?”他用[请说人话]的眼神看了过去。
摇了摇头,太宰治作出了一幅无奈的模样,叹息:“啊啊,果然,没脑子的蛞蝓是不会明白的。”
“谁是蛞蝓啊,你这条青鯖,”嘀咕里夹着不甘示弱的反驳:“你之前根本就没谈合作,只不过是在玩欺骗游戏吧。”
“哼哼,”不置可否,
又看了对方两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太宰治忽然提议:“那就来打赌吧,——赌中也能不能替港.黑谋个合作项目,”
“不要,不赌。”中原中也干脆拒绝。
“赌注是,——当对方的狗,”
“如果中也说服雪莱女士,让英国科研局同意与港.黑进行技术合作的话,我可以当中也的狗哦,毕竟,就算是靠陪笑,至少也证明除了肌肉,中也还有不错的脸嘛。”
“......”
三秒后,中原中也可耻地动摇了。
只见他拍了拍雾岛栗月的头,立刻干劲满满地冲向了宴会大厅。
*
眼见太宰治三言两语忽悠走了中原中也。
雾岛栗月感到了一阵麻木。
那个赌约,中也根本就没有获胜的可能。
在这里,试探拉拢或许会有,却绝不会有人愿意在众多势力的眼皮子底下谈合作,
而太宰治忽悠中也出面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中也是亚当认同的朋友,由其表达的合作意愿,更私人,也更恰当。
有了这一层关系,此时不谈,但在回国后,亚当与雪莱博士却很可能同意一些非保密的技术交流。
这样一来,预期的目的也达到了,并且,通过主体的替换,——并非雪莱博士所属的英国科研局,而是亚当和雪莱博士本身。
也提前否定了赌约成功的可能。
唉,这个人,随手找的乐子,无一疏漏,还总能带回点什么,
其手段、风格...真令人熟悉,
快和费佳一模一样了。
他不由想起了遥远不知何处的某人,忽然打了个寒颤。
“对了,雾岛君,”一道声音将他拉了回来,语气淡淡的:“之后记得联系亚当维持技术交流。”
没有任何解释,像是笃定他能理解,明白其中的周折,也知晓后续安排。
“是,太宰大人。”
他也好好地答应了,不再无谓装傻,
对方知晓他有情报与网络技术的底子,这是他除异能力外的价值,因而吩咐他做这件事,
亚当和雪莱博士不会透露什么机要技术,但在如今这个时代,保持技术更新至关重要,不论是对组织,还是对人。
让他成为接洽者,也是让他做知识的获得者,受益者。
他没有理由拒绝。
*
寒夜寂静。
中也离开后,甲板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见太宰治似乎没再有别的吩咐,雾岛栗月打算离开。
却没能离开,对方的声音将他留在了原地。
“是什么样呢?”
那是一个疑问,但更像纤瘦的,一颗雨。
并未看向他,黑发少年的视线落至手中玻璃杯,轻轻摇晃,自语着:
“酒液漾于杯中,深红或褐如血,或馥郁或醇香,不同的年份、品种、造就一套严密的分级体系,但如果,从植物的角度来看,是什么样呢?”
没头没脑的,
言语没有头,又少了尾巴,被漫不经心吐出,只能飘飘悠悠摇晃,穿过风,混迹、消弭在了黑夜里。
雾岛栗月不禁望去。
那人立于微薄的月光下。
在船尾,高悬的船尾,海的一方,黑海波涛之上,宁静、静谧,独立的,像是,若他向前走,海便后退,唯有那人会留在那儿。
声音还在继续,穿过灰月单薄的光,飞行:
“细致繁琐的评定,用以赞美尸体加工流程,独到意趣之口味,品鉴尸血散发之甘美,去梗,剥皮,榨汁,发酵...明明对如同胎儿般的果实作出了此般恶行,却无人意识其中的残忍,哈...”
轻晃酒杯,在晚风中,太宰治啜饮酒液,如饮下毒药,
他的神情,摇曳着,饮鸩自.焚一般的快意。
“以诗包裹尸骸,展现浪漫,展现激.情,当庆祝有理由时,红血便盛满厅堂。”
“会觉得滑稽吗?为这其中饱含的创意。”
“而当葡萄酒于杯中摇曳,隆隆回响,你所闻到的,是酒香馥郁,还是,血腥?”
对方看了过来。
那鸢色眼睛,停留在黑暗里。
虽然深知那是怎样的黑暗,那些话...但这一瞬间,雾岛栗月却恍然以为,那是...
——清亮。
并非是白的,刺目的,而是黑的,冷的,坚固,悠扬。
清冽的暗光。
那是太宰治,那人站在黑夜里,任月光勾勒身形,于是月光也温柔,细心描摹光的影。
清隽的影,携着破碎的光耀、是与黑暗并不相容的,另一片黑暗。
“......”
海浪击打船舷,以一种固定的频率,缓慢、闷响,这里离船上的光源太远,隔绝成了寂静的一隅。
化作残响的念头挥之不去,
好半天,雾岛栗月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到底在问什么。
最开始那个问题。
[是什么样的呢?]
——[身为异类的你,看见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什么是异类?
中也是非人,亚当是机器人,那么他呢?
中原中也具备人类的认知,亚当认为自己是机器人,那么,[雾岛栗月]呢?
他应当认为自己是什么?
他想,对方大概已经猜到了他的异能力,——不止植物孢子,而是[拟态植物]的那部分。
一个人无法拥有复数的异能力,而他留下的线索:
缺失的情感、释放的植物孢子、对[N]的远程监控,以及穿越山林的夜视能力...
不能更多了。
但,此时对方的态度,却并不像在试探,更像是闲聊,像是偶然想起,随口一问。
于是,迎着遥遥而至的目光,“是世界的样子,”
他回答到:“我所看见的,是世界呈现在我面前的样子。”
疯狂、混乱?抑或,晦暗昏暝?
并非是那样的。
这些词语都是由人而定的。
对植物来说,
生长就只是生长,死亡就只是死亡而已。
没有记忆,不曾存在个体意识,只有本能,只有近乎单薄的群体情绪,缓慢起伏。
对这个世界,它们漫无目的,冷眼旁观,毫不在意,而世界,也只是一如往昔,公平地呈现一种坚固不变的面貌。
而雾岛栗月呢,他透过它们去见一切人不能得见之物,那百米深的地下、柔润的土、风的喘息、雨飘摇...并将一切视作正常。
同样,早在幼时,他也曾见母亲咬破红杏表皮,吮吸鲜美汁水,
扒拉橘子瓣,噬其果肉。
纤细的手指、洁白的齿,与,尸体。
他不曾为此恐惧。
恐惧是人类的情感,源于未知、不安、困惑,
但他理解一切,也接受一切,
他知道,那本就是世界的样子,是他所见之世,本就应有的模样。
我在写什么啊,写到宰就收不住了,而且写到宰就变散文风了,下一卷我要收住。
还有栗月,说什么看见的是世界的样子,明明是在看帅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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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