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与眼前的景象悄然重合。
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床帷,屋内,烛光摇曳不定,映照着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
记忆逐渐回笼,陆淮温柔地松开卓祁手上的发带,而后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好吗?”陆淮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丝祈求。
卓祁轻轻地点点头,靠在陆淮的怀里,感受着那熟悉而又令人安心的温暖。
“敬辞,十几年前,你为何没有回来,我等了你好久。”卓祁慢慢睁开眸子,他的眼眶微微发红,那模样看得陆淮心底猛的一抽。
陆淮将卓祁轻轻从怀中拉出,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缓缓靠近,亲吻在他的眼眶周围。
“从此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
话音未落,卓祁感觉鼻子一酸,眸中瞬间蓄满泪水,他起身环住陆淮,泪水也在那一刻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滴在陆淮的脖颈处。
陆淮被这泪水烫得不知所措,惦记了十几年的事终于被解开,原来所念之人亦是枕边之人。
他忽的感觉颈边一疼,只是笑了笑并没有阻止,那是他的小猫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他将小猫弃养了十多年,小猫非但未曾怪他,还将自己的全部拿出来送给他,默默的跟在身后,而他未曾回头看一眼。
那年的团圆节,他的小猫在孤零零的舔舐伤口。
如今再次回想,他真的想将那时的卓祁带回去,甚至骗回去,不许他偷偷舔舐伤口,想好好疼爱他。
卓祁似乎是累了,又或是发泄得满意了,他松开口,声音沙哑道:“以后不准丢下我了,不然我就咬死你。”
陆淮一边轻柔地拍着他的背,一边听着他的威胁:“好好好,不会了。”
卓祁睁开墨色的眸子,如幼时一般紧盯着他,他的眼神还是没变,依旧能温暖着他。
他不再孤单地活着,他也有属于他的太阳。
黑暗尽头,是他的光。
“知安,你知道这个玉佩真正的用途吗?”陆淮拿起被他扔在一旁的玉佩,在卓祁眼前晃了晃。
卓祁摇摇头,目光好奇地落在玉佩上,自己拿着它少说也有十五年,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清清楚楚,没想到还有其他用途。
陆淮突然笑了,他看着卓祁一脸茫然,缓缓说道:“玉佩名为‘与君同欢’,我娘说是以后送给我喜欢之人的,看来我与知安的缘分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与君同欢,一世华光若婵娟。
卓祁微微红了脸,伸手拿过玉佩,仔细端详着。
玉佩在烛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似乎也在诉说着他们之间的缘分。
“原来如此,那这玉佩我可要好好收着。”卓祁轻声说道,眼中满是珍视。
陆淮环住他的腰,缓缓躺在床榻上。
“今晚知安可要记好了,来日还要补偿回来。”陆淮的声音带着几分暧昧。
窗外,明月依旧高悬,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凉爽,屋内的两人相拥而眠,不知今夕是何年。
卯时,那如浓墨般的夜色正一点一点被稀释,东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辰时,卓祁的梦境因一脚踩空而结束。
他平躺于床榻上,目光所及皆为黑暗,身侧是空的,一点温度也没有,只有那块玉佩静静地躺在床头。
卓祁猝然起身,急忙翻身下床,连鞋也来不及穿,赤足跑出屋内。
他猛地把门拉开,门外的阳光瞬间倾泻而入,晃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抬手遮住,心中的慌乱却并未减少半分。
“陆淮!”他急切地呼喊着那个名字,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
见没有回应,转身往楼下跑去,最终在楼梯拐角处停下,四目相对,卓祁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而这回轮到陆淮慌了神。
他刚准备上楼就瞧见卓祁只穿着一件内衣、披头散发地站在楼梯口。
这要是让别的人看见了还得了?
陆淮立刻冲上楼,一把将卓祁搂在怀里,半抱着将他抱回屋内,坐在床榻上,抬起他的下巴,强迫卓祁与他对视。
“夫人这副模样要给谁看?”陆淮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怪。
因没有开窗,屋内一片黑暗,卓祁咽了咽口水,他看不清陆淮的脸。
“开窗。”
陆淮闻言放开手,起身去开窗,随着“吱呀”一声,阳光照进屋内,屋内重新获得了光明。
“你去哪了?”卓祁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陆淮转过身来,走向卓祁:“去点了些吃食,顺便拿了药。”
“拿药做什么?”卓祁的目光紧盯着陆淮。
“当然是给夫人啊,难不成夫人要带着一嘴的伤出去。”陆淮无奈地笑了笑。
话落,卓祁正在穿衣的手一顿,摸了摸嘴唇,果然,全都破了。
“那还不是你弄得。”卓祁道。
“这不是来赔罪了吗,待会上好药下去用膳。”陆淮安抚地说道。
“嗯。”
从陆淮上去喊人已然过去小半个时辰,昨晚到底把人折腾成啥样今早才起不来,莫忱独自坐在楼下,闲得发慌。
早晨客栈里的人并不多,他估摸着人快来了,便叫小二把膳食端了上来,没一会,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下来。
“你们可算下来了,这都等了多久了。”莫忱看着两人缓缓走下楼梯,调侃道。
陆淮轻轻一笑:“让你久等了。
“这得亏是我,不然你们都吃不上热乎的。”莫忱挑了挑眉。
“那要多谢谢莫副将了。”卓祁回应道。
“那倒也不用,这……”莫忱刚一抬头就瞧见了什么,顿时给陆淮竖了个大拇指。
他这动作把陆淮弄得一脸懵,拍掉他的手:“你这什么意思?”
莫忱没说话,一直挤眉弄眼,时不时瞥向卓祁,陆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明白了。
是卓祁嘴上的伤。
看来莫忱误会了。
陆淮立刻摆手告诉莫忱不是他想的那样,奈何莫忱根本不往他这看。
没办法,只能用暴力解决了。
他一脚踹向莫忱的椅子,只听“哗啦”一声,椅子瞬间倒地,连同莫忱一起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莫忱一声怒吼,四周零碎的人皆看过来,卓祁也不例外。
“看来这把椅子也嫌弃你。”陆淮无所谓地说了句,逗得周边的人憋笑快憋出内伤来。
“你——”莫忱站起身来,拍拍衣摆上的尘土,用手指着陆淮。
但碍于这么多人都在看他,也不好意思说出什么粗言来。
不就是实话实说吗,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人家卓大人都没说什么。
真是的。
莫忱小声嘀咕,那眼神似是要将陆淮千刀万剐,但最终还是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习惯了,没办法。
京城,皇宫。
下朝后,李晟心情极度不好。
几个月后是秋季围猎,围猎范围在哪,行营建在何处,准备多少马匹……
就这些小事还要他来定夺,要这些大臣有何用处?
平时都是卓祁负责这些,想到这些更是头疼欲裂,没了卓祁整个朝廷都得散!
那些没事找事的大臣还时不时弹奏卓祁,真是无法无天。
李晟又一次把奏折摔了出去,内容正是弹奏陆淮与卓祁有意谋权篡位。
真是……
他扶了扶额头,旁边的苏公公迈着小碎步捡起奏折,小心地放在案几旁边:“陛下息怒,他们是不了解丞相的为人。”
听到这话李晟更气了:“我看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尤其是姜太傅一行大臣,没用的东西。”
“陛下息怒。”
李晟在苏公公的劝说下逐渐消了气:“算算时间,老四快出发了吧。”
“回陛下,燕王殿下是快出发了。”
“江南有何异常?”
苏公公“扑腾”一声跪下:“去江南的探子还未回来,陛下恕罪。”
李晟摆摆手:“起来吧,朕又不会吃人,紧张什么。”
“这才走没几天,回不来正常,看来还是朕太心急了。”李晟起身拂了拂衣袖,走到窗边,“皇后那里……”
李晟停顿住,苏公公立即接过话头:“皇后娘娘这几日一直在凤仪宫内未曾出来。“
“摆驾凤仪宫。”
“是,陛下。”
凤仪宫内,沈皇后坐在铜镜前,一下一下地梳着发丝,三十出头的年纪已有几根白发丝,她痴痴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未曾注意侍卫的禀报。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她身旁。
沈皇后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起身并未行礼:“陛下来这做什么。”
直问皇帝行踪,是大不敬。
苏公公出声阻止:“娘娘不可无礼。”
“无妨。”李晟抬手,苏公公以及屋内侍女皆退了出去。
“听闻皇后多日未曾出殿,是放不下吗?”李晟背手走到软榻前,并未坐下。
“陛下觉得呢?”沈皇后跟随李晟来到软榻前,自顾自坐下。
“朕是在问你。”李晟迈步来到沈皇后身前,声音带着些威严。
沈皇后拿起茶盏的手一顿,又放下,自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他:“陛下不如坐下说,臣妾好久没有同陛下谈心了。”
脚步声响起,旁边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沈皇后换了个姿势,开口道:“陛下问臣妾为何放不下,臣妾当然放不下,以前放不下,现在亦是。”
“是因为你的父亲。”李晟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
奈何沈皇后平静得很,她将发髻上的珠钗拔下,轻轻放在案几上:“是也不是,臣妾父兄犯下大错,陛下惩处的没错。”
“那就是因为老四了。”李晟紧接着她的话说。
“陛下既已知道,又为何来问臣妾。”
“你是朕的皇后,朕的妻子,皇后把朕当什么了,难不成还是朕错了?”李晟的声音大了些许,心里的愤怒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发泄出来。
他的皇后心里竟然有别的男人,这个男人还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真是可笑。
沈皇后终于舍得抬眼看他,不过她的眼里充满悲凉:“陛下是天子,当然没有错,臣妾只是想起幼时同长公主与燕王殿下的玩乐,终究是回不去了。”
她抚摸着方才摘下的珠钗,那是她未成皇后时燕王送的。
她与燕王是青梅竹马,幼时她时常随父亲进宫,在父亲商议国事时,她会与长公主在朝日园里玩耍嬉戏,也是在那时他遇到了令她牵挂之人,之后的每一日她便念着那人,直至及笄,长公主也看出她的心思,时常邀她来宫中。
他们曾被人视为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巧的是,燕王要娶她之时,太子李晟登基,选妃时强选了她做皇后,而家中之人也欣然同意,要她与燕王断了来往,两人被迫分开,直至今日,她也只能在宫宴上与燕王见上几面。
李晟得知他们幼时的关系,雷霆震怒,一把火烧将朝日园烧了。
年少的无知,终究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还上了,她也只能拿着珠钗睹物思人。
“倘若陛下未曾选臣妾坐着中宫之位,如今臣妾应是燕王妃。”
话音未落,李晟猛的站起身来:“皇后,你可知这句话会有何罪。”
“臣妾怎会知道,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好好好。”李晟说道,“我问你,燕王远在江南,是否有谋反之心?”
沈皇后闻言抬眼看他:“臣妾未曾踏出后宫一步,又怎会知道。”
“但愿皇后不知。”说完转身就走,但距门口还有几步之遥时沈皇后叫住了他:“听闻陛下的两位皇子又为陛下解决了诸多事务。”
李晟闻言没有说话,大步走出凤仪殿,脸色阴沉,苏公公以及侍卫跟在身后,不敢言语。
沈皇后走出殿内,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但愿你会发现。”
殿外的宫女连忙来搀扶她,她站在那里看了好久,一动未动。
曾经传言里的帝后和睦在此刻打碎,人们只知皇后不受宠,未曾为皇帝诞下一子,以好巩固自己的地位,不知皇后心中有一人,也在为这人守身如玉。
李晟从凤仪殿离开的当晚,去了怡华殿,许贵妃处。
古阳县,客栈。
三人到底没商量出个所以然,陆淮将昨晚夜探县令宅告知了莫忱,莫忱惊讶无比:“你们这速度可以啊,不过,既然王自谦那里没有线索,是不是说明跟他没关系?”
“不一定。”陆淮将碗筷收了起来,招呼小二来拿:“我总觉得王自谦不对劲。”
“那怎么办?”莫忱长叹一口气,干脆直接趴在桌子上。
就当陆淮再次开口之际,卓祁拉住了他,并示意他别说话。
一时安静,邻桌的对话清晰地传过来。
“过几日王县令在府上开宴,哥们去吗?”
“人家开宴请的是各路富商,我就是小小镖局的人,肯定去不了。”
“也对啊,不过你们镖局借着送东西的名号进去瞧一眼应该行。”
“哥们你就别害我了,我可不想进官府。”
………
“赴宴?”莫忱开口打破宁静,“这对我们有好处吗?”
“我们可以混进去深入调查。”卓祁端起小二送的茶水抿了一口。
陆淮沉思片刻,道:“这也许是个好方法,倘若王自谦真的没问题,我们再做打算。”
说干就干,莫忱负责打探消息,陆淮去捏造假身份,而卓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