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花 第1章 楔子

在被流矢射中，大脑感受到左肩传来剧烈的疼痛、鲜血溢出的火辣和铁器刺骨的寒意之前，苏放总会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在遭遇两次瘟疫、五次饥荒，躲避七次投毒、二十次暗杀，经历九次政变、四十二场战争，十一次被关进大牢，一次牵扯诏狱，三次被流放之后，苏放觉得史书还是太保守了，历史远比史书记载要残酷的多。

系统？穿越？

听完系统的播报，苏放早已熄灭的中二之魂正在复燃。

每个少年都会幻想这个世界上有一份特殊的使命藏在某个角落等着自己去完成。

比如去救公主什么的，所以他们很容易相信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过着死水一样生活的社畜苏放更是如此。

苏放原本也残余一点对于历史的学科热情和学术理想，但是这一点点也在本科阶段就彻底磨没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把毕业论文水出来。

“如果您还有疑问的话，我可以回答您十个问题。”

系统的这个声音……怎么说呢……就是很……很人类，很标准的人类的声音，可能是因为听觉上也存在恐怖谷效应，这种标准的声音让苏放觉得有点诡异。

“十个问题？这么富裕的吗？”

出手这么阔绰，它人还挺好的。

“是的。”

“刚才的不会也算一个问题吧？”

“不算。但您刚才问的‘刚才的不会也算一个问题吧？’算第一个问题。”

无语，苏放在心里吐槽。

“那为什么是十个问题呢？”

“贵文明最普遍采用十进制的计数方法，我猜想或许十这个数字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有特殊的意义。”

贵文明……这家伙还是个外星人？

现在还剩八个问题，苏放想了想问出他觉得最重要的问题。

“你是谁？”

“用贵文明的概念来形容的话，您可以称呼称我为上帝。”

这家伙还很嚣张啊，又礼貌又嚣张的，苏放在心里吐槽。他还注意到了这个系统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那为什么要让我穿越？”

“苏博士，您是否还记得在您今天早上出门时是左脚先踏出门框？”

“？”苏放表示疑惑，他不知道这系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就像哪只脚先踏出门框对您来说一样，无关紧要。”

不仅嚣张还挺装，苏放在心里吐槽。

“对了，你刚才叫我苏博士？”

苏放还只是一个普通研究牲，会不会延毕都不好说。

“您会成为博士。”

嘿嘿，苏放使劲矜持着才没笑出声。

“很大几率上。”

无语，这系统不知道跟谁学的，都给学杂了啊，这倒装句整得。

苏放不太喜欢“可能”、“也行”这类模棱两可的说法。

“穿越以后如果我要是死了会怎么样？”

看的历史越多，苏放越知道要是真穿越回去，在古代连活下来的难度都非常大，尤其是他穿越到十七国时期，不过苏放穿越回去的时间紧接着就快到天隆盛世了，如果往江南地区跑的话，应该还有活头。

“穿越结束。在您生物学概念上脑死亡的五秒后，您会在家中醒来。特别提醒您一下，您明天需要去找您的导师更换论文选题。”

这死系统。

没事，要是我穿越回去，不定能有什么发现，没准就不用换论文选题了。

“哎等会儿，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是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您在做梦的同时也在穿越。”

苏放也没太明白什么意思，不管了。苏放感觉要是想把这个话题问明白，再来十个问题可能都不够。

“那我穿越以后干什么事会对现实世界造成改变吗？引发蝴蝶效应什么的？”

“不会，我们为您搭建了一个独立于现实世界的平行世界供您穿越。”

如果这是真的，那刚才是我造次了，这家伙确实是上帝。

“我穿越回去听不懂他们说话怎么办？”

苏放还是有一点历史系学生的基本素养，知道古汉语和现代汉语的音韵基本上可以算是两个物种了。

“我们为您植入了补丁，解决了此问题，您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与古人进行交流，他们可以理解您表达的意思，您也可以听懂他们的语言。”

补丁这个形容也怪怪的，但是苏放能理解他的意思。

“那你还有其他的补丁吗？就是说你的系统还能帮我干什么？”

“暂时没有其他可以帮助您的补丁。”

纯自生自灭呗。

“那我穿越回去会不会携带好多他们那个时代承受不了的病毒。”

“不会，用贵文明的概念来形容，您是魂穿回去。”

“那我魂穿的是谁啊？”

“苏放，和您同名。”

苏放，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个人啊，嘶……

“能给我介绍一下他吗？”

苏放挺不好意思的，毕竟自己好歹是学历史的，白天还跟导师据理力争，说自己对于这一阶段的历史投入了很多心血。

不过也没什么问题，苏放又想，毕竟其实大部分人都是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而且时间越往前，他们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就被风化的越浅，最后大部分痕迹都被磨平。

几百年的时间哪怕像江煜、梁基这种王侯将相留下的痕迹可能也不过几页史书。

“对不起，由于系统工作的疏忽，没有留意到您已经问了第十二个问题。系统将会在五秒后删除您的记忆，在此过程中您可能会略感不适。”

“五!”

“哎不是……等会儿!”

“四!”

“什么叫略感不适啊？”

“三!”

“你刚才自己也说了。”

“二!”

“这是系统工作的疏忽。”

“一!”

啊嘶……苏放头疼的要命。

“记忆删除已完成。”

“嘶……我头怎么突然有点疼啊？”

“可能是您睡觉的姿势不对。”

“好吧。那我魂穿的是谁啊？”

“您的十个问题已经问完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您将在十秒后穿越回淮朝纪年嘉佑九年。”

苏放闭上眼开始回想自己的历史知识。

“十!”

十七国时期大概就是越朝末年，藩镇割据，内忧外患，十七个国家和好多个实际上不受各方控制的藩镇在两百年的时间中你方唱罢我登场。十七国只是比较成气候的势力，实际上这一时期远远不止出现过十七个国家。

“九!”

考研上岸以后，选研究方向的时候，苏放觉得时间太靠前的，像先秦秦汉，史料太玄读不懂；太靠后，像明清民国，史料太多又读不完。于是他就选了十七国时期作为自己的研究方向，史料比较白话，通俗易懂，而且数量不多。

“八!”

但是苏放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这就导致了，研究这一时期的人特别多，这一赛道特别卷，想找没什么人做的课题特别难。

“七!”

苏放别出心裁的想了个研究这一时期同性恋问题的课题。这一时期儒学式微，礼崩乐坏，佛道泛滥，同性恋确实相对普遍，女性地位也比较高，两百年的时间就有一位女帝，甚至还出现了两位男皇后。当然对于这一部分的记载，史书会比较保守。

“六!”

苏放做这个课题的切入点就是小皇帝江煜和他的男皇后梁庭芝。相比于另外一位立男子当皇后的皇帝，江煜的风评要好不少。主要是因为他在位前期跟梁家掌权时期的几位淮朝皇帝一样，都是傀儡皇帝。骂名主要还是给了此事件的主导者权臣梁基。

“五!”

这位丞相梁基，他可太能整活了。像什么夜闯小皇帝龙塌、叔侄关系复杂、当街强掳民男民女……基本上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近几年风评稍微好转，说他是被文官集团构陷、说他私德有损功绩有盈、功大于过之类的，甚至还有人说他治启天隆、是嘉祥中兴的最大功臣。

苏放觉得那就是纯纯扯淡，要不就是营销号博眼球，要不就是不知道是谁为了评职称**文胡编乱造。

“四!”

江煜原本只是庞大江氏皇亲中的一员，可能是因为他混的最落魄、年纪也小，被梁基挑中最为自己的傀儡。小皇帝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几个能翻身的傀儡皇帝，因为膝下无子嗣，后来主动禅位给弟弟，退出政治斗争，安享晚年，结局很不错了。

历史上关于他的评价基本上都是说他少年老成、权谋手段阴狠，碍于传统儒家价值观，评价总体来说中偏褒，不算特别高。现在的营销号很喜欢吹这种厚黑权谋故事，江煜的风评大有称贤称能之势。

“三!”

白天苏放的导师也说这个课题做不出来，因为史料太少。苏放还是想再争取一下，和导师沟通了半天没谈拢。最后导师说要不给他翻出新的史料来，要不就趁早换课题。苏放愁的真想穿越回前淮去找史料。

“二!”

苏放还记得晚上自己趴在床上翻《前淮书·肃宗本纪》翻着翻着迷糊着了。然后眼前突然一片白光，只能听到系统的广播声音，通知自己马上要穿越回嘉佑九年了。

嘉佑九年，也就是淮肃宗江煜被先帝收养，立为太子的那一年。

“一!”

苏放眼前的白光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

苏放赶忙睁开眼。

我去，你来真的啊!

苏放震惊地打量着眼前远处破败的古城墙、干涸的护城河、周围的荒草芦苇地、装着马鞍的骏马以及眼前穿着粗葛皂色交领、蒙头掩面的男子和他抵住自己喉头的一把剑。

利剑扼喉，像这种情况抵抗是死、转头跑是死、怎么着都是死。

“不是大哥，你要是晚上穿这一身儿，我还能理解，你大白天就这么打扮，都没人抓你吗？你这是把‘我是刺客’四个字穿身上了啊！无语。”苏放只能无力地吐槽。

哎，自己这才刚刚穿越到淮朝，就要回去想法儿应付自己那该死的论文了。

苏放已经认命的闭上眼，过了好久，也没动静。

嘶……不对，他要是想杀我，我早就没命了，他应该不是图我这条命。那他是图财？还是想套情报？

苏放睁开眼，黑衣人还在那架着那把剑，剑尖离苏放的喉头只有零点零一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