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什么行动呀?”
跟在老大身后,童森织有一些好奇。
今晚姜育没有出现,童森织身为金牌打工人,下意识开始挥发想象。
姜育身为新人,怎么第二天就请假了,难道今天的任务很危险吗?
她觉得姜育太胆小了,就算任务很危险,他要是向她求救她肯定会去救他的,经过今天在学校的事件,姜育接受了自己的水果糖,应该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好起来了吧。
职场上要好好与同事相处,她看过的《打工人上班指南》是这么教她的。
看见跟班那懒洋洋的,散步一般的模样,老大毫不留情拆穿了她:“你是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睡觉吧?”
夜色下,他穿着黑色紧身衣,仿佛隐匿在阴影中:“最晚零点解决。有人委托我们看个人,要是对方到零点还没有吐出有用的信息,我就会亲手杀了他。”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对杀人这种事已经轻车熟路了,童森织抬眸看向在前面带路的,荷尔蒙爆棚的身影,空蒙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明明是同一副的身体呢,但和老师完全不一样,仿佛一边是温和柔软的阳光,另一边则是冷硬而让人不安的黑夜……两个大相径庭的灵魂居住在一个躯壳里,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怎么,你怕了?”
夜色下,他朝她微微挑眉,深邃的眉眼带着夜风的凉意,意味不明地问她。
童森织老实地摇摇头,她时刻铭记自己的小弟定位,除非危急时刻,她的日常职责应该就是凑人头,显得他们这边很有气势很有面子,达到威慑对方的效果吧。
没精打采地耸拉着肩膀,她忽然想到,如果只是看管别人的话,应该可以偷懒睡觉!
想到这里,童森织不自觉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眼眸微微弯成漂亮的月牙状:“反正,老大会处理好一切的吧……我会很放心的(睡觉的)。”
废弃的水泥楼二楼的窗户中,烟头的红点呼吸般忽明忽暗,看到他们来了,靠着窗户抽烟的卷毛男亮起手电筒,刺眼的灯光落到楼下两人的脸上,他划动手机上的照片,一一仔细辨明了两人的眉眼,才放松警惕,示意两人上来。
“我们帮派的人今晚有其他动作,只留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卷毛男打着手电筒走在他们身后,一边走一边叼着烟说,“不过那地方离这里不远,这边一旦有什么异动,他们能立即赶回来。你们应该知道规矩,不要有其他小动作。”
老大淡淡嗯了一声,明显不想多交谈,至于童森织,她皱紧了鼻子,默默加快了脚步,有些嫌弃呛鼻的烟味。
直到走到目的地的楼层,前方才漏出微弱的光。
这一点光亮来自于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歪斜向一边的白色蜡烛,已经燃了一半,屋内不防风,那一簇小火苗便营养不良般剧烈颤抖着,连带着堆在一边的,被长长拉到地面上的杂物的影子,都一齐舞动着,给本就阴冷的屋内带来几丝恐怖的氛围。
相原函以蜷缩的姿势绑在椅子上。
他垂着脑袋,身体已经出现了不正常的低烧状态,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分成了几个互不相关的部分,被绳子紧勒住的地方已经感受不到存在了,额头昏沉而滚烫,但手脚全部冰如寒窟。
由于长时间无法与外界联系,他几乎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当听到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时,他的心紧了紧,以为已经到十二点了,奇迹不会出现了,处刑的人很快就要到了。
手电筒刺眼的光落到他脸上的时候,他下意识瞳孔微缩,侧了下脸。靴子踩着地板的声音在接近,夹杂其中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的声音,靴子的声音顿了顿,而后他听到仿佛在哪里听到过的男人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不适应的手电筒光终于从他脸上移开了,相原函沉默地望向来的人,他几乎全身被固定在椅子上,只能从固定的方向望过去。
他看到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的脸,对方额前的头发微长,哪怕被固定在耳后,也有几缕颓废地垂在了眼前。
长时间被困在这里,视线被微弱且不断摇晃的烛光影响了,相原函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对方的眉眼,但无论从对方的气势,还是绷紧的肌肉来看,都能确定对方是来灭活口的专业杀手。
他似乎在和身后的某个人说话,但那个人的身影完全被挡住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从他身后的人身上发出来的。
相原函在这鬼地方待得久了,自然知道声音的方向堆了一大袋碎木块。
那个看不见脸的人似乎一来就奔着碎木块去了……难道是想杀了他之后就地把他的尸体烧了?
相原函咬紧牙,忽然听到一道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老大,我在铺床,”那道他不可能认错的声音认真地说,“虽然把外套铺在上面还是有点硌人……但还是可以在上面睡觉的。”
老大眼角的青筋一抽一抽的,露出有点无语又有点不可置信,还有点嫌弃的眼神看向童森织,无法想象这豆芽菜的心大到这种程度。
……要不还是换个小弟算了。
童森织接收到老大投来的难言眼神,警惕地张开双臂,母鸡护崽一般,正义凛然道:“老大,这是我好不容易弄好的,你要是想要的话就自己去找。”
“……”老大给了她一个高冷的背影。
“童——”
当那个名字呼之欲出的时候,相原函的大脑随即被冷风灌醒了,他及时收了声,为此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哪怕他确实有一瞬间,想过要拉童森织一起去死。
他吸了一口冷气。
不会错了,这个声音,还有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绝对是童森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总不可能是巧合吧! 果然她是哥哥派来的奸细!!!
那根断掉的骨头似乎更痛了,相原函额头上起了细密的冷汗,他暗自平复呼吸。
……冷静下来,相原函。
他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想童森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虽然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坑死童森织的想法,但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去,他还没找到老妈,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不管怎么样,他要先吸引童森织的注意,再找机会威胁她帮他逃出去。
他绷紧身上的肌肉,蓄力一晃,连带着椅子歪身倒在地上。
忽如其来的声响成功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
久未清理的水泥地飞起半人高的灰尘,烛火慢悠悠晃了晃,童森织刚刚才闭上眼睛,此刻微微皱了下眉,不满地看了过去。
蹲在楼梯口玩手机的卷毛男大步走了过来:“**,死到临头还想耍什么花招,把我尿都吓出来了,好好好,被打了一天了,现在还有力气是吧?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相原函倒在地上,双手被捆在椅背后,脑门上全是干涸的血迹,与红色的发丝紧紧黏在一起,左边的眼睛血肉模糊,已经被血糊得睁不开了,另一只眼睛的眸光划过卷毛男的身后,在暗色下仿佛闪烁了一瞬,在这种糟糕狼狈的情况下依然勾着嘴唇,笑得很欠揍。
“不好意思啊,背后有点痒,够不着,要不你帮我松松绑?”
卷毛男也笑了,他收起手机,走到墙角,弯腰捡起一截半人高的钢筋棍:“背后痒是吧?我来给你好好挠挠。”
他拖着钢棍,阴沉地走向相原函,钢筋与水泥地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只手掌本身并没有多大重量,但手指的力气很大,卷毛男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当场把手里的铁棍扔了。
他僵硬且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了眼身后,看到身后戴着口罩的黑发少年,这才战战兢兢地把嗓子眼里的气吐出来。
*,原来是雇来干活的那个家伙的小弟,吓死他了,怎么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还以为碰到鬼了!
卷毛男的脸黑了下来,他掂量了一下铁棍,考虑要不要先给这小子一棍子长长记性,但这个想法在长发男冷幽幽看过来时瞬间打消了。
算了,打狗还得看主人,虽然这黑发小子看起来皮白肉嫩的,一看就知道是没有经过社会捶打的弱鸡,但对面那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可不好惹。
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横空出世,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打遍了周围十来条黑巷,名声迅速在他们这行人中流传,这也是大哥今晚会委托他来看守红毛男的原因。
卷毛男嘁了一声,棍子重新拖到地上,没好气地说:“*,跟鬼一样,你要干什么?赶紧说,莫耽误我教训这不知死活的红毛。”
黑发少年碎发下的眼眸纯良又诚恳,童森织不带一丝情绪地看了眼地上的红发少年,与对方隐含怒气的眼眸对视了一秒。
“我只是想要提醒一下你而已,他看上去好像伤得快要死掉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挨一顿打。我和老大接到的任务是守着他一直到十二点,要是他提前死了,我们不好交差的。”
卷毛男想了想,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那小子被他们打了一天一夜了,普通人早该活活打死了,那小子命大还没死,但估计也就一口气了。
他气上头了,钢筋那么几下,岂不是给人打死过去,到时候大哥肯定要怪罪他。
这么一想,卷毛男的火气也小了,童森织又认真地建议:“你刚刚不是说想上厕所吗?你现在就去吧,憋太久了会伤害身体的,我和老大看着他就好。”
冷风从没有安玻璃的大窟窿里灌进来,卷毛男真觉得自己得去放放水,走之前他谨慎地警告这两个看守的人:“你们不要偷懒,给我盯紧了,要是有任何差池,今晚你们别想活着离开!”
童森织呆呆地看着卷毛男走远了,脑袋缓慢运转。
要是不帮小原的话,小原十二点会被老大杀掉。
要是帮小原逃跑的话,老大会被追杀。
两位现任雇主摆在她面前,她应该选择站在哪一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