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康心月咽下一块奶冻,“穗穗身子也没好,孩子只能我先带着了。”
“等穗穗好起来后,我要重新找个工作。”
“总不能一直居无定所吧……怎么说我也是个成年人了。”
她说完,眼眸里的光明显黯下来。
“那我多帮你留意,”包雪立马接下话,“反正我有时间嘛,能帮上忙的你就尽管叫我,千万别藏在心里。”
“我当然不会对你客气的。”康心月难得绽开笑容。
“知道就好!”包雪也跟着笑出声来,她感叹又自责,“前几个月我是有心无力,可现在我就在闲静,还能眼睁睁看着吗?”
“还有……不管怎么说……还是想办法回学校吧,就算是休学,也不可能一直休下去啊。何况,你都念那么久了……”包雪劝道。
回学校?
康心月可不敢想这事。
“我想想吧。”她含糊着答。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包雪怀里的孩子便叫喊起来,康心月想应该是饿了,忙找出奶粉和奶瓶,又跟奶茶店的员工借了些热水。
孩子咕咕地吸着,总算是安静下来。
“这孩子倒是真的离不开人……”包雪叹道。
“是啊,”康心月也为这事犯愁呢,“离不了,所以我暂时也没办法去找工作,更别提念书了。”
怕包雪生气,她又补充:“至少现在是不能的。”
“只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吧……”包雪接话,她对李穗穗的印象是痴情。
康心月点了下头,然后趁这时把杂物都收进袋子里,她握着空荡荡的奶粉罐,脸色微微一变。
“包雪……”
将东西收好后,她郑重其事地叫了好友一声。
“怎么了?”包雪望向她,觉得她的神情不太对劲。
“说实话,”康心月端正坐姿,“我还真有事情想让你帮忙。”
“是什么?”包雪答得很快。
康心月无措地捏了捏衣摆,她吞吐了几秒,放轻了声音慢慢地说:“我……我想跟你借点钱……”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就这啊……”包雪翻了个白眼,“要多少?”
“本来是不用的……”康心月解释,“只是穗穗生产时大出血,我的积蓄都交进去了……现在孩子也要吃饭,我……”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包雪打断她,“难道我会不理解?你直说就好了,我给你。”
“我会还的。”康心月执拗地讲。
“再说吧。”
康心月没借太多,她想着穗穗应该也快康复了,到时她找个工作,资金应该是能周转起来的。
喝完奶茶,两人又去吃了个饭了,吃饭时聊到贺成钦欺负她的事情……
最后怎么处理?
时机不巧,那会儿正值父亲去世,康心月是真的没心力去处理这个,而现在……她算是有时间吧……可已延误时机,什么证据都没了。
包雪恨得牙痒痒,说了无数次想找贺成钦约架。
有了好友的陪伴和帮衬,康心月总算是过得舒心很多。
……
今天的天气真怪啊。
陈凛狮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不禁升起一阵难以形容的烦躁,这不像是春天的明媚……倒像是晚秋时花谢叶落的模样。
清早的课基本都是主科,听得有点疲。
可面临高考,再疲都得强打精神。
下课铃敲响,陈凛狮不敢懈怠,他抚平上课时被压翘边的试卷,准备在课间十分钟内解决两道题。
他常用铅笔,修改很方便。
“噗——”
笔尖断了。
可他明明没用力,他有些懊恼,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
他从抽屉里找出铅笔刀,草草地削了几下,也许是他注意力不够集中,刀尖擦过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不以为意,他甚至连一张卫生纸都不找。
“陈凛狮……”
教室门口响起一声叫喊。
“陈凛狮,温老师找你,你快去办公室!”
是赵佳妍,她好像是一路跑来的,声音还带着急喘。
“哦。”陈凛狮应了声。
看样子像是什么急事,他放下手里还没削好的铅笔,只来得及把刀合上,然后起身往温严厉的办公室赶去。
第一道铃声已经响起,楼道里全是往教室里赶的学生,陈凛狮逆流而上,刚预备上教师楼,就见温严厉焦急地走下来。
“陈凛狮!”她看见他。
“温老师……”陈凛狮停下脚步。
“快跟我来。”
温严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陈凛狮点头,随即跟上她的步伐。
精力都用来赶路了,等到说话时,已经是在温严厉的车上。
“温老师,这是怎么了?我们去哪儿啊?”陈凛狮不明所以地问道。
温严厉一边启动汽车一边开口:“你父亲出事了。”
“啊?”陈凛狮瞪大眼睛。
“听说是车祸,”温严厉开得很快,眨眼就出了校门,“现在在市医院,我现在带你过去看看,希望没什么大事。”
“车祸……”陈凛狮听见出事这俩字时人是慌的,但知道是车祸后,他思斟了会儿,便别开脸。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怎么突然出车祸了?
难道……他很快想起去年的类似事件,心头一阵不快。
他怎么还是这样?
要真是他想的那样,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原谅他!
温严厉见他一言不发,以为他是在担心,也就没敢再多问什么,只是又暗暗加快了车速,幸好今天是工作日,避开了上班高峰期,一路顺畅。
到医院时是十一点。
跟温严厉联系的人是老何,因为提前问好了地点,她没费什么力就把沉默已久的陈凛狮带到了。
老何看见陈凛狮和一个中年女人站一块,连忙跑过去:“温老师是吧?”
“是。”温严厉点头。
“谢谢您了!”老何先跟她道谢。
“没事的,他父亲还好吗?”温严厉担心地问。
老何张了张嘴,停顿很久都没讲话。
“我想是没什么事的,”陈凛狮接过话,他冷冷地板着脸,又忍不住说道,“他能有什么事?”
温严厉品着他话里的幽怨,心想这父子间的隔阂是有些深的。
老何偏过头去,他吸了口气,指着右手边的病房,颤声道:“你爸……在那儿……你去看看吧……”
“快去吧……”
陈凛狮愣了愣,察觉到老何的情绪不太对,他卸下脸上的冷淡,问道:“怎么……到底怎么了?”
“你爸他……”老何无力地垂下手,“要不行了……”
当头棒喝。
陈凛狮是用闪电一般的速度推门进去的。
他一眼就看出病床上被各种仪器围绕着的男人是父亲。
“爸!”陈凛狮震惊得大叫。
紧跟着进来的是老何和温严厉,他们站在门口,看见陈凛狮跪倒在病床前,整个人忽地就没了精气神。
“爸……”
陈凛狮抓着陈民安的手臂,一声接着一声地叫着。
“狮子……”老何快步走了过去,他想把陈凛狮扶起来,可那孩子倔强得一动不动。
“你醒醒……”陈凛狮喊着。
“……狮子……”陈民安艰难地睁开睁眼,可感觉只是一片混沌。
“爸……”陈凛狮往陈民安面前扑过去,“你怎么样了?老何……你叫叫医生,我爸他醒了!”
“狮子……”陈民安叫嚷着陈凛狮,声音细如游丝。
“我在这儿,爸……”陈凛狮连忙答。
“狮子……”
“狮子……好……好好……学……学习……”陈民安顺着抓住了陈凛狮的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别……别……”
“别……像……像我……”
忽地,那股紧紧缠绕陈凛狮的力量消散了,他浑身一怔,大脑登时是一片空白,愣在原地好久后,他被一种世界崩塌的压迫感冲垮。
“医生,您快来……”
当老何把医生带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陈凛狮埋头痛哭的声音。
老何两眼一黑,差点就要倒在地上,幸而门口的温严厉及时扶住他。
带头的男医生快步上前,在仔细查看了陈民安的情况后,立刻组织抢救,陈凛狮被老何从床边拉开。
泪流满面的陈凛狮挣脱老何的手,跌跌撞撞地跟着走了出去。
听着陈凛狮嘴巴里低低的啜泣声,温严厉不禁哀叹了好几声,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狮子……”老何跟上去。
“为什么……会这样?”陈凛狮靠着冰凉的墙壁,他刚才出来得着急,没穿外面的校服外套。
他面颊通红,双眼被泪水糊得什么都看不见。
老何难受得哽咽了好几声。
“他……”
“他……他说想给你买身衣服……”
他好几天前就这么讲了,兴致勃勃的。
“谁想到……”
是辆突然窜出来的大货车撞到他的,送医院的时候他都几乎没意识了。
陈凛狮无力,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上。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即便他清楚地知道人类的生命是有期限的,可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那位将他生下来的母亲抛弃了他,可父亲没有,两人相依为命到现在,他认为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奇迹?
在父亲离去的那一刻,只有陈凛狮知道,他身体里沉寂的一半血液瞬间冻结了。
医生遗憾地表示已无力回天,致节哀后便说让他们可以准备后事了。
陈凛狮埋下头,还没成年的他在这时不知所措。
温严厉被感染,眉头也是锁得紧紧的,她慢慢地靠近陈凛狮,脚底触及到满地的伤悲与难过。
“温老师……”
“麻烦您照看下狮子,谢谢!”
老何请求道。
“好,交给我。”温严厉不假思索地点头。
她望着默默流泪的陈凛狮,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