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魔法 第29章 间章 魔法师会梦到飞天扫帚吗

“抱歉抱歉～我来迟了！”

“很慢诶，黄濑……等等，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玩意儿？”

时间是午休时分，帝光中学的学生组织成员今天也一如既往地在学生会室集合。看到金发少年推门而入的身影，青峰顿时困惑地挑起眉。

“啊，这个啊——哼哼，这可是个好东西哦～”

“诶～～～是什么呢？头一次见呢，长得好奇怪～～～～”

听到两人的互动，原本埋头进食、双颊被食物塞满的紫原也看了过来。坐在他左手边的绿间不悦地扶了扶眼镜。

“嘴里有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紫原！”

“虽然说是好东西，不过小黄，那个应该是……扫帚吧？”

和青峰隔着一个座位坐在长桌同侧的桃井将食指搭在脸颊，不确定地反问——没错，细长且富有光泽的木柄，以及由无数细枝捆成的尾端，不管怎么看都是一把扫帚。黄濑摸着后脑勺，脸上浮现出傻眼的神色。

“我反而比较惊讶小紫原之前没见过这个……”

粉发少女不禁莞尔，“啊哈哈～毕竟是半个世纪以前就几乎被淘汰的发明嘛。而且现在的HAR（Home Automatic Robot，家庭自助机器人）又这么发达……”

“——所以，黄濑。这把扫帚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此时推动话题的是坐在首位的赤司——如果放任这群人闲聊，原本还算充裕的午休时间肯定会像沙子一样流失殆尽。被他提醒，黄濑端正起神情，刻意清了下嗓子：

“是呢，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扫帚！据那个魔法道具店的店长所说——这是一把能载人飞行的魔法扫帚！”

配合上扬的语调，金发少年宛如佩剑的骑士般举起手中的扫帚，期待能看到观众大吃一惊的反应——然而，一听到这句话，围坐在长桌边的几人就面面相觑。

“被骗了啦，黄仔。”

“绝对被骗了的说。”

“被骗了啊，小黄。”

“哈！你被骗了，黄濑。”

“不带这样的！为什么只有这种时候这么有默契！——而且为什么能那么肯定啊！”

黄濑含着泪嚷嚷。除了赤司以外的四人彼此看了看，这回异口同声地开口：

““““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你是笨蛋了。””””

“嗯？大家在讨论什么？”

这时加入对话的声音无疑在黄濑眼前打下救赎的光芒。刚刚走出学生会室的储物间，产生某种熟悉预感的黑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他的手中正端着放满饮品的托盘。

“小黑子——！”

下一瞬间，一道金色的影子从他面前风一样地掠过。一次扑空的黄濑锲而不舍地掉头，将双手环过对方的肩膀，从侧面紧紧抱住了淡蓝发的少年。

“我又被他们欺负了！小黑子！”

“啊……请小心一点，黄濑君。”

黑子小声提醒。被力道压迫的托盘微微倾斜，连带着水杯中的液面也不稳定地摇晃——神奇的是，没有哪怕一个杯子将液体溅出来。绿间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解释：

“没有那回事。是黄濑说他买到了一把会飞的扫帚，所以才提醒他一下。”

“——是这样啊。”

不知领会到了什么，黑子顿时了然地点头。他一边放下托盘，以抚摸大型犬类的洗炼手法揉搓那头金色的短发，同时平淡地补上最后一击：

“很遗憾。你被骗了呢，黄濑君。”

“咕呜！”

仿佛能听到鲜血喷溅的音效，这次切实受到致命打击的黄濑踉跄着倒地——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紫原好奇地看向托盘里的玻璃杯。

“今天的味道好像有些不太一样诶，黑仔～～～～空气感觉甜甜的～～～～”

“是。我尝试了一下花草茶，不过冲泡的时候额外加入了一些果干。”

“哇，果干～～～～多余的可以分给我吗？”

“当然。以及，这是砂糖和蜂蜜，因为我不确定哪种效果比较好。”

“哦哦！那我就不客气了～～～看我的！”

“喂，紫原！不要这么理所当然地把两种全都加进去！”

伴随着绿间对紫原展开说教，气氛再次活络起来。像往常一样，黑子开始为所有人分发饮品。桃井挂着灿烂的笑容向他招手。

“坐在这里吧，哲君！这是你的专属席位！”

“哟，哲！我和你说，刚才黄濑摆出了一个特别蠢的姿势——”

黑子在桃井预留的空位落座，右手边的青峰兴致勃勃地向他搭话。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黄濑不甘心地嘟囔。

“真是的，太狡猾了，小桃！我也想坐在小黑子旁边！”

“真遗憾呐，小黄～唯独这个，我可绝对不会让步喔！”

粉发少女开心地揽住亲爱之人的手臂。绿间看着这幅几乎每日都会上演的光景叹了口气。

“受不了，你们还要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多长时间？”

“才不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小黑子可是我的指导员！我们当然要随时在一起了！”

“可是你们明明不是一个班吧？好啦～～～来这边，黄仔，这是你的专属席位。”

“也只剩这一个位置了吧？这群人好过分……”

虽然经过了不少波折，平日的固定班底总算安顿下来。一边将筷子用力戳到肉丸里，金发少年撅着嘴发问：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认为我被骗了啊？”

“我反而不明白你会相信现实中真的存在「飞天扫帚（Broomstick）」……而且，市面上流通的魔法道具基本上都是假货，以数据来衡量，赝品差不多是真品的几十倍的说。”

“我好歹也知道这种事情啦，所以我是看到店长实际演示过后才决定买下来的。”

“都说了～～～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啦～～～～”

“是真的啊！店长手一挥，扫帚就‘嗖’的一下浮起来了！而且他还不是魔法师！”

“——原来如此，我大致明白了。”

对这句话作出反应的是先前一直旁听的黑子，“黄濑君，你可能从根本上就误会了一件事情。”

他思考着更加易懂的措辞——相较于最开始，现在的黄濑已经大致适应了魔法界的各种事物，但对于部分常识依然存在着死角。……不过，像这样帮助少年补足知识上的拼图，作为教育指导员的他绝不会感到厌烦。

“用一句话总结——「现实中根本不存在飞行魔法」，所以当然不可能存在能用于飞行的魔法道具。”

“……咦？”

出乎意料的事实让黄濑发出呆滞的声音。其他几位魔法师像是在说“这种事情还需要特地指出来吗”互相看了看。等到金发少年消化完刚才的信息，黑子继续补充：

“严格来说，魔法界对于飞行魔法的定义是「保持作用对象离地的状态，即时、连贯地变更速度与位移」。不过，由于现存的魔法没办法实现这个目标，纵向的‘浮游魔法’与横向的‘跳跃魔法’常常被视作下位替代。也就是说，黄濑君那天看到的不是‘飞行魔法’，而是‘浮游魔法’——后者是早已成熟的体系，如果运用刻印魔法之类的手段，普通人应该也能暂时使用。”

简短地为讲解进行收尾，黑子拿起水杯，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以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赤司慢条斯理地接过话题。

“顺带一提，少数古式魔法的术士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用飞行术式，不过这种情况算是BS（Born Specialized）魔法师的独有技能，而不是泛用性的技术。”

说到这里，红发的魔法师像是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轻笑起来，“对了，既然难得聊到了这个话题，接下来就来讨论一些更加深入的内容吧——虽然正常来讲是高中范畴的知识，「我想大家一定没什么问题」。”

“——”

一听到这句话，其他人的脸色就变得僵硬起来——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们，从这一刻起，「午休」的性质已经彻底改变。

“首先，提起飞行魔法，很自然就能联想到经典的「加重系魔法三大技术难题」。至于另外两大技术难题——桃井。”

“啊、是！分别是‘重力控制魔法式热核融合反应炉的实用化’，以及‘常驻型魔法永动机的实现’。”

粉发少女以莫名紧张的声音回答。赤司优雅地颔首。

“正确。那么，我们都知道理论上可以使用加速·加重系魔法取消重力影响，但人们就是无法自由地飞上天空，这是为什么，青峰？”

他这次看向黑皮肤的少年，对此——

“不知道。”

青峰像是劈开木柴一样干脆地回答。坐在他旁边黑子小声叹了口气，代替搭档开口：

“是因为必须持续覆写正在发动的魔法，导致干涉力的需求形成恶性循环。”

“标准答案——这种直指核心的说明很有你的风格，黑子。”赤司赞许地微笑，“如果是普通的申论，这么回答完全没问题。不过，这次我还希望讨论一些更加具有启发性的内容——紫原。”

“唔～～～～姆——”

刚刚将一整个饭团塞进嘴里的紫原鼓动着腮帮子，发出含混的声音，“我先跳过（PASS）——帮帮我，黑仔～～～～”

“……我明白了。”

黑子下意识看向赤司。仿佛早就预料到这种发展，那双红色的眼瞳显得很愉快似的眯起来，像是在单纯的观望，又或者等待——其中同样存在着不容置疑的期待。啊，这个人就是在这种地方坏心眼，他想。思考了一段时间，淡蓝发的魔法师从座位上站起身，拉过一旁的大型荧幕。

“首先需要明确两个前提：第一，现代理论体系的魔法必须定义结束条件；第二，魔法式无法直接对魔法式产生作用。也就是说，即使对于同一个作用目标同时使用两种魔法式，只有干涉力较强的魔法式能够生效。”

他一边说明，同时流畅地在荧幕上画出示意图——其他人暂且不论，这么做是为了让基础较为薄弱的黄濑能更直观地理解这部分理论。

“套用到飞行魔法上也是同理。如果魔法师想要调整速度或位移，不但要以新魔法覆写正在发动的魔法，而且需要消耗更加强大的事象干涉力。根据魔法师的平均演算能力，同样的过程迭代十次就会达到魔法覆写的极限——这就是飞行魔法没能实用化的公认原因。”

也许是想要回应这份温柔的体贴，金发少年很快举手。

“等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不满足于口头说明，他猛地推开椅子，跑到淡蓝发同伴的身边，“像这样，把不同魔法式刻意隔开怎么样？”

看到黄濑新画出的图样，这次轮到桃井摇了摇头。

“啊，那样不行啦……小黄。想要维持住浮空的状态，就必须时刻用魔法抵消重力，否则就会有坠落的风险。实际上，每年丧失魔法技能的魔法师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因为在练习魔法的途中遭遇了摔落事故。”

以冷静的声音阐述完观点，粉发少女忽然若有所思，“——不过，这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角度，确实是个有趣的构想……”

“嗯～”

黄濑也跟着陷入沉思，但没过一会儿，他又兴冲冲地抛出一个新的提案，“那么！这样又如何——既然根本问题是因为魔法的覆写，只要取消发动中的魔法、再施展新魔法不就好了？”

“很遗憾，这个同样做不到。”黑子摇了摇头，“就像先前提到的，魔法式无法用魔法式干涉。就算可以用对抗魔法抹除当前的事象干涉力，其本质依然是魔法的覆写。以结果而言，反而增加了多余的开销。”

“唔～～～～”

连续击破了几个论点后，不知不觉凑到一起的三位魔法师暂时安静了下来。此时从长桌另一侧伸出了意想不到的援手。

“我说啊～～～把两边合起来不就好了？”

“哈？”

“「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小紫？”

黄濑和桃井发出困惑的声音。紫原拉开一包零食，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嗯～～～我也说不太清楚——差不多就是‘一直吃一种口味的美味棒会很无聊，不过两种口味交替着吃，就可以一直吃下去’的感觉？”

“那算什么……”

同伴感性独特的发言让黄濑有些脱力。黑子默默思索了片刻，伸出一根手指。

“我好像明白了……也许突破口就在近在眼前的地方。”

“诶？”“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顺着那根手指的指向，自进门起便被冷落至今的魔法扫帚静静地躺在那里。

“！是吗，原来如此——”

桃井最先反应过来，双眼一下子绽放出光彩，“之前我们一直以单一作用目标为前提来讨论。但是，「如果总共有两个作用目标」，不就不会发生类似的问题了吗？”

“啊！也就是说……”

黄濑再次在触控荧幕上涂涂改改，得意地展示出新画的图样，“就是这个意思吧？只要交替对人和扫帚使用魔法，就能把干涉力的需求大幅度降低了！——就像接力赛跑一样！”

“……黄仔，画工好烂。”

“真是的，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啦！”

“就是啊，完全变得乱成一团了。请好好考虑一下观看者的心情，黄濑君。”

“呜！连小黑子也——！？”

连续的打击让金发少年两眼噙泪。无视这个插曲，桃井盯着荧幕，缓缓蹙起眉。

“不过，这样虽然能解决魔法覆写的问题……由于切换魔法的同时必须用对抗魔法抵消前一个作用对象的干涉力，作为代价，变得相当考验魔法师并行演算的能力呢。”

“那么，干脆这部分也一分为二如何？”

看到讨论已经接近尾声，赤司若无其事地说出关键性的提示，“我们这里不是有吗？——能够完美无缺地进行魔法的「连携」，堪称「最速」与「最巧」的搭档？”

“！”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看向黑子，以及坐在他身边，张着嘴巴呼呼大睡的青峰——似乎梦到了什么，少年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很快又歪着脑袋不动了。

“……”

“哎呀～果然又变成这样了……”

绿间一脸鄙夷。黄濑扶住额头，深深叹了一口气。作为青梅竹马的粉发少女眼角微微抽搐，大步走到青峰身边，毫不犹豫揪住了少年的耳朵。

“起·床·了·哦～青峰君。没有枕头，现在脖子一定很僵硬吧？需要我来帮你活动一下吗？”

“啊痛、痛！——喂！你在干什么啊，五月！”

“这是我想问的问题！居然在哲君说话的时候睡觉——！”

“没关系的，桃井小姐，我已经习惯了。比起这个——”

在两人吵起来之前，黑子熟练地挡住两人火花四溅的视线，将身体转向青峰，“有一个实验需要青峰君帮忙。”

犹如料理鱼肉般仔细剔除掉所有理论，黑子仅仅将几人讨论出的成果告知搭档——不过，就在听完具体方案后，青峰忽然耸了耸肩。

“什么嘛，我们不是早就做过类似的事情了吗，哲？”

“嗯？”

“就是那次啊，那次——你还记得吗？几年前的暑假，我们一起去抓小龙虾那次！”

“啊……”被关键词触发记忆，黑子眨了眨眼睛，“我想起来了，是「湖中霸主」那个时候？”

“没错！那个时候，为了把那家伙钓上来，我们不是轮流用魔法控制钓竿和鱼吗？因为根本没有提前好准备合适的钓线，真——的和它纠缠了好久。”

“毕竟没想到会遇到那种传说级的生物——而且在那之后，所有工具就彻底报废了，结果只能中断原本的行程……”

同样回想起相关的场景，桃井怀念地微笑起来。

“说到这个，后面去阿大家里做客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我还是头一次实际看到长达两米的鱼的骨架。”

“啊，那家伙的肉烤起来可好吃了！只可惜当时没有足够的调料——”

“好吃的？是什么好吃的？峰仔～～～～”

正在拆开第六包零食的紫原猛地抬头。黑子轻轻清了一下嗓子，悠然地继续说：

“确实。不过我记得那天一到半夜，青峰君就打电话过来，哭着说梦里被「湖中霸主」的怨灵缠上——”

“啊啊啊啊啊！停！停！不要把这么丢脸的事情说出来啊，哲！”

黑历史被猝然揭穿，黑皮肤的少年拼命用手捂住搭档的嘴，迸发出一阵惨叫。下一秒，桃井“啪”的一下挥开那只手，挺身将黑子护在身后。一下子被场面抛下，金发少年看着几人的互动，闹别扭似的嘟起嘴巴。

“……该怎么说呢～感觉我被排挤了。”

“没这回事啦，黄仔～～～～真正的怕生代表在这里才对——你说是吧，绿仔？”

发现是误会，重新趴回桌子上的紫原拖长语调安慰他。绿间停下擦拭今日幸运物——青蛙玩偶的动作，平淡地扶了扶眼镜。

“哼，不要随便把我扯进来。我只是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话题而已。”

“听到了吗，黑仔～～～绿仔说你讲得无聊诶～～～～”

“我听到了。这个仇我就记下了，绿间君。”

“我才没有那么说！——还有黑子，不要跟着紫原起哄！”

“说起来，我似乎还没追究之前没有回答出问题的惩罚呢，青峰。放学后来图书馆报告吧。”

“等、等等！我可以解释的，赤司！”

在那之后，话题就一发不可收拾。时而激烈地碰撞观点，时而亲近地争吵，没有一个人能从中逃脱，高涨的气氛就这样一直延续到午休结束。

×

时间来到第二天。以最短的时间解决完午餐，登上教学楼天台的青峰凑到护栏旁边，发出一声短促的欢呼。隔了一会儿，作为搭档的黑子走到他身边——按照预定，两人将利用午休的空档验证前一天提出的试飞方案。

只要提前提出申请，便能在校园内自由行使魔法——即便纵观全日本，能够如此宽松地获得魔法使用许可的私立中学也仅此一家。早在其设立之初，魔法界就流传着这样一则传闻——「帝光中学是『七色系』培养幼苗的后花园」。到了现在，这已经差不多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然而，正因为这所学校的魔法学习氛围极其浓厚、甚至足以比肩魔法科高中，希望子女早早确立魔法师志向，将孩子送入名校的家庭每年都不计其数。就结果而言，非「七色系」出身的魔法师反而成为了主要的生源。由于入学竞争过于激烈，帝光中学有时也被调侃为「魔法师生涯中最初也是最后的窄门」。

“就像调校时说得那样，这次用到的特化型CAD（魔杖）只搭载了基础的加速·加重系魔法。计划滞空时间是十分钟，范围为整个学校。”

试飞之前，黑子开始进行最后的说明——能够随时在学校使用价格高昂的CAD调校装置，同样要归功于帝光中学强大的魔法教学资源。青峰看向握在手中的CAD，仿造体感手柄形状的魔杖仅在靠近手指的位置设置了按键，为了防止使用过程中脱手，手柄尾端还配备了可以系在手腕上的安全绳。

“嘿！哲，你不觉得这个造型特别像光剑的握柄吗？”

搭档忽然提起毫不相关的事情，让黑子疑惑地歪了下头。

“……什么？”

“就是光剑啊，光剑！‘咻’的一下放出激光那种！”

“哈……”

“‘咻’的一下！”

“……我知道了，请你闭嘴。”

眼看搭档开始以诡异的动作挥舞魔杖，黑子面无表情地制止他。此时两人的身后传来声响，随着天台的大门再次敞开——仿佛情景复刻一般，一道金色的影子猛然窜出。

“小黑——哇啊！”

只不过，还没冲过半米，少年就被无情拽住了后衣领。在他身后，绿间迟一步现身，他的另一只手正拿着那把熟悉的扫帚。

“中午好，绿间君。”

“嗯，中午好，黑子。”

“呜噗……还、还以为要窒息了——喂，小绿间！不要突然从后面拉住我啦！”

缓过劲的黄濑立刻扭头控诉，被绿间投以严厉的视线。

“蠢货，这是天台。事先说好，如果你不小心从护栏上翻下去，我可不会救你的说。”

“所以——绿间，结果怎么样？”

青峰接过那把扫帚，像是在测试重量般随意空挥了一下。绿间以感到无趣的口吻说出结论。

“和黑子猜测的一样，虽然十分粗糙，这上面确实铭刻了魔法阵。由于术式主体经不起二次修改，我昨晚只强化了一下想子传输的效率——幅度是原本的三倍。”

“喔——果然浮起来了！”

才试探性地注入想子（魔力），扫帚便如同有生命般地悬浮起来——黑皮肤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它，那模样宛如发现新奇玩具的孩童。绿间将目光转向黑子，继续补充。

“不过，这终究只是备用手段。这次实验能否成功，根本上还是要看你们的魔法……或者说，你们配合的默契程度。”

“说起来——小青峰，我从刚才就想问，为什么要特意来天台？”

“哈？那还用问，如果要飞起来，当然是天台比较有感觉吧？”

“是这样吗？不过，这里的视野的确非常好——周围没有障碍物，而且可以俯瞰整个学校。”

黄濑环顾了一圈，认同地点头。青峰隔着栏杆向下眺望，抱怨道：

“不如说，从这种高度往下跳，我反而觉得有些不够呢，应该再高上几十米才行！”

“好，好像不经意说出了很不得了的言论呢……这也是魔法师特有的感性吗？”

“才不是呢，只是因为青峰君是笨蛋而已。”

“喂，哲！”

似乎从青峰最后那句话联想到了什么，黄濑看向身边的黑子，欢快地向他搭话：

“呐，小黑子！”

“是，黄濑君？”

“You jump, I jump？”

“？什么乱七八糟的——走了，哲。”

“诶？”

然而，还没等黑子回答，像是在说闲聊已经足够，「最速」的魔法师毫无预兆地宣告开始的信号——他先用托起一只猫的诀窍将搭档放到扫帚上，紧接着自己也骑了上去。下一秒，风暴般的想子光辉骤然迸发，一阵强风卷起，载着两人的扫帚眨眼间便滑翔到十米开外。

“嗯～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每次都觉得，小青峰还真是狡猾——”

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黄濑表情复杂地抱起胸，“真是的，要是我也能早点遇到小黑子就好了……”

金发少年的声音包含同等程度的羡慕与失落，绿间瞥了他一眼，“ ……虽然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如果单论认识时间的长短，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其实都差不多。”

“不要这么挖苦我啦……”

“怎么解读是你的自由，不过我想说的是，即便认识的时间相差无几，最能在「魔法」这个领域合得来的，依然只有青峰和黑子。”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而且说到底，他们能成为搭档，甚至一起进入这所学校，本来就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尤其是对于黑子。”

“这是……什么意思？”

从这句话察觉到某种复杂的隐情，黄濑不禁讶异地反问。然而，这位难以取悦的同伴却没什么解释的意味。于是他也只能闭上嘴巴，仰起头望向魔法师们逐渐远去的身影。

×

“……好硌。”

起飞不到两分钟，从搭档那里传来的抱怨让黑子想要叹气——坦白说，他也有完全一致的想法。

“——怎么会这么硌！这下绝对要磨破皮了！”

“是呢，至少提前准备像马鞍一类的用具就好了……”

“还有扶手和脚蹬！”

“只是这种程度的改装，应该可以拜托绿间君。”

“前提是被那神棍啰嗦一顿——哦，危险。”

下一秒，两人同时止住声音，扫帚的尾端描绘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避开了几只并排飞行的小鸟。无视惊慌失措的鸟群，青峰暂时让扫帚的速度慢下来，用力伸展了一下臂膀。

“嘛，总而言之，既然难得像这样飞起来，不尝试一些有趣的事情就太可惜了——”

即便从背后看不到搭档的脸庞，黑子也能想象到那张脸上的神情——将风险与成功率一脚踹开，仅仅只是纯粹地、率直地探求魔法的可能性，并为此感到骄傲。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只要青峰大辉像这样露出笑容，周围的人总是会被他耍得团团转。不过，同样不可否认的是，每当这种时刻到来——没有一个人能从这位魔法师身上移开视线。

“嗯，我也觉得热身差不多结束了。”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被落在后面。「想要一起尝试更多有意思的事情」——这毫无疑问也是他作为魔法师的天性。

“哦，不愧是哲！那么——”

“先从最高速度开始测试吧。”

彼此交换完意见，比先前更上一级台阶的想子压力就此爆发。从短距离冲刺、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再到八字曲线急转，摆脱了最开始的生涩与僵硬，载着两人的扫帚接连进行令人怀疑眼睛的空中机动。不过，就在垂直飞行突破某个高度后，青峰猝不及防停下了扫帚的动作。

“——青峰君？”

察觉到对方临时改变了魔法的种类，黑子激活扫帚自带的浮游魔法，让两人能静止在空中。等了一会儿，搭档依然没有出声，于是黑子疑惑地从他身后探出头。

“——”

紧接着呈现在眼前的，是足以剥夺言语的绝景。毫无遮蔽的天空之下，遥远的城市在脚下铺展而开，楼宇、山地与原野交融着向远处蔓延、蔓延，直到朦胧的地平线的尽头。阳光以让皮肤感到灼热的温度倾泻下来，让海面与城市一并闪闪发亮。不知过了多久，勉强回过神的青峰低声感叹。

“……很棒的风景呢。”

“嗯……”

此时一阵强烈的风袭来，吹乱他们的制服与头发。被难以形容的感动驱使，黑子静静地编织话语。

“……总感觉很不可思议。”

“什么？”

“我们眼前的这些城市，大概居住着数以万计的人。虽然素未谋面，但是他们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交集……只要想到这里，就莫名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是啊，的确是这样。”

青峰低声嘟囔。这实在是很有黑子风格的言论……因为他总是以温柔的目光注视他人的「心」——不论是同伴，还是陌生人。这份特质有时让他无比头疼，更多时候却让他觉得耀眼又难为情……看在自己人生的份上，他简直要无节制地喜爱他。

“……虽然有些可惜，我这边的想子快要消耗完了。在降落途中还有什么想要实验的魔法吗，青峰君？”

搭档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青峰一边为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而没出息地庆幸——然而，察觉到了某个事实，他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

“那个，哲……”

“是？”

“……我的想子耗尽了。”

“……”

即便是黑子，也花了几秒才消化掉这个信息。

“……诶？”

粗略估算也有几百米的高空之上，少年难得呆滞的声音空虚地回荡。

“……得，得救了……”

比来时花费了将近三倍时间，将两位魔法师的想子（魔力）榨到一滴不剩，他们总算有惊无险地着陆。双脚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青峰就像滩泥一样瘫软了下去。两人的降落地点是学校中庭的绿地。

“……说实话，这比之前所有魔法加起来都有挑战性……”

隔了一会儿，黑子默默坐到他的身边，和自己不同，对方的神色依然和往常无异——青峰当然知道原因，由于想子储量只有魔法师的平均水准，更容易透支魔力的黑子早已锻炼出了对抗精神疲惫的耐性。

“不过，没想到想子会消耗得这么快……”

“……还不是因为青峰君不打一声招呼就把我拽上去。”

按照事前的估计，这次实验本来只会由一个人搭上扫帚——魔法射程和物理距离原本就没有直接的关系，根据现代魔法理论，只要提前设定好魔法的作用对象，黑子甚至从头到尾都不需要移动一步。就结果而言，虽然少年的体格十分轻巧，持续抵消这部分重力依然产生了不容小觑的开销。

“当然会把你拽上来了，毕竟我们可是搭档啊——这种说不定之前从来没有人尝试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让你悠哉地呆在地上。”

上半身仰躺在柔软的草皮上，青峰没好气地吐槽。不过，说完这句话，少年忽然咧嘴一笑。

“而且——这次看到了好东西，不是吗？”

“……嗯。”

受到他的感染，黑子也情不自禁微笑起来，伸手用指尖轻轻梳理对方的额发。

中庭的阳光温暖又柔和，不一会儿，青峰就感觉眼皮逐渐耷拉下来。

“我说，哲。下次一起去更远的地方飞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去市区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想子探测器捕捉到喔？”

“啊！还有这回事来着……那就飞得更高一点——一直飞到地球外面！”

“我才不要呢。中途被防空系统击坠的有青峰君就够了。”

“什么啊，真麻烦……干脆把防空系统也一并破坏掉好了。”

到了最后，对话似乎已经接近白日梦的范畴。黑子缓缓站起身。令人傻眼的是，他这位魔法笨蛋搭档或许还真的「做得到」。

“对了……你接下来不是要回「本所」吗？想子消耗成这样没关系吗？”

察觉到黑子的动作，青峰勉强睁开眼睛。由于「本所」的魔法师和他们并不共享一套训练体系，从入学之初，黑子某周固定几天都会缺席下午的课程，回到「帝光研」学习魔法。他们会趁午休时进行实验也是这个原因。

“当然会有一定影响……不过，今天并没有安排实技性质的课程，请不用担心。”

“是吗？那就好……”

听到令人放心的答复，青峰这下不再抵抗侵袭的睡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那么，明天见，哲。”

像往常一样，两人彼此道别——这个时候，他们尚未知晓说出这句话将会需要多大的勇气。于是，黑子也轻快地向他挥了挥手。

“——嗯，明天见，青峰君。”

黑子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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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间章 魔法师会梦到飞天扫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