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长惟求饶似的举手:“好吧,好吧,当我没说。”
见萧浊不言不语,她只好认真想了想,方道:“兴许,是因为她受了什么影响......”
她觑了一眼萧浊神色,辨不出喜怒,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乱吹胡侃:“呃、从我走街串巷听到的各路闲话来看,多半还是跟男女之情有关。”
萧浊额角神经一挑:“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男女之情?!”
路长惟被他突如其来的冷言戾声吓了一跳,随即不服气道:“我怎么不知道!没吃过猪肉还不许人见过猪跑啊?!”
萧浊冷笑:“行啊。那我倒看看,你都就见过什么猪跑?!”
路长惟清了清嗓子:“就比如,仙人你方才说的那个顽徒,我推测,十有**,他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师父。”
她摇头晃脑,对自己一时急中生智想出的说辞很是满意,却不经意一瞥,被萧浊的神色吓得一怔。
萧浊脸色阴沉得可以拧出水,目光仿佛千年寒冰,冷冷地盯着她。
路长惟素来看惯形形色-色各色路人脸色,一眼便察觉萧浊神情不对,立刻堆出一副讨好的笑:“......仙人觉得不对?”
萧浊冷冰冰道:“......对,怎么不对?”
他轻笑:“路长惟,你可真是一点没变。”
不知怎么的,路长惟愣是在他这话里听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意味来。
她讷讷道:“那个,仙人,应当不会拐卖小孩吧?”
萧浊冷哼一声,懒得再同她言语,抬脚往破庙外走,刚迈出一步,眼前景色忽变。
耳边传来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姓萧的,你对我用搜神术?”
萧浊微怔,张口欲辨,耳边冷风一滑,他下意识举手抵抗,用力捏住路长惟的手腕。
萧浊微蹙眉,一把将她手腕按下:“你打我?”
路长惟气极反笑:“你未经我允许,私自偷窥我记忆,我不止要打你,还要在你脸上狠狠扇十个巴掌!”
话音未落,她立时抬起另一只手,又要往萧浊脸上扇去。
萧浊往后一躲审,一下子站起来。
路长惟也想跟着站起来,却因为烧热未褪而头晕眼花,一时无力向前栽倒,双手撑地。
她闭目,待恢复过几分神智之后,余光中瞥见萧浊几步之遥的素白靴尖。
她直起腰,抱着胳膊,目光审视:“你都看见什么了?”
萧浊沉默片刻,实话实说:“看见你在破庙里和乞丐打架。”
路长惟皱眉,回想片刻:“好像是有这事。”
又耸了耸肩:“但跟我打过架的乞丐没有八十也有一百,我压根记不清了。”
“那你还记得我吗?”
路长惟抬脸看了看他,一哂:“记得啊,瑶芳城里模样不错、但是嘴巴很坏的庸医小郎中嘛。”
萧浊无动于衷:“只有这个?”
路长惟没骨头似的半躺着:“嗯.....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心肠意外得还不错?会替我治伤,还会跟云鲸一起来救我?”
萧浊脊背绷得笔直,不置可否。
路长惟微微一笑。
她觉得这云鲸背上硬邦邦又冷冰冰,方才自己躺了半天,睡得浑身难受,便试图移动支着脑袋的手肘,试图重新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后突然一阵爆响。
一声怒不可遏的大喝:“你这黄毛丫头当真不想活了不成?!”
......这声音,听起来,倒是有点耳熟?
路长惟扭头看去,有些意外地看清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时无虞怒气冲冲,将手里一柄尚在冒着白烟的长剑大力掷在地下,紧接着猛地一转身,五指铁钳一般掐住他身后紧跟的嫩黄衣衫女子。
他身量高大,直将那女子掐着脖子举得脚尖离地,一边恶狠狠道:“既然你存心找死,孤也不介意送你一——”
他□□剧痛,面色突变,松手。
纳兰嫣一边揉着发红的脖颈,一边仍不解气,又要再踢他一脚,这一回被时无虞察觉,立刻伸腿挡住她的小腿,并趁势往她小腿一踢。
纳兰嫣“哎哟”一声,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却立刻不服气地滚爬起来,手上飞快捏决:“举四方之力——爆!”
先前躲在一边看好戏的路长惟这才变了脸色,扑过去要拦:“等等——”
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路长惟只觉得一阵呛鼻狼烟扑面而来,她登时被呛得咳嗽不止,用衣袖捂住口鼻,正要上前找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算账。
——居然敢在她的私有财产、云鲸上无事生非,管他神仙大罗,都先受她一剑再说!
她刚迈出一步,却突然被人扯住胳膊,猛地被拉进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什么——?”
眼前突地蓝光一闪,结界特有的水波纹样在空中荡开。
路长惟瞳孔紧缩,随即一阵欣喜若狂——云鲸的封印解开了!
云鲸发出一声悠长的低吟,伴随着细微木铁机械转动喀嚓声,原本平坦光滑的背上峰峦凸显。
半柱香内,一栋雕梁画栋的巨大九层塔凭空而起,矗立在云鲸背上。
塔前一道牌坊,“此乡多宝玉”。
路长惟两眼放光:“哇!”
没注意到自己的胳膊何时被身后人放开了。
萧浊上前一步,同她并肩,淡淡道:“方才那两人打斗,倒是误打误撞冲开了封印。”
路长惟叹惋摇头:“早知道用蛮力就可以解决,也不知道我先前在费力个什么劲。”
她也不想再去找时无虞和纳兰嫣了。
虽然不知他二人到底为何打起来,但看他们一副你死我活的模样,八成不是好事,若是她贸贸然凑过去,劝架不成,反而殃及池鱼。
何况,她还有私心,眼前水镜楼藏紧天下珍宝的九层塔就在眼前,多出一个人,岂不是多分一份羹?
路长惟心道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发现九层塔便好了,到时候里头金山银山,还不得全数被自己纳入囊中。
......偏偏旁边还跟了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思及此处,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萧浊。
萧浊正在拍打肩上因为方才冲乱而沾染的些许木灰:“你先前不学他们用蛮力试探破阵,兴许不是没想到,而是是投鼠忌器。正所谓,爱欲生忧,从忧生怖。”
路长惟漫不经心地应了两声:“萧大夫对我倒是很了解。”
萧浊眸底闪过一丝讥讽:“世人皆如此,人人俱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罢了。”
路长惟随意的接话:“看不出来萧大夫除了专精医术,对佛理也颇有造诣?”
萧浊没吭声。
路长惟抬脚往木楼走去,一边不忘继续胡侃:“不过我看萧大夫你整日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倒是很适合出家当和尚。”
萧浊跟上她,片刻,悠悠道:“那,路姑娘看人却是一点也不准。”
路长惟张口正要说话,突然脚步一滞。
这时,萧浊眼底才终于闪过一丝笑意,也停下来,站在她背后:“怎么不走了,路姑娘?”
路长惟吞了口唾沫,不知怎么有点发毛:“萧大夫糊涂了,本姑娘名唤常迢迢。”
萧浊眼底笑意更深:“可是我觉得,常迢迢这个名字不好,既无内涵,又不顺口。”
路长惟干巴巴:“哦?”
萧浊盯着她的发旋,轻笑:“我觉得,‘路长惟’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路长惟垂眸,紧接着她骤然转身,游光飞电一闪,一道尖利金光直冲萧浊脖颈——
一线血丝滑出,萧浊堪堪躲闪,喉间一丝嫣红。
他面无表情地伸指摸了摸脖子,低头,看清指尖红迹:“......这么大反应?”
路长惟攥着从自己头上拔下的金簪,没说话。
萧浊抬起头,语气没什么波澜:“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不是善茬,现在果然如此。”
路长惟面色如霜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见萧浊一脸讳莫如深,心中愈加烦躁,走近一步,疾言厉色:“你是天地堂的人?还是黑市上接赏金的刺客?!”
她走到萧浊面前,一下举起金簪,簪尾尖利凝聚冷光,直对他的太阳穴。
片刻,萧浊突地一声轻笑:“怎么长大了还是这么疑神疑鬼......”
路长惟不明所以,眉间更蹙:“喂!我问你呢!”
萧浊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一手握住她的手腕。
路长惟试图反抗,却震惊地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动用灵力,都无法抵抗他的力道。
萧浊道:“我真的只是一个路过的、平平无奇的郎中。”
又一顿,“何况,若是我当真要杀你,你也不会活到现在。”
路长惟眯眼:“你威胁我?”
萧浊慢条斯理地从路长惟用力发白的指节里轻轻抽出金簪:“随你怎么想。”
路长惟咬牙:“......那你跟着我,要干什么?”
萧浊从怀里掏出一方素帕子,仔仔细细擦干自己手指和脖颈上的血痕,道:“找点东西。”
路长惟登时神色戒备:“我很穷的啊,身上一点钱都没有。”
萧浊又把那柄金簪包在沾染血痕的白帕里,方方正正地叠好,放进怀里:“我知道。”
路长惟退后几步:“......那你要找什么。”
萧浊收好东西,看也不看她,径自往九层塔里走:“找我的记忆。”
路长惟:???
她快步追上:“我发现你这人的话我真的越来越听不懂了。”
此乡多宝玉,慎莫厌清贫。 岑参 《送杨瑗尉南海》
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四十二章经·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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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各种拜亲访友来晚了~拜个晚年~~大嘎兔年快乐!!祝可爱的小天使萌兔然暴富,兔然变美,兔然走好运~~新的一年也要开开心心de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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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塔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