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事情一定会发生,有的事情你无法改变,」
「呼呼~你看啊,警官先生,这个世界已经破破烂烂了」
「哎呀真是抱歉,别这么看着我嘛,再看下去,我会挖掉你的眼睛哦~蓝色的,那么漂亮」
「嘻嘻嘻……」
「已经……没用了……我……」
「……」
「……嘻嘻嘻嘻嘻……」
——
【七年前】
无人的废弃街道昏暗无比,地面潮湿泥泞,混杂着工业污水气味的毛毛雨幕笼罩着,吞噬了大半本就微弱的、一闪一闪的路灯灯光。
警车的鸣笛声与雨点落地的声音形成诡异的交响,警示灯在雨幕中光影交错,一同将这座城市的夜晚拖入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里。
卷发少年的身影在角落中被黑暗啃噬着,厚厚的墙体遮挡住所有光线,警笛声还在不停响起,却在他的耳边越来越模糊。他的大脑一片混沌,只凭借本能握紧了手中生锈的剪刀。
滴答滴答,细雨落在伞面上的声音都异常清晰,女人踩着恨天高,走姿摇曳,却没有踩出一点声音,仿佛鬼魅。
女人的脚步停顿在一个没有光的角落,脚下冰冷的雨水都顺着地形朝着那个角落流淌而去。
女人低头,听见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看见一双蓝天般耀眼的双眸。
这真是个奇迹,毕竟,这一片区域刚经历一场激烈的火拼,到处都已经做好了爆破,包括这里——
这里原本就放着一枚炸弹,是目前世界范围内都最先进、威力最大的型号,应该连老鼠都死绝了才对。
女人的目光从少年手上的剪刀,移动到他身边一个黑色的、有着乱七八糟的电线的“方盒子”,顿了顿,又移动到少年警惕又迷茫的脸上,那双鸦青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却又显出几分空洞。
女人缓慢地蹲在少年身前。
“男孩,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女人柔声问道。
“……不……知道……”少年抿紧嘴唇,声音很小,几乎要被外面鼎沸杂乱的声音盖过去。
“不知道?”女人诧异地挑了挑眉。
“……不知道……不……记得……我是谁……”
少年这副模样让女人心中泛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她盯着少年茫然的眼睛,突然伸手打掉少年握紧的剪刀,然后把手指放在少年脆弱的颈动脉上方。
“别紧张呀。”女人笑眯眯地说,“我不会伤害你……暂时。告诉我,男孩,这个炸弹是你拆掉的吗?”
少年全身的肌肉都紧紧绷住,可是反应过来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又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心跳砰砰地急促了一瞬后,很快又趋向于平稳。
他听见女人的问话,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受潮后卡带的机器,正在慢慢地处理着得到的信息。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才刚刚理解女人的问题的意思,然后皱了皱眉,轻轻点头。
“男孩,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女人眯起眼睛,瞳色稍稍变淡了些,像是盯上了猎物,正在吐着信子的蛇。
“……名……字……?”
“名字,你的名字,就是,你叫做什么?”女人语气悠然,颇有些循循善诱的味道。
“你叫做什么……?”少年低声复述了一遍女人的问话,低着头思索着什么,然后呼吸一点点沉重下来。
女人也不急切,耐心地等待着,观察着这个奇怪的少年。
突然,男孩抬起头,以一种非常诡谲、仿佛是从什么规则外传来的奇异声响,一字一顿。
“你叫什么?……你叫什么……「我叫,波尔瓦」。”
雨下得更大了,将警笛声彻底压倒下去,浇灌着这个城市的罪恶,掩去一切不那么动听的声响。
——
【多日前】
“你问我为什么不能让小波尔瓦亲眼看见爆炸?你什么时候也那么有好奇心了?呵呵,好了,我说就是了。”贝尔摩德转了转酒杯,手机被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唔,怎么说呢~”
“你知道的,他是我捡回来的,自然有很长一段时间,跟在我身边。”
“那不是他第一次跟随我出任务,那些任务也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任务。”
“唯一的意外就是,那场任务,有人安装了炸弹。”
“轰——在硝烟和火光炸起的时候,小波尔瓦他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突然停下,转过头看我们,一点一点的,一个人一个人的看,看着我的眼神,看着我们所有人的眼神,就好像是恶鬼,Gin,如果你见过他那个样子,大概就能明白扛着镰刀收割人性命的死神是什么模样。”
“嗯哼~然后,他就突然疯了似的要带我们所有人一起去死,那个样子真可怕,没有理智,六亲不认,笑得又张扬。就连跟着他屁股后面的那些个家伙——你知道的,就是现在装备部那群人,他都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那不顾一切的模样,真叫人‘难以忘怀’。”
“总之就是这样,相信我吧,Gin,你不会想要见识他那个样子的……”
“——绝对不会。”
——
【现在】
第一个炸弹爆炸的时候,井口闫明就被震得大脑发蒙,“完蛋了”的想法浮上大脑。
那些炸弹本来是他布置的,就是为了和那些来追杀他的乌鸦们同归于尽,他早就不指望能活着了,因此布置得基本没有死角,一旦任意一个爆炸,爆炸圈内的人就死定了。
不出所料,紧接着,爆炸声一阵一阵接连地响起。
他艰难地抬起眼,看着面前举着手枪的人影,视野已经有些模糊。
“为什么……”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夏目……昭仁……
如果是正义的警校生,为什么会随身带枪,为什么会知道他埋下的炸弹位置。如果是乌鸦,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死,反而要做这种无意义的,相当于同归于尽的行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井口闫明好像看见那人笑了。
然后,视野天旋地转。
井口闫明:!!!
他被抱起来了!
内心的惊涛海浪让他突然有了力气猛地抬头看,正好撞进那个人蓝色的眼睛里,随后心中一颤。
那双蓝色的眼眸闪闪发亮着,亮得骇人,不带一丝杂质。
似乎是发觉他正在看着自己,那人视线下瞥,勾起一抹笑。
那笑容傲气,沉稳,张扬又充满了安全感,令人安心,井口闫明恍惚看见了一个影子,一个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影子,就像是他那死在了与黑暗斗争战场上的父亲一样的。
他的眼中就好像有光,充斥着信念……不,他似乎本身就是光,站在高处,能够照耀万万千千人的光。
他绝不属于黑暗,就像光与暗,界限分明,令人心惊。
他也绝并非普通的警校生,他的信念几近融入骨血,倒更像是,已经历经百战的,在樱花雨中已经战斗了许久许久从不回头的前辈。
井口闫明被稳稳抱住后,就感觉到夏目昭仁开始飞奔。
青年的怀抱很稳,在不停的爆炸声中完全不见犹豫地奔跑向前,动作娴熟地跳跃,避开爆炸的余波和掉落的碎石。
硝烟味越来越浓,爆炸带来的热浪也层层涌起,井口闫明觉得自己的视线愈发模糊,大脑一阵疼痛,快要呼吸不上来。
虽然看不清楚,但却能感受到碎落的石块擦过身旁,便克制不住地心惊肉跳。
简直就好像是……简直就好像是……
凤凰,正在浴火。
历经烈焰炙烤,死亡追逐——
前路,即是重生。
——
【现在】
萩原研二被突然抓住手腕飞奔,一瞬间脑子都还有些没转过来,直到跑出了十来米,才看向正一言不发拽着他逆着人流往爆炸中心方向跑的家伙。
“那边的?是小阵平?”
索郎回头瞥他一眼,却没说话。
向来挂着可爱笑容的娃娃脸,也冰冷异常。
桑落酒,研究队内部昵称索郎,是在松醪酒接手装备部之前,就一开始就跟在松醪酒身边的人。
自然,也经历过最初的那场爆炸。
经历过……
他的大哥,第一次抓住他的手腕,那种力道不容抗拒,抓得他的手腕都发白。
然后笑着,笑着。
飞蛾扑火般,想要带着他们一起扑进爆炸的中心,扑进那火光之中。
仿佛,那里,那爆炸的火浪和声音中。
有什么他为之奋斗、无论如何都在所不惜的、所追逐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炸弹犯(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