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第3章 《旧雨》

没有人的生命该是荒芜，可我的眼里，全是荒芜。

没有人的生命该是阵雨，可我的手里，全是雨滴。

那天的雨下得有些大，湖面微漾，天是灰色的天，雨是黑色的雨，倒影里，红色的自己。

这些孤独的命题从未被真正描摹出来，所以生命的轮廓才会显得格外模糊，靠在湖边的护栏上，隐隐约约，叹一口气。

匆忙的脚步逐渐靠近，最终停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伴着喘气的声音，稍纵平息，于雾微微转过头看了眼。

黑色，那个人像黑色，像今天的雨。

肖无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站在那里，手里撑着一把红色雨伞的于雾，淡然地也靠在护栏上，他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湖面上漂浮着片片的玫瑰花瓣，缓缓被推动着前行，没有生气，也没有感情，除了孤零零。

生命里没有任何一天比那天的记忆更清晰。

“你……等人吗？”突然，肖无转过头问，语气里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

闻声，于雾将伞往背后移了一下，对上肖无的眼睛，淡淡的一声：“嗯。”

“谁？”

背影有些沉迷，雨点用力在地上摔碎自己，红色的心，黑色的你。

空气里充斥着冷清的味道，半晌，于雾回答到：“死。”

蹙眉，肖无轻轻擦掉自己睫毛上的雨水，有些费解：“怎么？这世界，不如你愿？”

“没有留恋。”

肖无轻笑了一声：“从这条路一直往前走，那边有一座山，山最高的地方有一片草地，那里，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草地？另一个世界？”于雾忽然重新打量了一下站在身边的这个人，皱眉，你，是谁？

“嗯，那里很大一片枯草，都是生命凋谢的终结，去那里看看，或许你会有新的想法。”

“不去。”

“为什么？”

未曾听说，呼吸需要理由，所以从来不会想，活着是为什么？于雾突然拉出一个笑容，拱起身子用手托着下巴，说：“我到时间了。”

这不该是一个合理的解释，肖无转过身面对着于雾，任那些毫无感情的雨点肆无忌惮地打在自己身上，脸上。

“怎么说？”

“嗯？”于雾还是笑，怎么说，说，还是不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想了想，带着谐谑的语气，“我啊……我掉进湖里了。”

“湖？”肖无望了一眼湖面，除了被雨点溅起的无数涟漪，只有那些散落的玫瑰花瓣，在湖里被拉扯，沉浮，与他的衣服，他的雨伞一样的颜色，肖无看了看花瓣，又看了看于雾，沉沉地开口，“玫瑰……？”

“对呀，我是。”于雾说，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无畏，这样释然过，内心比湖面还平静，因为他心里丝毫没有波动。

有疑惑，肖无却没问出来，只是微微愣了一下，轻声说：“这是理由吗？”

“当然不是。”于雾顿了一下，“没有根茎的花，是会凋谢的，很快。”

肖无抿着唇，盯着湖里那些沉默的花瓣，问到：“为什么没有根茎？是一定不会有？”

这个问题是意料之外的，于雾以为他会像所有人一样，不可置信摇摇头说，于雾，这个玩笑不好笑。

“你相信我说的话？”

“信。”

“为什么？”

“因为不能不信。”

于雾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叹气：“我知道，你说的那座山，悬崖上有一朵白色的玫瑰，它可以。”

白玫瑰，肖无愣了一下。

突然一阵风吹过来，雨点斜着从红色的伞下打在了于雾脸上。

“既然可以，为什么不去摘？”肖无问到。

于雾听了，笑了声：“那花，是有灵魂的，摘了它，它会死，或许它也会让我死。”

肖无沉默了很久，久到……雨好像小了些，沿着那把红色雨伞的边缘，有雨滴汇聚然后滚下，掉在地上“啪”的一声。

一阵风，也就安静了。

“一个月。”肖无突然开口。

“嗯？”

“一个月后的现在，我来这里找你。”肖无说得很冷静，也很坚定。

于雾有些讶异：“怎么？”

“我会想办法让你活下去。”

无疑是笑话，于雾连想也没想就笑出来，伸手收了伞，感觉到剩下的雨滴掉在身上已经不痛不痒，这些天空的弃子，迎接它们的只有哭泣。

于雾突然伸手摸了一下肖无早就湿透的衣服，笑着摇头：“下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打伞？”

“打伞，伞会湿。”

于雾顿时没说出话。

打伞，伞会湿，摘它，它会死。

肖无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好了，我走了，一个月后见。”

“等等！”于雾叫住他，犹豫了一下，“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

素不相识吗？可是，每个人，不是曾经都素昧平生吗？孤独的背影，从未交织，所有人都是。

“一个月后告诉你。”说完肖无便迈开脚步往来的方向走了。

于雾愣在原地，手死死捏着伞的把手，大声说：“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我不会来的。”

肖无摆了摆手，却没有回答。

即使这样他也没有停下吗？背影，被晕开的，像湖里的倒影。

那片枯草，于雾是记得的。

一个月，哪里有凋谢的花瓣会坚持那么久。

那片枯草像是连接了另一个世界，荒芜，能看见的，只有荒芜，窒息一样的压抑，灰黄的天，轻轻飘摇的草，带着哭泣的微风，还有孤独伫立在绝望中心的叹息。

当然知道，这里沉重的空气。

那天依然是雨，天是灰色的天，雨是黑色的雨，朦胧的天气，像从未间断过。

黑伞，撑在雨生命的尽头。肖无静静在这里等着，如他所说，没有来。

轻轻叹气，嗯……落下的，始终都是描不清的写意。

于雾站在荒芜里，有雨突然打在脸上，一滴，又一滴，撑开伞。

红色是什么，黑色又是什么？微微闭上眼，身体飘散。

承诺本身没有意义，只是你用情至深。

肖无始终安静地站在那里，过了一秒，再一秒，前方，是看不见的尽头，和红色花瓣的轻舞。花瓣？肖无微微抬起头，刹那身体被红色的花瓣包围，随后，安静地飘落在眼前。

依然像那天，红色的你，撑着红色的伞，淡然地望着，望着对方，到时间凝固。

“你……来了？”肖无突然笑着说。

“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于雾开口第一句。

肖无还是笑，伸手，手心里躺着白色的玫瑰。

于雾愣在原地，屏住呼吸。

“如约而至。”肖无淡淡地说。

于雾不可置信：“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要的这朵白玫瑰。”肖无说得很轻，像怕打破空气。

风，不合时宜，伞从肖无手里滑出去，摔在身后不远处。

于雾在原地站了很久，想了很久，微微开口：“你，你的灵魂，你会……”

“嗯。”肖无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想你走进我的生命里，可以吗？”

那些似是而非的曾经，空白会被染成鲜红的笑意，如果雨从不曾停下，或许灵魂会浸透得更快些。

于雾收了伞，笑出来：“那，我想走进你的生命里，可以吗？”

《旧雨》

是风吹过的声音

回忆为之呼应 时间在聆听

你像在斑马线上一样走走停停

而我却笑得如此用心

时间在这洪水里留下的痕迹

掩埋了涌动的情绪和初遇的你

灰色云层忘记为此下一场大雨

我忘记心里开过几朵涟漪

不想再整理思绪春天来得太多余

蜻蜓在窗台栖息也学会几声抽泣

新写的诗句老去的泪滴

这一场叹不完的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