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女主，撩完就跑 第40章 第 40 章

记忆碎片中的画面仍在继续，少年们一路打趣，雪栖槿在众人的簇拥下沿着长街闲逛，一会儿从那位被称为“阿棠”的少年手中接过几样吃食，拿去与陆修文分享。

这一日似乎是某个盛大的节日，庙会布置的美轮美奂，大街上全是来来往往的市民，其中页不乏四人这般衣着华贵的富家子弟。

“修文哥哥，今后你打算做什么？”走到一家路边摊时，雪栖槿问：“我听伯父说你要回本家那边继承宗门，是真的么？”

陆旭放过了从阿棠手中抢糖葫芦的幼稚行为，转而看向大哥，眼中的玩世不恭缓缓沉淀下来，透出几分凝重。陆修文对弟弟的目光视若无睹，笑弯了眉眼回道：“一切尚未盖棺定论，老爷子还未必要我回去呢。你也知道的，他年年都说自己身子骨害硬朗得很，巴不得我晚点回去接他的班。”

雪栖槿便跟着轻笑起来，眼里隐隐染着些许忧虑。她终究没说什么，在与众人走了一段路后告辞离开。

“下回再见，修文哥哥。”夜里有焰火盛放，把绚烂的光芒打在少女身上。她似乎笼罩在那五光十色之中，身子却单薄消瘦，似乎能被一小簇烟火击倒。

阿棠送别两兄弟，再回来时脸上的笑意已收敛大半。

“阿姊，”他道：“你也知道的，如今时局动荡，若桑榆当真要大公子回去继任宗主，恐怕意味着阿爹也会受到牵连。他今日不肯告诉你实话，恐怕是担心你多虑。但如今情形，若当真有倾覆之忧，又有谁跑得掉呢？”

雪栖槿与他一同走在返回的路上，眼底波光流转，似有千言万语压抑未发。最终，她只是弯起嘴角笑了笑：“罢了，不想这些。前些日子不还有贵人来访，告诉我们另一条路嘛。若能成功，或许还能为阿爹争取些许机会。”

“阿姊！”阿棠顿时火上眉梢，开口欲说，却被雪栖槿摇摇头堵了回去。“剩下的事，想必阿爹会亲口同我们说。不如今晚早些回去，听听他怎么说吧。”

二人回到雪宅，穿过富丽堂皇的院落前厅，一路走到长桌面前。

鬓发花白的中年人坐在首位上，神色凝重。两人见到他立刻行礼，再在他身旁落座，俱是面色不好。

“你们回来得正好。”雪岩道：“为父有事与你们相商。”

这事想必与二人回来路上所说有关。听闻此言，雪栖槿立刻神色一凝，抢着开口：“阿爹，小女愿前往。”

“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抢着去？”雪岩也气了，“到底是你听我话还是我听你话？”

雪栖槿只得乖乖坐下，挨了阿棠一记幸灾乐祸的眼刀。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解释什么。陛下要从雪氏选妃，那是我们一族的荣幸。但如今时局动荡、国体不稳，此去进宫，怕是爹爹的势力都保不了你们周全。”

两人互看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某丝光芒。

“小女愿往。”雪栖槿道，“我也清楚如今情势，但我们雪氏自从阿娘去世便再无宫中眼线，即便前朝再权势滔天，也耐不住妇道人家的明枪暗箭。若有我为阿爹分忧，想必于雪氏只好不坏。”

阿棠立刻一拍桌子，站起来斥道：“怎么，阿姊这是觉得爹爹如此无能，要到卖女求荣的地步了不成？我们雪家才不会无缘无故把一个名动京城的宝贝女儿嫁给那个老匹夫呢！”

“住口！”雪岩也拍案而起，往阿棠身上招呼了一巴掌：“天子脚下，岂能容你如此放肆？若是被别人听了去，不单止你要掉脑袋，咱们一族怕是都难保！”

“是……”阿棠弱弱地应道，行礼后蔫蔫地坐了回去。雪栖槿同样赏给他一个幸灾乐祸的白眼。

“记好了，雪氏虽家大业大，但终究依附皇权而生。我们手中固然有朝廷兵权，但若陛下要桑榆分权，也不过是自然而然之事。那一天迟早都会来。以陛下这多疑暴戾的性子，咱们这些臣子终有一日会失去圣心，唯有历朝历代忠心耿耿的桑榆宗有能力继续赢得圣宠。”

雪岩颇有点示弱的意味，连一向挺直的脊背都有些佝偻。他无奈地看着阿棠，道：“你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再这么下去，咱家迟早要交代在你手里。”

阿棠想反驳，却又找不出什么辩解，只得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至于阿槿，”雪岩转向雪栖槿，严肃道：“你一直都是为父最得力体己的帮手，入宫一事不急，待为父再思考几日，好吧？”

雪栖槿乖顺道：“一切按父亲意思。”

阿棠“哼”了一声，引来父亲的训斥：“你看什么看呢？要是你能有你姐姐一半机灵，至于成天被我骂么？”

室内的光逐渐晕开，眼前景色缓缓模糊。待倾衣反应过来时，这片羽毛上附着的回忆已全数消失。

她回到了檀越泽奢华的大殿，周围伙伴们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唯独陆长白依旧冷着脸，被斗笠遮着看不清神色。

“如何？”檀越泽懒懒问，指尖把玩着一缕黑发：“看见了什么？”

倾衣仍在消化过多的信息量，脑子一时有些用不过来。她看见了与陆家交好的雪家大小姐，而那人毫无疑问正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

为何黑凰尚为青鸾时的回忆偏偏放在雪栖槿身上？而它所展现出的一切……尚为少年的陆修文、陆旭与健在的皇室暗卫桑榆宗，外加一个曾为官宦世家的雪氏一族，动荡破碎的南宛朝末年……这又是为了什么？

仿佛有一片阴云笼罩在她的头顶，将一切天光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她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原主的父亲、她的真实身份、自己的魂穿……一切都重新被迷雾吞噬，而她即便知道这是陷阱，也不得不纵身一跃。

“不清楚。”倾衣只能作此回答。“我……说不好。”

她的状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谭簌簌连忙接话：“看到了一段回忆，似乎是南宛年间雪家两位子女与陆家兄弟的故事。”

乌恩其也跟着点点头：“虽然不懂你们大越的文化吧，但南宛曾经不是整篇大陆上最为强盛的国家么？怎么看回忆里说的，在短短十数年间就落魄至此，甚至不复存在？”

谭簌簌叹了口气，心知这些事情解释起来得花上三天半夜。一旁的陆长白则在短暂沉默后蓦地开口：“叔父……似乎跟现在不太一样。”

“！！！”谭簌簌直接一口气没喘上来。

倾衣无暇理睬身旁被过大信息量打击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好友，脸色仍旧有些发白。

檀越泽眯眼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摆了摆手，向左护法吩咐了句话。左护法露出疑惑的神情，但还是按照吩咐走下阶梯，对四人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回礼也送了，盟约也成了。不如改日再约，正式把结盟借兵一事确定下来？”

“没问题没问题。”乌恩其赶紧代替说不出话来的两位姑娘应承：“那我们就走了啊！这回别再拦了！”

左护法太阳穴抽了抽，心想难道不是你们故意闯进来才有的这一出么？他良好的涵养终究没让他把这句话说出来，而是礼貌地作揖行礼，将一行四人送离大殿。

他们身后，檀越泽眸光幽幽，似有无穷无尽的情感自心底涌来，要将那个背影纤细的姑娘囫囵吞下。

*

“你们几个都没事吧？”小舟上，乌恩其担忧道：“跟他们约了下周二再见，听见没？”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并持续不断用惊异的眼神瞄着陆长白的谭簌簌接话：“知道了！真是的，这点事情都值得你说上半天？”

乌恩其不满：“本王就是从没见过你们俩被噎死的样子嘛，多看几眼都不行？”往常都是他甘拜下风的份，哪有机会看到倾衣在口才上吃瘪啊。

这话原本并无不妥，陆长白却往倾衣面前一挡，冷冷道：“不给看。”

这下火药味就起来了。本来就对“陆长白竟然跟桑榆宗有直接关系”这一事实感到震惊的谭簌簌更是惶恐几分，就差没往地上一蹲了。乌恩其则踏前一步，用力得小舟都在微微晃动，胳膊上的青筋有点崩裂的迹象——毕竟草原王子从来不善于应对挑衅，尤其是这种意想不到的地方。

“做什么呢？”一声轻唤从陆长白背后传来。刚才还剑拔弩张冷若冰霜的少年立刻柔和了眉眼，即便有斗笠遮挡，也能明显分辨出他放松了许多的下颌线条。

倾衣决定把想不出答案的东西抛诸脑后，反正自己也得不出结论。她拍了拍陆长白，从他身后挤出半边脑袋，对气冲冲的乌恩其道：“有件事我一直想跟您商量，如今大概是时候了。”

她很少对乌恩其用敬称，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深谙此道的王子殿下，立刻警惕起来，眉毛一扬，问：“什么事？”

“竹溪书院的学习期结束后，我要借道去一趟九乌，敢问殿下是否愿意做这个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