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穆清欢没吃多少东西就饱了,原主实在是娇弱,这具身体还得日后她好好调养,她放下碗筷,看向一旁吃得正欢的夏侯荣,“荣四爷,可还满意?”
夏侯荣埋头苦吃,从努力干饭的间隙中点了点头,以此作为回应,一边大块朵颐一边对穆清欢说道:“明天再给我备好一份,小爷明天还来。”
考虑到今天这顿火锅是两人交换得来的,他又补充说道:“你明日再想吃什么,尽管点,我就还要这个就行了。”
火锅果然能令人上瘾,尤其是在这初春的天气,能吃上一顿简直不要太舒服,眼见她的鱼儿已经咬死的钩,穆清欢双手交叉放在颌下遗憾地说道:“荣四爷,抱歉啊,明日火锅可没有了。”
夏侯荣闻言大骇,匆匆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满脸惊恐,这么好吃的食物为什么明天就没有了?他喝了口茶解辣顺便压了压惊,“为何?”
穆清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这四皇子瞧着还挺单纯,坑他都让穆清欢这个黑心萝卜良心受愧,但良心这种东西对穆清欢来说大概就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吧,于是乎下一瞬穆清欢就放下了那点少的可怜的愧疚,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们这火锅卖不出去呀,都没有人过来吃,这店都开不下去了,哪里还有火锅?”
夏侯荣道:“如何会开不下去,小爷我每日都过来吃,不就行了。”
此话一出,夏侯荣身边的侍卫连连摇头直叹气,他压低声音在夏侯荣耳边道:“主子,您一个月偶尔跑出来两三次也就算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但要是天天都出宫,这我们还活不活了?”
夏侯荣自知自己说了大话,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只好另外想办法,他灵机一动道:“这样吧,不如我就请你们去我家做厨子,你看这样如何?”
不等穆清欢回答,那侍卫抢先开口道:“不可,我们宫,咳,府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的。”
“你闭嘴。”夏侯荣生气地看了侍卫一眼,他不想吃火锅,他还想吃呢,可不能得罪厨子。
他问:“有没有什么办法你们可以不走,我又能吃到火锅呢?”
“当然有呀。”穆清欢甜甜一笑道。
倘若穆清欢用的是原来穆小姐的那张脸,旁人见了这个笑只会觉得甜美动人,可她现在乔装成了一副狰狞的大汉模样,再配上这样一个蜜里调油的笑容,不觉让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侍卫觉得没眼看,索性闭上了眼睛。
夏侯荣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面的这位厨子不该长成这样,她生的不算高,骨头的量感也算小,脸上虽然疤痕狰狞,但那一双眼睛可谓是纯洁无瑕,否则也做不出来天下这般的美味,都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这个吃货眼里厨子就容易出仙女,他越盯着穆清欢看就越觉得她应该是个姑娘家才对。
察觉道自己对人盯得够久了,夏侯荣收起自己的那些不正常的心思,拉回正题道:“什么办法?”
“但是是需要荣四爷,您帮个忙了。”
“什么忙?”
穆清欢说:“我想就以你的名义让我们给整个天福楼的席桌上都送一份火锅的试吃,你觉得怎么样?”
“这?”夏侯荣心性单纯却也不是傻子,这厨子想让他这样做摆明了就是利用他的身份,这不是让他和天福楼作对么?谁家好人在酒楼吃饭的时候让在场的客人试吃别家酒楼的菜品的呀,这不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给老虎拔牙嘛,他倍感为难,这个条件说过分也过分,但也没有到他不可接受的地步。
穆清欢看出夏侯荣的犹疑不决摇摆不定,煽风点火道:“荣四爷面子可就大了,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像您一样有权利能给天福楼的众人送上一份火锅的试吃?等他们领略过火锅的滋味之后,这福气别人想求都求不来吧?”
话间,穆清欢扭头看向霍嘉,继续道:“诶,我记得这个火锅刚刚搬上来的时候是不是好多人在看来着?”
霍嘉头脑灵活,瞬间明白了穆清欢的意思,顺畅地接话道:“是啊,京师里的人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就算有煮的菜也不做想火锅这样入味香气四溢,我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还瞧见有不少人咽口水呢,还有伸长脖子往我们这边望的,简直了,我头一回会瞧见这样热切的眼神。”
穆清欢佯做思考模样,说道:“你说,我要是送一桌火锅下去,应该会有不少人抢着试吃吧?”
“那当然,”霍嘉接话,“我们刚才才在下面走了一遭,还有谁不知道我们安广茶楼火锅的名头。”
穆清欢眉眼弯弯,笑道:“你说得对,本想给荣四爷做个顺水人情,看来还是算了。”
“等……”夏侯荣欲言又止,虽然他已经预料道这可能是面前这个小厨子给他下得套,但架不住这人说话太有蛊惑力,以他荣四爷的身份给天福楼在座的客人都送一份火锅的试吃,别的不说,面上那可真是风光无限啊。
人呐,总是架不住这种挣面子的诱惑。
“荣四爷还有什么顾虑?难不成您是怕这天福楼?”穆清欢道。
“小爷是什么样的人?爷会怕它区区一个天福楼?”夏侯荣不屑道,主要是他担心这样下来会得罪这里的厨子,万一以后人家脾气上来不愿意让他来着吃饭了这么办?
虽然这火锅好吃,但是他毕竟是天福楼的常客,这样的菜他都吃惯了,美味可口,十分附和他的心意。而且据他观察,他们那家安广茶楼里能拿的出手的就只有这道火锅了,万一他哪天火锅吃腻了……两厢权衡之下,还真是不好抉择。
“唔,那就很可惜了。”穆清欢说:“这火锅可是不可多得的珍品,按照我们现在的储备量来说大概也就只能三天供应十桌吧,那荣四爷可要好好珍惜现在的机会啊,今天这一顿火锅可来之不易。”
“什么?”夏侯荣愣住,对面这厨子言外之意那可就是:你今天不帮我,以后可就别想吃我家的火锅了。
在怔住的同时,夏侯荣不得不承认,他被穆清欢拿捏住了,这厨子对他的威逼利诱有用,然而若是他对厨子威逼利诱呢?要是不给他吃火锅他就勒令他们安广茶楼关门!
夏侯荣思考了一下这事的可行性,好吧,几乎为零。
且不说他一个皇子如此小人行事有失风度,再者就按他短短地和这位厨子相处下来对他性格的基本判断,这位可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搞不好他最后还陪了夫人又折兵。
头一次,夏侯荣居然在一个庶民,不对,说庶民都是抬高了他的身份,这厨子的穿着打扮明显就是个流民,他竟然在这个流民身上体会到了憋屈,可他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他想不出来更好的解决办法,至少天福酒楼还会看在他的身份上让着他。
倘使他现在亮明身份,估计不仅得不到这厨子的尊畏,怕是更要被她敲骨吸髓的诈下去了,这人惹不得,退让为上。
夏侯荣心中天人交战,最后妥协道:“好,我应你。”
侍卫见夏侯荣这么轻松地就答应了,皱眉喊道:“四爷?”
别的不说,他就想看看这位厨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你叫什么名字?”夏侯荣问他。
“暮倾。”
“穆清?”夏侯荣心直口快道:“我倒是认识个叫穆清欢的,不过她是个姑娘,就是可惜了。”
穆清欢接茬道:“可惜什么,不是她自食恶果吗?”
“她以前是好多一个姑娘啊,”夏侯荣喟然而叹,“你怎么也知道她?你见过她了?”
“没见过,倒是听说过,不过她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吧。”穆清欢轻飘飘道,她出言冷漠,似乎对人命也不怎么重视,倒是和她脸上这张凶神恶煞一般的脸极为相配。
“不提这些了,吃吃吃。”提起这些夏侯荣心情不太好,只有美食才能治愈他。
穆清欢也不管他,借着夏侯荣的名头,她让天福楼的小二给他们这边送了两大口锅,以及各种需要的配菜,当然这些便又交由安立德去处理。
每口大锅里她都投入了两包火锅底料,天福楼的小二们源源不断地往三楼的厢房里送着生的肉,菜,以及盘子,这样的举动弄得天福楼的小二们也很好奇,纷纷猜想:“这尊贵的荣四爷胃口这么大的吗?”
一时间又觉得好笑,果然他们天福楼的菜就是人间极品,这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可给他们馋坏了,来来往往的小二们在于彼此擦肩而过时总免不了相互之间以眉眼传意,意会之后又捂住偷笑,眼底是藏不住的傲慢,因为在土包子三人组那里得到了快感,于是行事更加嚣张,活像是鹅仰起了它的长颈。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裹着蘸料的菜碟子被交由他们不断地送出去,送到天福楼有客人的每张桌子上,起初被幸运眷顾的食客们都还以为这是天福楼大方新送的什么美味佳肴,但有人就看出来不对劲,这个香味真的很像是先前从大门入内的火锅味。
一开始只是窃窃私语,有人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尝尝,尝尝,你试试?”
“哇,香!”
“好吃!”
初尝过之后,自然有人对其的味道念念不忘,便招呼小二来道:“这是什么东西,给我们这边再上一份。”
“我们这桌也要。”
“这边也要,快点上啊。”
面对这些要求,小二们也颇感为难,不是他们不想上,实在是他们没法上呀!
瞥见小二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神情,有人说了:“还愣在这干嘛呢,既然许了我们试吃,这菜怎么还不上来?”
“对啊,对啊?纯吊我们胃口是吧?”
有人又说了:“这么藏着掖着,不会这一碟菜就价值千金吧?”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价值千金我也要买!”
“都是普通的肉和菜,价值千金?我看还是有点不值。”有人评鉴说。
“那不说在整个南盛,就算是在北梁,我也从未吃过这种味道的食物,的确是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就算一掷千金又何妨?”
“切,装什么,就你家有钱是吧?”
有人觉得值,有人觉得不值,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执,两波人马隔空吵了起来,穆清欢一行人时刻关注着底下的状况,见时机已到,霍嘉和穆清欢交换眼神,他走出厢房,来到廊前,冲着底下的人喊道:“诸位放心,我们安广茶楼的这火锅无须千金,也无须百金,只需要纹银十两,十两一顿,保您吃饱吃好。”
在南盛,普通平民百姓一年的总收入大概也就二十两左右,这一顿火锅就要耗去他们半年的劳作收入,属实是天价,但对于常年在天福酒楼吃饭的客人们就不同了,他们一听说吃这顿火锅竟然只需要十两银子的时候纷纷笑出了声,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要知道在天福楼一顿饭至少也得花上二十两,要是平均来算呢,那怎么着也得五六十两一桌了,故而这个价格对他们来说何止是便宜啊,那简直是太便宜了。
“安广茶楼,没听说过呀?”
“管他呢,既然只要十两银子,那给爷来一桌,爷现在就去。”
“我与你同去。”
“我也要一桌。”
说罢,有人已经起身欲走,霍嘉连忙展臂拦住他们,“诸位公子,莫慌莫慌,小人这话还没有说完呢。”
他继续道:“虽然这火锅是十两纹银一顿,但是我们家这独门秘方实在是制作不易,所以每三天才能供应十桌。”
“什么,还是限量的?”有人不满道。
霍嘉摸摸自己的额角,有些不好意思,回答道:“对啊,对啊,所以呢,我家掌柜决定——”
底下有人打断了他的话:“先到先得是吧?那好,小爷我汝阳范氏范龙飞,先给我记一桌。”
此人说话声音洪亮,孔武有力,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怕是有武力在身,真叫人不敢得罪,霍嘉几乎是硬着头皮说:“非也,非也,我家掌柜的意思是,出价高者得。”
“什么?”范龙飞拍案而起,盯着霍嘉嗤笑道:“果然,无奸不商。”
霍嘉被这人盯得有些受不住,他这小人物都做了多少年了,陡然将他放到一个大场面中来,他多少也有点吃不下,要不是有手边的围栏遮着,底下人只怕都要瞧见他打颤的双腿。
他心生惶恐时,一双手按在了他的肩头,霍嘉偏过头去看,原来是暮倾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他身上写满了临危不惧的从容与镇定,霍嘉一瞧见她,只觉得翻腾的心海中好似有了一颗定海神针。
穆清欢与范龙飞对上视线,轻描淡写道:“竞不起价又何须发脾气呢?”
她按住霍嘉的肩,示意他退至她的身后,“诸位桌上的那碟小火锅,是我身后这位荣四爷请大家享用的,人间至味岂可独享,三日后的第一桌火锅这位荣四爷以两百两的价格买下,可见我们安广茶楼的火锅值这个价钱,您说是吧,荣四爷?”
穆清欢将问题抛给夏侯荣,她右侧雍容华贵的四皇子殿下,纵使寻常百姓不认得,但这天福楼里的常客可是认得的,有了四皇子做背书,议论声明显小了不少,还有人小声说四皇子对美食的品味果然是一如既往地好。
“多谢荣四爷款待!”
“多谢荣四爷款待!”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兄弟。”夏侯荣如是回道。
被人拉上了贼船,夏侯荣就是想下也下不了了,他几时用两百两买下了三日后的第一顿火锅了?这个暮倾果然如同范龙飞所说的一样,是个奸商。但他又没办法和暮倾翻脸,更没有办法挑明,他才说这下面的火锅都是他请的,如果反驳的话那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一帮“兄弟们”被暮倾给坑了。
“就不知这第二桌,诸位谁赏个脸订下?”穆清欢问道。
有人道:“既然荣四爷以两百两的价格订下第一桌,那我便以一百两的价格订下第二桌。”
“那我一百二十两订下第三桌。”
“我一百四十两订下第三桌。”
“好你小子又跟我杠上了是吧?”
“第三桌,一百五十两。”
另外一人道:“第四桌八十两。”
有人嘲讽道:“才八十两就想订下第四桌?我出一百两。”
“……”
整个天福酒楼吵得沸反盈天,霍嘉和安立德则是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对穆清欢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就普普通通的一顿火锅而已,竟然还能被她这样玩?天呐,这简直是神仙下凡吧?
所谓人不可貌相,于是穆清欢伪装的那张丑陋脸上,又被人不知不自觉中打上了圣光。
有人欢喜有人愁,他们这边这边欢欢喜喜,管事那边可谓是愁云惨淡,穆清欢的伎俩别人看不出,他还会不知道吗?不仅拉着四皇子当靠山,还假惺惺地说四皇子以两百两的价格买下三日后的第一桌火锅,这不仅奠定了这顿火锅的上限价格,也同样的奠定了火锅的下限价格。
人家皇子出两百两吃一顿火锅,你敢出两百零一两吃一顿火锅嘛?同样的,你也不敢出二三十两和人家皇子殿下吃上同样的火锅,这就是人情世故。
管事恨得牙痒痒,你说你搞这套就算了,你还在天福楼里搞这套,将他们天福楼的贵客都拉去他们那个老破小的安广茶楼,这和当着他们面在天福楼拉屎有什么区别?
想踩着天福楼的名头上位,这丑八怪乞丐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有一名小二来到在暗处阴恻恻观察的管事身边,告诉他了一个好消息:“管事,掌柜的回来了。”
欢姐技能:贴脸开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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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