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朱明回到家中,刚脱了披风喝了一盏茶,她的院门就被踢开了。
来得比她估计的还要早些。
她捡起披风又穿上,走出去,站在廊下。
冬日中,院中萧瑟,白衣少年站在光秃秃的桃树下,红着眼睛瞪着她。
“你什么意思?”
眼前的少年还是她熟悉的模样。腮边的婴儿肥未褪去,唇上一圈青色的绒毛,剑眉倒是渐渐显山露水,因此显得眼神凌厉。奶凶奶凶的。
晏朱明问他:“今天你家二叔三叔打上门来的时候,你在哪里?”
江承夜的脸瞬间涨紫了。
晏朱明冷笑:“你们江家是指望不了你了,只能请了我去清理门户。”
她前世一个差点问鼎后位的贵妃,江家那些鼠辈还是能手拿把掐的。
江承夜怎能听不懂她话中的嘲讽之意?
“所以你嫁我?”
晏朱明勾着唇:“不嫁你,你们江家还有另一个郎君给我嫁么?”
江承夜闻言,咬住了唇。
他继承了谈幼筠,生了一双无辜的鹿眼,眼尾微微下垂,这样盯着人时,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只余下满脸的委屈。
晏朱明合着手,神色极其冷漠。仿佛嫁他,不过是为了顺利接手江家才不得不出的下策。
“你也不问我的意思?我若不愿意娶呢!”江承夜吼道。
晏朱明非常无所谓:“我管你愿不愿意。”
前世江承夜就一直没有娶妻,晏朱明私以为,以江承夜的性格,应该是嫌弃女人麻烦才迟迟不娶。
江家惯着他,可是她晏朱明才不会惯着。她不过是要个江家媳妇的名分而已。
“我嫁你,也是为了幼筠姨不被你们江家旁□□群吸血虫欺负!但凡你争点气,至于让我来收拾他们?”
江承夜被她说得脸上青白交加,十几年来,他被晏朱明压得死死的,毫无出头之日。现在晏朱明还要嫁给他……一想到将来的日子,江承夜咬着牙从牙缝里磨出几个字:“那你且等着吧!娘子!”
说罢,仿佛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慌忙逃窜。
晏朱明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她和江承夜是同一天生的。
那天,隔壁幼筠姨一发动,她家阿娘挺着大肚子冲过去帮忙,结果到了夜里,幼筠姨还没生下来,她一着急,羊水就破了。
幸亏顾允怜将门虎女的身体健壮,晏朱明在黎明前出生。一炷香后,太阳升起来了,江承夜才呱呱坠地。因为生于日出之际,两人的名字便取了“朱明承夜”。
当时两人膝下都已经有了长子,自然是都想要个女儿的。只有顾允怜如了愿。
晏朱明一出生,谈幼筠喜欢得不得了,立刻就把她和江家长子的婚事给订下了,又许愿让顾允怜再生个妹妹给江承夜。
不过江承夜的妹妹到现在还没着落就是了。
晏朱明从小便用年长一炷香和长嫂的身份压着江承夜。江承夜自然不服,奋起反抗。但晏朱明是个跟着郡主母亲从小耳濡目染长大的,心眼可比江承夜多太多了。
但凡两人惹出祸端,都是江承夜背锅,晏朱明则扮演那个辛勤给他收拾烂摊子的角色,一句“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没有看好弟弟才让他犯下此等错事”让江承夜做了三年的噩梦。
每次她说这句话,大家都心疼万分,围着她嘘寒问暖,而一边,大棒子全打在江承夜的背上。
他每天跟在她身后只会念叨:“凭什么我长兄要娶你?”
显而易见,只要她嫁进了江家,江承夜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同时,他每日不遗余力在江家人面前控诉晏朱明的恶行,只可惜大家都只相信晏朱明,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江承夜愈发绝望。
而晏朱明就爱看他吃瘪的样子,便会回他:“自然是我和你长兄青梅竹马、两心相许。你如今该多奉承我,等我嫁进来,才会给你相看一门好亲事!”
嫁给他,不过是权宜之计。晏朱明回房,绣架上火红的嫁衣已经绣至尾声。衣摆上一只腾飞的凤凰凌空而起,角落里那轮旭日还差两针。
他们的婚礼被定在了三七那日。
那天京城下了初雪,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宾客三千,红色的轿子上挂了白色的绸缎,整个将军府飘散着黑色的奠字,唯有江承夜的院里有零星的红双囍。
一切仪式都被简化,两人牵着红绸,头顶皑皑的白雪拜过父母,便被送入了洞房。
谈幼筠不想委屈晏朱明,因此洞房还是认真布置过的。江承夜黑着脸走进去,大手一挥把床上的坚果扫了个干干净净,随后一头倒上去,翘着脚对晏朱明说:“娘子,脱靴。”
晏朱明剜了他一眼,根本没有理他,兀自摘了头冠坐到妆台前。谈幼筠已经将将军府的账目摆在了她的妆台上。
白芷从陪嫁箱子里翻出一个小算盘,晏朱明一抹,便开始拨弄起来。
被她刻意忽视,江承夜也已经习惯了。他愤恨地自己踢掉了靴子,翻身滚进榻里,背对着她。
这几天筹备婚礼,又要兼顾丧事,他很是疲倦,这么一躺,竟然就睡下去了。
梦中,晏朱明一席白衣跪在谈幼筠面前,绢帕掩面:“都是儿媳不孝,儿媳没有看好夫君,让夫君犯下此等大错!”随后直接哭晕在那里。
谈幼筠捂着胸口,伸出手指着他:“这个逆子!逆子!家法呢?”
江承夜就这么给吓醒了。
他睁开眼,晏朱明放大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他吓了一跳,差点弹开去,脑袋撞上了床架。
晏朱明立刻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看着满目的红色,江承夜才回想起这是在他的洞房里。他死死盯着晏朱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出嫁随夫,你这是什么规矩?”
晏朱明冷哼一声,伸手解他的衣襟。
江承夜大惊失色,捂着胸口往床内退去,然而床上并无他的退路,他便被晏朱明硬生生扒掉了外裳。
热孝期间,婚服里头都是雪白的中衣。
晏朱明起身将外裳挂起来,然后折返,居高临下看着他:“妾身这是服侍郎君的规矩!”
江承夜瞧见她的神色,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有你这样服侍郎君的么!洞房花烛,丢下郎君,在那算账?”
晏朱明抱起手臂:“成啊,我现在不看了,这就来做洞房花烛该干的事情!”
言罢,她双手一拨,血红的婚服便敞开了。里头照样是守丧的白色中衣。
江承夜一双眼警惕地盯着她,脸色却如同蒸熟的螃蟹一般渐渐涨红。
晏朱明上前一步,嫁衣落了下来,她抬手作势又要去解中衣的系带。
江承夜抓起一旁的枕头捂住了眼睛:“我长兄才死,你做什么?!”
晏朱明缓缓凑近,在他耳边说:“百日热孝还剩七十九天,咱们得赶快怀个嫡子,撑起门楣!”
言罢,她一把扯开江承夜手中的枕头,直直对上了他那双委屈巴巴的眼。
江承夜的眼底满是惊恐,往下一瞟,晏朱明的衣襟散乱,她这样跪趴在他面前,他很轻易就看见了中衣里头同样是素色的那抹……
他的喉结不由滚动。
青涩的少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隐藏自己的情动。
晏朱明计划让将军府的人丁尽早兴旺起来。上辈子她没有子嗣,这辈子她特意去找了郎中看过,她的身体无碍。
如果能在百日之内怀孕,三年孝期除服,长子刚好两岁,正适合再怀一胎。她自己来不及生,到时候给江承夜纳上几个妾,生下来不论男女都养在自己的膝下。
她看向江承夜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匹种马。
江承夜蓦然发现她眼中的冷漠,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个人是指望不上了,她必须要赶紧生一个指望得上的!
如同是兜头一盆凉水浇灌下来,江承夜身体里汹涌的那股浪潮立刻退去。他伸手一把推开了晏朱明。
晏朱明被他推得倒在榻上,瞧着他猴子似的跳起来穿鞋,问道:“你今夜就去睡书房么?不怕阿娘知道?”
阿娘指的就是谈幼筠。
死穴被她拿捏住,江承夜光着一只脚踩在脚踏上,另一只脚提起来还未套进鞋里,他就保持着这样单腿的姿势站了一会儿,终于放弃,扔掉了鞋子。
晏朱明像是一个逼良为娼的恶人,靠在迎枕上,好整以暇看向他。江承夜一脸的视死如归,缓缓解开了中衣。
少年白净而匀称的胸口在龙凤红烛下染上了薄薄一层绯色。
不同于江承平父子,江承夜的皮相更肖似谈幼筠,雪肤玉肌,五官秀气,那双幼犬似的眼,显得人文文弱弱。
他露出这样一副委屈的样子,倒是显得晏朱明不是人了。
她扶了扶额。
嫁进来前,她也早就做好江承夜不配合的准备了。
子嗣这个事情本来也是随缘。她才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十几年后才能长成的小子身上。
不过该调戏江承夜的,她也不会错过。
她懒洋洋开口:“叫姐姐。”
江承夜一愣,不敢相信地看向她。晏朱明眉心微微挑起,眼神很是危险。
胸膛的毛孔在微凉的空气中尽数立起,后背上爬上来一层鸡皮疙瘩。
江承夜挣扎了很久,终于闭上眼睛:“姐……姐姐。”
晏朱明轻笑了一声,往榻内一滚,给他留出位置:“成,今夜放过你。”
江承夜: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