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王后的NPC 第16章 小叔叔6

苏为不知道要用策略，五十米田径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到了真正的战场八百米，她俨然成为一个败兵。

这场八百米跑，就如她的人生，在一开始就被别人抛下了一大截，再怎么追赶也追赶不上。跑到最后，整个跑道只剩她一个人。

她无助地盯着遥远的终点，盯着那些跑到尽头悠闲的赢家，没有人能替她抵达终点。

苏为咬紧牙，继续向前吃力地跑着。

她跑到终点的一刻，林小宏和班里其它几个女生都高兴地跳了起来，还有人夸她：“苏为好样的。”

这些发自肺腑的夸奖，抚平了苏为自尊心上的利刺。

林小宏拧开水瓶盖，“刚跑完要慢慢喝。”

苏为喝水的时候，敏锐地听到有人说了声，“不是傲得很么，怎么跑了倒数第一。”

苏为淡淡看向吴今生，哑着嗓子说：“我尽力了。”

她和吴今生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徐丽眼里的暧昧，也不是张群眼里互帮互助，而是一种竞争。

看似相似的人，代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在无声中沉默较量。

除了记录成绩的老师和林小宏，没人知道吴今生这次八百米跑的成绩是男生组的倒一。

林小宏快要笑死了，“老吴哥，你学习成绩都不是倒一，咋体育跑了个倒一？”

吴今生也不知道，但是当他踏上跑道的那刻，就出于自发地这样做了。

他对林小宏说：“怕表现太突出被体校挑走，耽误我发财。”

苏为在高中伊始撒的谎，直到高中即将结束也没有被发现。

张群和其他老师都说她只要高考不失常，稳上211，有了这句话，高中剩下的时光她不在紧绷着自己。当她回看这段时光，除了自己拼尽全力隐藏的窘迫之外，她还看到了许多温暖之处。

张群的帮助，林小宏的豁达，其它同学的不打扰，徐丽给她做的饭，还有...

吴今生。

因为他们，她和这座城市的隔阂正在淡化。

毕业当天，林小宏给张群来了个公主抱，而吴今生则成了一个公共景点，女生男生们轮流和他拍照。

苏为也被几个女同学带去拍照，意外地，有男生要跟她合影。林小宏见苏为被几个男生拱在中间，大喝一声，“放开我老吴哥的大侄女！”

林小宏作为班长，带头在班里造谣吴今生是苏为的叔叔，有些辨别能力低的同学就真的相信了。

一个戴眼镜的清秀男生问苏为：“学委，吴今生真的是你叔叔？”

一只铁臂搂住苏为，“真的，要不我俩当场表演个滴血认亲？”

苏为也发现了吴今生有点儿坏，而且是蔫坏蔫坏的。

他仗着自己是她名义上的“保护人”，总是对她做一些比别人更亲密的举动，比如捏捏她的脸蛋，或者像现在这样和自己勾肩搭背。

她默许了吴今生的身体接触。

苏正康和白芸的骨子都有一种超脱现实的浪漫，苏为受了他们的影响，对一些安静的非生命体具有强大的感知力，譬如花花草草，譬如家乡的远山。

每次吴今生搂住她，她就像被家乡的群山环抱。

成功毕业不容易，林小宏提议去苏为家里吃火锅。三人去超市买完食材，打开家门，看到了一个非常意外的人。

白芸回来了。

白芸一改往日洒脱做派，穿着苏为从农贸市场买来的围裙，拿着铲勺站在厨房门口。

“刚刚我往锅里倒水，锅起火了，吓死妈了。”

苏为一度觉得白芸这个妈，有不如没有。

“你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这不是你要高考了吗？当妈的再混蛋，这个时候不能不在你身边，就是这饭吧，我是真的不会做。”

白芸家里有四个兄弟姐妹，白芸是老三，从小就觉得自己跟其他兄弟姐妹不一样。别人在田间抓鱼的时候，她就坐在田埂上看书。她认定了田埂上的人一定比田里的人高傲。

家里唯一去县城念书的机会也给了她，在高考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二十的那一年，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负众望地考上了北方一座重点大学的哲学系。在学校的时候，她参加诗社、文学社、甚至在话剧社担任过女主角。

白芸长得很漂亮，从小身边人就告诉她，你这么漂亮，念书又好，跟厨房里那些婆娘不一样。

如果不是苏为，白芸或许会参加工作。但那年苏正康信誓旦旦告诉她，你就在家里做一个幸福的家庭主妇，我会养你的。

苏为的名字，听起来草率，大有内涵。

为，代表爱你爱到让你为所欲为。

看着吴今生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白芸教育苏为：“养你一时的男人不是好男人，能养你一辈子的才是好男人。”

苏为反问：“就不能自己养自己，非要当别人的寄生虫吗？”

白芸因为漂亮也受过很多困扰，比如还没毕业就被人搞上床，比如被学校里的教授暗戳戳占便宜，她轻笑，“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爸一样老实呢？”

白芸口中的“你爸”，指的是苏正康。

如果是苏为的亲生父亲，白芸会说“连清柏那个大孝子”。

白芸回来以后，苏为只能和吴今生一起睡客厅，一道帘子隔开两个人。

吴今生微驼的身影映在帘子上，苏为问他：“我和林小宏约了明天去市图书馆，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高考就走个过场，不想浪费这时间。”

“还有七天就高考了。”苏为说。“吴今生，现在高考录取率很高，我觉得你可以试一下，有那个文凭总比没有好。”

吴今生终于明白了苏为的算盘，她这是步步诱敌。

“苏为，你的手段真的很高明。”

“嗯...也许吧。但如果我不这样做...你不会听我的。”

“我妈要是有你一半手腕，我也不是现在这样了。”

“现在就剩最后一步了，就当完成吴阿姨的心愿，全力以赴，行吗？”

吴今生没有回答她。他对她的承诺，很快就到期了。在这个时候他不想答应她任何新的要求，只要他答应了这一个，就会有其它的要求。

第二天林小宏来接苏为去图书馆。对于高考，林小宏跃跃欲试。

苏为见他这么期待，问道：“你不紧张吗？”

“紧张啊，但高考诶，只要不复读，人生就这么一次，难道你不激动吗？”

这天终于要来了，苏为也有激动和期待，但还是紧张和担忧居多。

吴今生今天没安排，他从苏为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计算这段时间修理电子产品的收支。今天家里就他和白芸两个，白芸睡到中午，穿着睡裙，手握手机从卧室出来。

“干啥呢？你又不打算高考，这么认真干什么？”

“谁说我不打算高考？”

白芸轻蔑道：“就你。”

这句话激起了吴今生的好胜心，“我就算考不上，也比你强。”

白芸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翘着二郎腿坐下，“你说，你哪儿比我强？”

“至少我不会不管苏为。”

“吴今生，阿姨跟你说，人啊，一定要学会认清自己，看清自己的位置。只要苏为能考个好大学，她爸就会管她了，我家苏为以后是名牌大学生，你...”她“切”笑一声，“混住自己，别违法乱纪，你妈就含笑九泉了。”

听到白芸提起吴芬，吴今生的眼神变得阴冷，“那你上的大学没教你别把自己的优越感建立在别人身上吗？”

白芸被他顶撞，丝毫不生气。

甭管是几岁的男人，和男人生气，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苦。

就在白芸要说下一句的时候，房门被人咚咚咚地狂敲。白芸脸色一变，躲进卧室。

“有人找我你就说不在家。”

吴今生站起来，“你是不是欠债了？”

“你一个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

门外有个男人喊道：“你再不还钱我拆了你这门！”

白芸骂了一句，跑进卧室拉开衣柜，拎出一个女式包，她雄赳赳地拉开房门，把包扔出去，“两万，你自己数，别再烦我了！”

说完把门哐地一拍，门外催收的男人险被砸伤鼻子。

吴今生作为债务人，对现金可谓是十分敏感。白芸身上哪来那么多现金？带那么多现金在身上，不怕危险吗？

“你是不是出事了？”

白芸也不知这野孩子为何如此敏锐，她烦躁地撩开眼皮，瞥了吴今生一眼，“大人的事你少管。”

“你要是不说，等你女儿回来我就告诉她今天有人上门催债。”

“小小年纪还会威胁大人了。”

在吴今生的逼问下，白芸全盘托出。

她年前还清债务，手上本来是有一些存款的，小男友说自己在泰国有发财的门路，骗白芸投资。

白芸心想，苏为反正要上大学了，给她搞点学费生活费的，让孩子在亲爸亲爷爷奶奶面前有点底气。

结果钱没了，小男友也没了，银行账户也被冻结了。

“你刚给他们的钱，是给你女儿准备的学费？”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世故的孩子，你别像看着仇人一样看着我，坐下来我跟你慢慢说。”

这是个俗套的故事。

苏为的亲爸叫连清柏，是白芸大学时期的研究生学长，外语专业，相貌虽然不是白芸喜欢的类型，但俄语德语张口就来，尤其用俄语念诗的时候，声音低沉魅惑，迷得白芸五迷三道。

白芸和他上了两会床，当年措施做的不到位，就有了苏为，但连清柏当时得到了公派留学机会，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他让白芸先把孩子弄掉，等她毕业，他回来，两个人就冲破家庭阻力结婚。

骄傲的白芸不肯干，就跑回老家找了高中的追求者苏正康接盘。

“苏正康真的是个好男人，比那连清柏不知强多少，他要是苏为的亲爸就好了。”

吴今生挺佩服白芸的，她自始至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还觉得自己很伟大。

“当年我被苏家赶出来，就找连清柏了。他人躲着我，但他单位电话一查就查到了。他家里是个男孩，听说苏为是个女孩，还挺高兴的，当时我们就说，只要苏为考个好学校，让他爸妈脸上争光就能把苏为接过去了，哦对了，你猜他爸妈干啥的？就一对破高中老师，拽什么拽，反正女儿总是要走的，我何必为了她浪费自己的时间？她早点习惯没妈的日子，走的时候人就高兴一点。我知道我不配当妈，但我也没让我女儿睡大街。”

“你还欠多少？”

“五六万吧。”

“我认识一个放高利贷的，我妈都是从他那里借钱，要是我管他借钱的话，他给我算的利息低。你给我写个借条，咱们去做公证。”

“小子法律意识还挺强的，你不怕我一狠心跑了？”

“不怕，你跑了我就去找苏为。”

白芸冷笑一声，“原来你小子打这主意呢，我就说，你能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