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塞瓦伦到王都的路程远比去时的路程要来得慢,但若硬要说慢了几分几秒,也说不出个大概。
也许是因为习惯人多,人少时总觉得分外安静的原因,信衍总是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他的确把雷娜塔他们当作真正的伙伴,所以离别时会这么难过。
以至于翻来覆去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来回想了好几遍,直到看着王都高耸的城墙逐渐出现在视野中。
这里看起来还是同离开时一样,连积雪都是一般厚,只是压在头顶的积雪云似乎在酝酿一场暴风雪,重重地堆积在王宫的上空,都快将塔尖都一并压折。
信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此前他已偷偷将圣剑上的钻石融合进怀表中,现在怀表上只差一颗钻石,那就是皇冠上的那枚钻石。
马车缓缓驶入王都,地面上没有太多的积雪,但城中的居民却几乎不见踪影,偶尔有人走动的身影,却也行色匆匆。
联想起马尔科姆说过的话,信衍心中焦急万分,催着马车夫快马加鞭,一路飞驰赶往王宫。
很快信衍便能看到王宫的大门,与门前一大片黑压压的士兵,顿时惊疑地趴在床边,“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墨林眯起眼,看了片刻道:“是吉尔伯特。”
“他这是要做什么?”信衍抿了抿唇,对方看起来来势汹汹,总不可能是为了迎接他们吧,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转身逃跑。
再加上各种可怕的大人物,他也见了不少,不至于现在还会害怕吉尔伯特。
信衍定了定神,率先走下马车,雷娜塔紧随其后。
而吉尔伯特看清楚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后,也丝毫没有流出意外的神色,而是阴沉着脸疾步走向他们,“果然是您,伊凡大人看上去很愉快呢。只是苦了陛下,一直在忍受病痛的折磨。”
亚瑟的病痛又不是他造成的,信衍只觉得莫名其妙,但眼见胜利就在眼前,不欲与吉尔伯特多废话,单刀直入地问:“那您怎么不守在陛下身边?我现在可有要事禀报陛下。”
吉尔伯特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信衍,那目光几乎深入信衍的骨骼之中,看得只让人发毛。
“不行,谁都不能进入王宫,”吉尔伯特冷哼一声,收回视线,“尤其是您,伊凡大人。在撇清嫌疑之前,您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在您的别馆中,哪里都不能去。”
“什么嫌疑?”信衍蹙眉,“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而且不让我进去,这是陛下还是您的决定?”
“有区别吗?”吉尔伯特冷哼一声,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腰间佩剑的剑柄,“现在没有比陛下的安全来得更重要的事,请您现在就离开!”
他虽然说的是请字,但语气却是一等一的恶劣,似乎下一秒就会按耐不住,直接上来捅信衍一刀。
吉尔伯特的喜怒无常是出了名的,但显然他现在的烦躁,多半是因为亚瑟,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希恩。
面对如此爆裂的吉尔伯特,最好的做法当然是先行撤退,从长计议。但信衍完全没有心思,他蹙着眉,步步紧逼道:“吉尔伯特大人,我不明白您到底想做什么?我的嫌疑是什么?陛下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这些您必须说明白!要不然我就是硬闯也会闯进去的!”
吉尔伯特本一句话都不愿意与信衍多讲,闻言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猛地拔出佩剑,“你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心思?!可笑!不过就是为了王位!”
信衍后退半步,竭力缓和吉尔伯特的情绪,“请您冷静,我可以不要这个王位,但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向陛下禀告。”
“冷静?”吉尔伯特冷笑着向着信衍逼近:“现在恐怕是我一生中最清醒的时刻。你为了王位都能买凶刺杀,你怎么可能不要?!”
“刺杀?”信衍一怔,迅速反驳道:“我没有买凶!那现在陛下怎么样了?我要去见他!”
吉尔伯特双目发红,完全听不进信衍的话,“少废话!不是你们,那还有谁?!都是因为你们!”
他似乎是愤怒,又像是兴奋,握紧手中的剑,狠狠向信衍横劈过去!
信衍无法反驳,眼看着闪着锋芒的剑刃就要横过脑门,他猛然向下一缩,躲过吉尔伯特的攻击。
于此同时,一直沉默不语,暗暗忍耐的雷娜塔终于悍然出刀!
她一个下步,挡在信衍身前,手腕轻轻一转,剑锋便顺势向上,瞬间挑飞了吉尔伯特的长剑!
那柄剑在空中不断回旋,直到横插进身后马车门的木板上,吉尔伯特快步追上去,他用力拔了两下,却没能拔出。
他涨红了一张脸,抛下木板上的长剑,掏出藏在身上的短剑,再次朝着信衍猛扑过去。
“砰”地一声,马车门突然打开!
插在上面的剑柄甚至都快打到吉尔伯特的脸!
他迅速后撤两步,躲过直冲向脸的剑柄,怒吼道:“是谁!躲在马车上鬼鬼祟祟!”
“是我,”墨林未见其人,已闻其声,“好久不见,您还是一样没礼貌,一见面就说别人鬼鬼祟祟。”
他轻快地跳下马车,手上还拿着一件雪白的毛皮外套,他单手拍拍上面并不存在的尘埃,垂着眉眼温声和气地说:“您不会已经不记得我了吧,真是寡情呢。就是不知道陛下还记不记得我。”
信衍一眼认出,这件白色皮毛外套正是希恩遗忘在马车上的东西。而吉尔伯特作为希恩的哥哥又怎么会认不出弟弟的东西呢?
但吉尔伯特却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件外套,他眯起眼睛注视着墨林,片刻之后才说:“原来是你。”
“自然是我,除了我还能有谁呢?”墨林笑道,他颠了颠手中的外套,“我怎么样不重要,倒是这件东西,难道你不要了吗?”
随着墨林的话,吉尔伯特才将注意转向墨林手中的白色外套。
“这是...”他一把将东西夺了过去:“这是希恩的东西!他现在人在哪里?!原来是你们带走了他!”
墨林笑而不语,放松身体倚在马车门上,伸手拂去粘在身上的白毛。而这幅慢条斯理、不愿意回答的样子显然激怒了吉尔伯特。
吉尔伯特攥紧外套,朝着墨林怒吼着:“快回答我!我弟...希恩究竟在哪里?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您何必多此一问呢?”墨林伸手拂去最后一根浮毛,抬眼看向吉尔伯特,“你明明就知道他会在那里。”
“你是说马尔科姆?”吉尔伯特咬着牙,“他竟敢真的背叛我!我早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人!”
“希恩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和你都一清二楚,是你把他推到马尔科姆的身边去,何必又在这里惺惺作态责怪他?而我只负责转交,不负责听你的指责。”
墨林永远都是一副笑模样,也许是因为嘴角天生带着弧度,也许他本就内心平和又爱笑。
而现在也不例外,只是这个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十足十的嘲讽。
“你!”吉尔伯特脾气暴躁,自然听不得墨林这堪称刻薄的话,当即挥着短刀就想削下墨林这不会说话的嘴。
况且他看不顺眼墨林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在多年之前,他就对墨林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墨林的每块骨头,每丝血肉都碾落成泥,看看他是否还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而不是用笑容勾人魂魄的恶魔。
而墨林也不愧对吉尔伯特对他的评价,信衍完全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只一瞬息,吉尔伯特就被反制住,狠狠压在马车车厢外壁上。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小心。”墨林单手压着吉尔伯特,轻松地调笑此时正在手底下疯狂挣扎的吉尔伯特:“你这么莽撞,要是弄坏了外套,那希恩恐怕就更不愿意搭理你这个哥哥了。”
“你闭嘴!”吉尔伯特涨得满脸通红,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外套,很显然外套上已经被蹭上尘埃,原本洁白如雪已不复当初。
吉尔伯特一愣,眼中透出慌乱,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将外套猛地扔在地上,一脚狠狠踩下,奋力一挣,这一下倒是成功挣脱墨林的钳制。
“你!”吉尔伯特伸出手直指墨林的鼻子,想要怒骂三声,但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了半天也没有后文,吉尔伯特颓然放下手,原本手中握着的短刀也早就被墨林轻巧地夺下,他终于被卸除所有武器。
在墨林的面前,他像是虚张声势的刺猬,那一根根竖起的、坚硬的刺被连根带血地拔下,揭开经久未愈的伤疤。
对于墨林来说,吉尔伯特没有秘密,他所有弱点都显露无疑,这是他们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已经没有力气抵抗来自墨林的无声侵袭。
墨林满足地笑了,也许是源于猜想得到验证,但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也无法抑制地悲伤起来。
吉尔伯特一如当年那样,将所有一切袒露在他的面前。他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一生也只有两个弱点,一是亚瑟,二就是希恩,所以他在得知希恩的亲生父亲居然不是自己的父亲之后,才会这么难以接受。
而现在吉尔伯特看到墨林时的情绪会这么失控,也正是由于墨林与另一个弱点亚瑟有关。
因为墨林是亚瑟的弱点。
吉尔伯特憎恨墨林,因为墨林是亚瑟心中的伤口,但他也明白有些事情只有墨林才做得到。
层层积雪云依旧重重地压在众人的头顶,一点都没有要散去的痕迹,这场雪似乎将至,却总也无法降落。
墨林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白色的气体从身体中流转,继而弥散在眼前,温暖结冰。
吉尔伯特还是同以前一样,不管他的性格如何变化,他还是最初的他,但墨林自己呢?
他知道自己生而残缺,就像水面上映衬下的倒影,用尽全力在伪装一个完整的人。
这也就是他会成为游吟诗人的原因,他想找回完整的自己。毕竟残缺之物总有一天会溃散在天地之地。
而他跟着信衍,也是因为信衍的身上有熟悉的味道,他总是能依凭这股味道,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但一瞬间这些记忆又会全部消失不见,最后只留下怀念的余味。
他时常觉得自己就像那呼出的气一般,潮湿又温暖,但这些都不是因为自身,而是因为那个或许存在的母体。而他只是一缕青烟,很快就很消弭。
近来这种感觉越来越频繁,也许就是今日了吧。
墨林转头看着暗沉在云层之下的王宫,正色道:“吉尔伯特,希恩的事,我没有资格置喙,但我想要知道,亚瑟他怎么样了?”
吉尔伯特随着墨林的视线,也望向亚瑟的位置。
他沉默着,以缄默来抗拒这世间发生的一切,就像它们从未发生过。
“难道亚瑟也会希望,你现在什么都不对我说?”墨林转向吉尔伯特,语气中带着几分急躁,“难道你会希望,亚瑟到最后也什么都不知道?”
吉尔伯特撇开头,“难道我说了,你就会去见他?”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上扬,就连信衍都明白吉尔伯特在等肯定的答复,但也只有墨林自己知道他其实什么答复都给不了。
良久之后,在吉尔伯特都快觉得体内曾汩汩流动的热血都快冻结成冰时,他听到墨林的回答。
“...也许吧。”
吉尔伯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你就是个骗子,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相信你。”
他叹了口气,颓然道:“就在你们离开后,陛下遇到了刺杀,被划伤了手臂,但伤口一直没有愈合,甚至还发烧溃烂,刺客大概是在剑上淬了毒药吧,所有医师都说陛下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什么?!真有刺客?我还以为只是说辞,”信衍加快语气追问道:“那刺客呢?他是什么来头?你不应该时时刻刻都守在陛下身边吗?”
吉尔伯特摇了摇头,痛苦地捂着脸,“没有人见过那个刺客的模样,陛下遇刺时是独自一人,而我因为希恩失踪的事...”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墨林打断了吉尔伯特的话,“吉尔伯特大人,让我们去见亚瑟吧。”
吉尔伯特沉默片刻,“你想好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见陛下。”
“我的确这么认为,甚至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墨林低垂下眉眼,“但谁知道呢,或许不想见面的不只有我。”
“就比如说我,但就像你一直说的那样,人性远比我们认为得要复杂,我总是在做截然相反的选择,”吉尔伯特将皮毛外套递给身后的随从,小声叮嘱道:“把这个带给艾玛夫人。其他什么都不要多嘴。”
他重新整理了衣袍,“跟我来吧。”
他们穿过弯弯绕绕的长廊与阶梯,终于来到一扇小门前。
吉尔伯特停在门前,压低声音道:“陛下就在这里,但这位带刀的女士不能进入,而我也不会进去。”
雷娜塔不满:“凭什么?!”
信衍却伸手拦住了她,“没关系,雷娜塔你就在外面等着吧。还有墨林在呢。”
然而墨林却抓了抓头:“抱歉伊凡,我不会进去。”
“什么!”吉尔伯特的反应比想象得更夸张,信衍甚至觉得房间内的人已经听到他们的动静了。
“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吉尔伯特一把抓紧墨林的肩膀,声音就像是用牙缝中硬挤出来的。
他有无数恶劣的话语想要倾倒在墨林身上,但最终他还是咽了下去,用力推开墨林,抹了把脸冷声道:“算了,我本就明白,你有多么冷漠无情。”
墨林面对吉尔伯特的诘问与指责,全无任何反驳,只是握紧手心间的小玩意,轻声解释着:“我只是突然觉得,10年前的那天不管是对于我,还是对于他来说,作为相遇的最后一天已经足够了。”
他拉住信衍,将手中的小玩意塞进信衍手中,“替我把这个还给他,就当是最后的告别。”
信衍张开手心,那是一枚黄铜戒指。
他点点头,推开这扇小门,走进昏暗的房间中。
这个房间并不算大,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仅有几只烛台艰难地散射微薄的光芒,空间中弥散着一股陈久**的气味,像极了死亡的预告。
在房间的中央有一张床,被面平整,完全看不出这下面还有一具身体。
信衍独自一人,放轻脚步靠近床铺,轻声唤道:“陛下?”
“你总算平安归来了。”床上的人形艰难坐直身体,但又很快就不堪重负地躺倒下去。
“陛下!”信衍急忙凑上去,扶起亚瑟。
虽然此时床上的那具枯瘦人形已经没有半点亚瑟的影子。
他就像碳木即将燃烧殆尽时最后的那点昏黄光点。
而他的声音就是碳火上方那缕浊烟。
一吹就散了。
“我总算等到你了,”亚瑟的手死死地抓着信衍,“伊凡,你一定为我带来好消息了吧!”
信衍点点头,坐在亚瑟床边,“教皇的事已经被顺利解决了,教皇格里高利失踪了。”
“失踪?”亚瑟似乎反应不过来。
“嗯,明面上是失踪,实际上他已经死了,”信衍拍了拍亚瑟的手,“但除了这个好消息外,我还带来了另一件东西。”
他在亚瑟面前展开手心,而手心中躺着的正是那枚戒指。
“这,这是...”亚瑟睁大了眼睛,一开始他只觉得熟悉,回忆了好久才恍惚想起那位黑发人的样貌。
“你,”亚瑟难以置信拿起戒指,熟悉又陌生的触觉几乎让他落泪,他抬起头,“你遇到他了?他还好吗?”
“挺好的,他现在还在做游吟诗人。”
“那,”亚瑟抿了抿嘴,似乎对接下来的问题有些难以启齿,“那他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您。”
“那就好...”亚瑟满足地笑了,苍白的脸上显露出奇异的红光,他慢慢将戒指戴在自己手上,虽然此时如枯枝般干瘦的手指完全挂不住戒指。
“你知道吗?当初我已经做好了永远不再见的打算,但我那时仍有奢望,如果能再见,那之后我们一定不会再分开。事实证明我太天真了。”他自嘲地笑着。
伴随着他的话语,那枚戒指从手指间滑落,陷在柔软的被子上。
亚瑟沉默半晌,苦笑着道:“看啊,这终究不是属于我的东西。伊凡,你能帮我拿出一旁矮柜里的木盒吗?”
信衍照做了,手中的木盒印刻着奇异的花纹,和戒指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亚瑟作势拂去木盒上的尘埃,“这枚戒指是打开盒子的钥匙,我本想请你把这两样东西再带给他,但转念一想,事到如今给他也是徒增他的烦恼。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这两样东西就给你吧,送给你喜欢的人,也算不负我曾经的那片心意。”
信衍犹豫片刻后并未拒绝,偷偷收入空间。
“杂事就说到这儿吧,”亚瑟的声音愈发轻了,因戒指而起的红润迅速地溃败下去,“我很庆幸能坚持到你回到王都,让我能亲自将最后的任务交付于你。”
他慢慢起身,掀开一旁的被褥,露出藏在其下的王冠。
信衍一眼就注意到王冠中心镶嵌的硕大钻石,通透而闪耀。
亚瑟捧起王冠,它看起来十分沉重,压得亚瑟双手不住地颤抖,他几近哀伤地看着王冠说:“它很漂亮吧。”
信衍点点头,论谁都不能否认这顶冠冕的美丽,不止是因为上面镶嵌的华美宝石,更是源于它代表的无上权力。
亚瑟露出怀念的神色:“我在第一次见到它时,也为它的璀璨夺目而吸引。爱德华三世戴着它亲自接我回王都,在那之前我从未想过会与王位扯上关系。可能对于你来说,爱德华三世对维多利亚女王做了许多错事,我无法否认这一点,但我更不能违心地否认他曾经给予我的东西,是这些东西组成了我的人生,对我来说,他也是我的父亲。”
看着信衍逐渐困惑,亚瑟解释道:“当然我说这些话,并不是希望你会原谅他,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他亲自为我加冕,他亲手将国家交付给我,而现在我要把它再交给你。”
亚瑟抬起手,此时他羸弱的双臂已无法再支撑起王冠的重量,但他仍坚持微笑道:“你愿意接受它吗?这顶爱德华三世从维多利亚女王手中抢来,又交给我的王冠?”
信衍沉默片刻,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沉默,这本来没有什么好值得犹豫的,这些家仇国恨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但他信衍就是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王冠,脑中像是有无数画面交织浮现,但仔细去想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在终归于空白之后,信衍默不作声,却面对亚瑟缓缓弯下腰。
亚瑟也不再多语,将王冠轻轻地置于信衍的头颅之上。
这顶王冠比想象的还要沉重,信衍被压得不敢多动弹,他双手扶着王冠慢慢直起身。
“亚瑟,你还真是厉害,可以戴这么重的皇冠。”信衍本意是想要调笑两句,稍许驱散些这沉重的气氛。
但却看到亚瑟眼角缓缓滑下的泪水,与轻声呢喃:“谢谢你,伊凡,实现了我的心愿。”
“诶。”信衍一愣,“亚瑟,你没事吧?你的心愿是什么?”
但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亚瑟本人的解答了。
因为就在这一刻,亚瑟再也支撑不住溃败的身体。
信衍双手还扶在王冠上,眼睁睁地看着亚瑟的身体彻底瘫软下来,没有了生息。
“亚瑟!!!”
终于要结束了,第二个副本节奏比较慢,但之后的副本节奏都会快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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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