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你带回了一个女人,”奶声奶气的小小大和一脸懵懂地看向烬,“我想看看。”
宝儿,别说了宝儿,还嫌她命不够短是吗。
婕德在一旁瑟瑟发抖,烬也因大和的话语产生了片刻的愣神。
带回一个女人?他锁紧眉头看了眼婕徳,随后又看回大和。
烬沉默了。即使是海贼,对于小孩子他还是有些常识的,大和并不理解这些话语真正的含义,现在的他也没有必要向现在的大和普及这些。像对待孩子那样,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好。
“他是客人,”烬说道,“我得和客人谈些重要的事情了。”
有够敷衍的。
大和当然不会接受这样的说辞,烬也不管大和接不接受,在小姑娘一脸恼怒的表情中合上了门,随后他握着刀一脸冷漠地看向婕徳。
喂!看她干什么啊?不要乱扣锅啊!这话又不是她说的!
“烬——”门外的大和嘟嘟囔囔似乎还想问些什么,“烬——”
“鬼姬大人,”有侍女的声音传来,“我们不要再打扰他们了。”“为什么啊?”“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以后就会懂的。”“什么呀怎么都……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随后是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和大和渐行渐远的抗议。
……
你看!谣言是这么传出来的!
婕徳以一种“君上你错堪贤愚枉做天”的文人酸臭表情一脸不爽地看向烬,大有一副“臣心甚寒甘受刀锯鼎镬以证清白”的架势。
烬倒是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风评被害,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阵突兀的“咕噜”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声音的源头正是面前这个正气凛然的女人,这声音像是根锯子,一来一回间竟在女人誓死不屈的面具中划开一道裂缝。“咕噜噜~”饥饿的声音再次响起,空荡荡的肠胃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主人的伪装,似乎是意识到了此刻自己毫无威慑力的形象,女人皱紧眉头思索了片刻,接着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破罐破摔的神情,她的五官皱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双翡翠色的眼睛猛地落下,艰难且热切地看了一眼饭团,随后又猛地抬起,热切且期待地看了一眼他,到烬回应为止她一直重复着以上动作。
烬是不可能喂她的,喂她是不可能的。
门扉被重重推开,随后他找来一顶芯片闪烁的铁制颈环,随着颈环扣上,钥匙被放进心侧的口袋,婕徳在获得行为自由的同时失去了行动自由——只要离开这座岛屿颈环就会爆炸。
“说吧,你还知道些什么,”烬坐在房间中央,门扉再次紧闭,他有些无语地看向缩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团的婕徳,不耐地问道,“趁我还不想动手。”
烬的目光相当有威慑力,身高五米的他只是坐在那里便如一尊威严的阎罗铸像,金刚怒目,烈火滔天,饶是婕徳这样厚脸皮的人被这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也有点吃不下饭。
真是火辣啊。
她一边咀嚼着米粒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我已经告诉你我知道的全部了。”婕徳把饭团咽下去后说道。
“说谎。”烬的语气斩钉截铁。
真是可怕的洞察力,婕徳叹了口气。
“人总有要有秘密的——”没有汤水作陪,松软的饭团咽进喉咙也犹如粗粮馒头般噎人,婕德忙伸出手捶打胸口,随着一种类似“挤压的棉花终于落下”的奇怪感觉流逝,婕德终于有机会回过神来把话说完:“秘密的暴露会招致不幸,烬先生您比我更清楚这点不是吗?”
烬的眼皮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是的,不幸,他静静地看着婕德,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出现了一丝细小的波纹,记忆的湖水被搅动起涟漪,一些不太妙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在空白的实验室里,在遍布输液管的病床上,以及在烈火灼烧的测试舱内。
没错,他的慈悲早在那些岁月里消磨殆尽了。
“但是我的秘密你已经全都知道了。”烬说道,他并没有被婕徳的逻辑绕进去:“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你的秘密我来保守,你的性命我来保护,这样才公平。”
真是大言不惭。
这大概就是强者的自信,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才有的自信,婕德默默地把最后一个饭团吃完。
保护她?
婕徳的目光与烬对上,他有一双宝石般冰冷的眼睛,高温、高压、气化、冷却,宝石诞生于地壳深处的岩浆,唯有极端的残酷才能催生出这样冰冷的美丽。
好啊,神之遗民,有本事去和这个世界的意志抢夺她的性命啊。
她气得笑了一声,马上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冷静,婕德做了个深呼吸以平息自己的情绪——看来无论如何是糊弄不过去了。
“我不清楚乔伊波伊的真实含义。”婕徳说道。这句话是真的,她穿过来时漫画还在连载。
“去抢夺one piece吧,那里有关于‘空白一百年’的一切。”漫画中所有的伏笔都揭示了这一点。
“这个世界在等待新时代的开启。”直到现在我们都活在过去的篇章里。
“乔伊波伊已经出现了。”作为一个受精卵,如果她没记错时间的话。
婕徳抬起头与烬对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金黄的火焰在烬的身后徐徐燃烧,像是中世纪基督艺术中的神明造像,黑色的羽翼和魁梧的身躯,婕徳有些理解了为什么这一族被称作“神的遗民”。
“那么你呢,”烬问道,“one piece,这也是你的目标吗?”
啊不,one piece是属于那个男人的,她是支持主角打败邪恶四皇的正直读者。
“英雄有英雄的独奏曲,凡人有凡人的交响乐。”婕徳说道。她才不要闯进怪物门的宴会呢,她要和她的家人门一起苟到大结局,然后长命百岁。
“前奏、过渡、**、间奏、尾声,一首乐曲有许多部分组成。如果解放的鼓声终将敲响,最起码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和谐的音符。”哈德婕徳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在正文出现过,不知道自己穿进来的是原作还是平行时空,但是何尝不意味着她的未来有无限种可能。
“我在等待,乔伊波伊的出现。”她所要抵达的one piece是故事的结局,那一定是一场盛大华美的落幕。
“这个答案您满意吗,烬先生?”婕徳抬头,眼睛中似有幽幽火焰燃烧。
特意把她带到这里,你也不希望我会否定你的乔伊波伊,不是吗。
烬无言地看着婕徳,似乎在思索她话语间的真实性,金红交织的火焰时明时灭,短暂的沉默后他离开了房间。
回答正确。
婕徳松了口气无力地瘫在地面,真不愧是大看板,气势逼人呐。
托某个令人风评被害的谣言的福,婕徳得以自如地在岛上活动,无论到哪里都有人指路,且事事有求必应,甚至比在帕提姆还要潇洒——
除了被称作婕徳夫人这点。
不是......她和看板大人真的是清白的啊!甚至条件允许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捅他腰子!
话是这么说,但婕徳也不是傻子,她并没有否认这个谣言,反而趁这个机会把岛上的地形给摸了个七七八八——人手分布、建筑群、港口、船只,如果没有这个颈环的限制,她现在还真有把握逃出去。
嗯嗯,凡事都有两面,要用辩证的思维看待事物的发展,把消极的一面转化为积极的一面,嗯嗯,义务教育诚不欺我。
“那边是后花园,温泉则在那边,还有什么吩咐吗?”身穿鲜艳和服的侍女恭敬地说道。
“嗯......没有了,谢谢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么细节的东西?
“那祝您玩得尽兴,婕德夫人。”女人以宽大的袖口捂着下半张脸,羞怯地跑开了。
什么东西?
天色渐晚,今天的情报搜集任务也圆满完成,就在婕徳转身准备离开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
身高五米的男人身披夜色,唯一双紫雾般的眼眸暴露于空气,在他身后,一对足以覆盖躯体的鸦色羽翼半是收拢半是展开,金红交织的火焰徐徐燃烧,他像是神话中的鸦天狗,傲慢且不可逼视。
“婕徳......夫人?”烬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婕徳可以感受到面具下他微微上挑的眉毛。
对不起,烬先生,她错了!
“等等等等——烬先生等等——我可以解释——我真的可以解释——”婕徳就这么被烬一直拖着回到了房间,手腕的力道不容反抗,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用一种羞怯且混杂着调侃眼神看向他们。
不是,这种时候你们就不要再添火了!
“不是你想得那样——绝对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也很无辜啊烬先生——”婕徳被烬拖着扔进了房间,随后障子门合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烛光摇曳,烬的影子映在门扉上,像是神话中的怪物张牙舞爪。
“我不是故意的——”婕徳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随即立马起身端坐好,“好吧我应该否认的,但是他们自己先想歪的!”她认错态度良好地说道。
烬依旧静默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对不起我错了。”婕徳以一个标准的士下座姿势弯腰磕头谢罪道。
不是你自己早上的时候怎么不解释啊,这种事情光她一个人否认也没有用啊!放任自己被谣言吞没和不要陷入自证陷阱根本是他爹的两回事好吗!
“哈德......婕徳。”烬的目光在婕徳拱起的脊背和暴露在空气中的后脖颈间逡巡,在和之国的文化中后脖颈是女人最性感的部位,艺伎登台时会把全身涂白唯独在后脖颈处留下一段未经修饰的自然皮肤。此刻浮光跃动,暖橘色的光芒把那一小块皮肤映衬得如同妆奁里上好的羊脂玉,他改主意了,烬如此想道。
“哈德婕德,我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你误会......”他的手掌握住了婕徳的后颈,随后游离到下巴,在感受到杀气的瞬间婕徳发动能力完成兽化,但强大的力量差距还是让她被烬掐着脖子拉到了身前,“让你误会我不是个海贼呢?”随着这句话落下,世界在眼中颠转,门扉落下天花板升起,烬的双膝压在婕徳的手腕上,接着他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摘下头盔,雪色长发落下,褐色皮肤映入眼帘,左眼四周是一圈花环状刺青,他的眉眼、鼻梁、下颌皆锋利得像柄利刃。
熟悉的姿势,不久前他们还这么对视过,但现在他们的位置颠转。
“你在害怕吗,哈德婕徳?”他居高临下地问道,似乎接下来要进行的是一场拷问。
婕徳的眉头不自觉拧紧。
他是认真的。
婕德微微使力,手腕纹丝不动,接着她不自觉地抬起头,他们眼神交汇,烛火将烬的皮肤烤得如同一块刚出炉的焦糖面包,但婕德可以不敢忽视褐色肌肤下男人虬结的肌肉,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现在很危险。
很危险,但反抗更危险。
“呵......”纯白的和服被火焰染成金色,婕徳的红发落在烬眼中像是一段流光溢彩的霞锦,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语气轻柔地说道:“乐意奉陪,先生。”
她的眼中映着烬的身影,其间还混杂着些许不甘心和恼怒。这是烬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这种近乎脆弱的神态,在这个哪怕求饶都像是在耀武扬威的女人脸上。
罕见地,烬今天的兴致很高,他或许会温柔一些,但谁也说不准。
“就不能在温柔些吗?”翡翠色的眼瞳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拒绝,婕徳缓缓把手从烬的双膝抽出,支起身向他靠近,身体也得以活动自由,随后她的一只手臂覆上了烬的肩膀,另一只手沿着他的纽扣缓缓下移。她的指尖在烬的胸口摩挲出些许痒意——像是暴雨落在枝头,嫣红的花瓣随之一颤一颤地抖落,他的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翕动。
婕徳的脸颊越来越近,他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烬甚至能清晰地欣赏到婕徳锁骨的那颗小痣,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臂,手指在那处的皮肤上摩挲,另一只手摸上腰封扯开腰带,这件雪色的衣裳像是昙花般蓦然盛开。
“喜欢那里吗?”婕徳的声音像是幼兽在呜咽,轻飘飘的,一下就不可捉及。火光跳跃,银烛在桌上溅起一朵朵小花,墙壁上他们的影子几乎要合拢在一起,翡翠色的眼瞳占据了他全部心神,忽然,一丝不妙的感觉从心头划过,这是跟随凯多先生无数次刀尖舔血换来的对危险的直觉,他捕捉到了一瞬的杀意,但已经来不及了,武装色覆盖,女人的眸子狡黠又狠厉,随着一声巨响他的身体陷入墙壁,接着烛火中那个赤色兽尾的女人拖着层层叠叠的衣裳向门扉冲去。
他被耍了。
手指微动,下一瞬烬的身影出现在婕徳身后,他摸到了那片雪色,先是指尖,随后是掌心,随着手指用力丝绸包裹着月亮的重量向他靠近,但月亮感应到了,碍事的云雾被丢弃,于是重量再次从掌心流逝......足够了,一瞬间的犹疑已经足够了,火焰燃起,双翼展开,连空气都被带起了一阵热浪——月亮不会逃走,他追上了月亮。
“砰——”门扉被撞开。“发生了什么事!”“是烬大人那边!”“警备!警备!”“快过去!”
糟糕——
这个想法同时在二人脑海浮现。
杀了他们——
不能被看到——
在火焰吞噬天空之前,月亮掀起了风岚,雪色外衣被抛到空中随后轻飘飘落下,婕徳闯进了烬的怀抱,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皮肤与皮肤接触,像是炸开的水泡猛地溅到身上,接着婕德全身的重量都被压下来,烬的头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措不及防的他被扑倒在地,正当他要施展霸气推时开,婕德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别乱动!”
熟悉的句子,熟悉的语气。
烬抬头,婕徳的眼睛就在他的眼睛上方,她的一只手撑在他身体左侧,那边是熙熙攘攘赶来的人群,烈焰般的头发落下,如一道帘幕遮挡着视线;另一只手拽着外套支起一个三角空间,摇摇晃晃,岌岌可危,但正好隔绝了来自上方的注视,也把他们隐匿在这片阴影中。
“别乱动,炎灾烬。”婕徳翡翠色的瞳孔占据了他全部视线,她一直在喘气,烬听得到,也感受得到,她就这么趴在他身上,胸口贴着胸口。
好烫,烬不自在地偏移了脖颈,她的呼吸好烫。
“来了!我们来了!烬......先生?”人群纷纷攘攘聚集在庭院,嘈杂声汇聚在一起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某种深潭般的寂静
“滚!”是婕徳的声音,微风带起她的头发,眼见烬的皮肤就要被暴露,她连忙把头埋得更低,这个角度看上去他们简直是在接吻。
“哦......哦,是!”“前面的,怎么了?”“快闭嘴吧!”“哦哦真激烈啊。”人群迅速且有序地退去,像是一滩潮水。
“他们都走光了。”发动见闻色感知的烬如此说道。
“哦。”婕徳起身,她的腿贴着他的腰腹,为了借力她的手迅速地在他的胸口搭了一下,随后她的脚踝擦到了他的大腿,只是片刻,婕德的温度从烬身上消失殆尽。
像是一条蛇滑过,烬不禁如此想道。他不自觉地转头看向婕德,注意到他目光的女人也转过头来,随后警惕地拢了拢衣领。
“已经没兴致做下去了。”烬看了眼婕徳胸口未被遮挡的、伤痕斑驳的皮肤,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刚刚那个状态,你想要趁乱逃走的话,或许有机会。”烬说道。
“或许吧。”婕徳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说道。
“理由。”烬问道,他现在还坐在地上,婕德已经站起身穿好了衣服,烬就着这个姿势抬头看向婕徳,月光下他那双紫色的瞳孔竟无端显出了几分懵懂和困惑。
“只是尚且不想让别人为我的失误买单罢了,”婕徳说道,“你会杀了所有人吧,我也绝对逃不掉。”
这是什么回答?
“这是你的示好吗?”烬问道。
婕徳调整腰带的手顿了顿。“是我的权衡利弊。”她烦躁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