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窗帘,早上温煦的阳光洒进卧室,照亮一室静谧,驱走整夜慵懒。朱洛然站在窗前,对着窗外生机盎然的夏日景象伸展着身体。
多么美好的周末。从今天起,她也要重拾心情,美好地生活下去。
挑了一件白色无袖连衣长裙换上,化上浅浅淡妆,又精心打理了酒红色的波浪长发,镜中女孩美艳而不失清纯,娇媚而不显庸俗,令人心神一漾。
朱洛然对自己露出自信的微笑,推开房门,脚步轻快地向外走。
径直走到展黑泽的卧室门口,眼见房门还锁着,她不禁了然轻笑:这个懒家伙,肯定还在睡。
想起昨天在公墓时,他的一番拳拳情意,她的脸颊蓦然发烫,笑容愈深。
恰巧一个做清洁的女佣经过,看她一个人站在那儿傻笑发愣,不禁好奇道:“洛然姐,你怎么不进去呀?”
“黑泽还在睡。让他多睡一会儿吧,我去花园走走。”朱洛然巧笑倩兮,明媚的笑容如窗外的天气般美好。
女佣不禁被她的笑容感染,心情舒畅地说:“正好我也要下楼去打扫大厅了,洛然姐,我和你一道走吧。”
朱洛然欣然同意,两个姑娘随即攀谈起来:“对了,你见到雪颜了吗?她应该已经去学校了吧?”
“是的。”女佣答,“对了,雪颜今天亲自下厨,做了一大堆好吃的,洛然姐待会儿去吃早餐的时候记得多吃一点呀。”
“雪颜下厨了?”朱洛然万分惊讶。记忆中,白雪颜是常常下厨,也因此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但这不过是她身份的掩饰。朱洛然看得出,白雪颜并不喜欢做饭。
“是啊!”女佣没有留意到朱洛然的惊异,兴致勃勃道,“雪颜一早就起床准备了,还带了一些到学校去。少爷已经吃过了,也赞不绝口呢。”
“是吗。”朱洛然垂眸沉思。
谈话间,两人来到大厅,女佣留下打扫,朱洛然则继续向外走。
沿着花园里的鹅卵石步道毫无目的地漫步,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许多事。年幼时,和父母一起享受天伦的时光短暂而美好,懵懵懂懂地远离了岁月;和祁霖、展黑泽、白雪颜相互扶持的日子艰难却温暖,不知不觉驱散了心头的阴霾;和展黑泽在一起相知相许的光阴幸福而浪漫,一点一滴地惊艳了韶华……她忽然有些恍惚——这么多年,竟恍如隔世般过去了。
走着走着,来到花园一角,一片片香槟玫瑰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偶然留意到花枝上竟生长了杂叶,朱洛然忽然察觉,似乎很久都没有在她钟爱的花儿上花心思了。她从小就爱摆弄些花花草草,这片香槟玫瑰更是她与展黑泽定情后亲手所栽,也一直由她亲手养护。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几乎将她的心神完全占据,让她根本无心做其他事。短短几天,于她却度日如年。
于是,她拿起放在花圃旁的喷壶和剪刀,时而浇水,时而修枝剪叶,用心地侍弄花儿。
正当她专注之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拥住她,熟悉的气息萦绕周围,她那完美无瑕的脸庞上立刻漾起甜蜜笑容,嘴上调侃道:“终于舍得起床啦?懒虫。”
“这是什么话,”展黑泽慵懒地将头搁在她的肩上,脸颊紧紧地贴着她的,讨好般恭维道,“我的宝贝这么漂亮,我哪舍得少看几秒?当然得早早起床喽!”
“油嘴滑舌。”朱洛然笑着嗔道。
展黑泽乐呵呵地偏头,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温柔地问:“昨晚睡得好吗?”
“嗯。”朱洛然点点头,转过身来,深深地凝视着展黑泽溢满柔情的眼眸,乌黑的眼中隐隐泛着泪光,嗓音低哑地说,“对不起,这些天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昨天,你说的那些话……”
眼看她的眼中又氤氲着水汽,展黑泽连忙故作轻松道:“昨天我是看你哭得太厉害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想逗你开心才那么说的,纯属权宜之计,你可别太当真了啊!”
朱洛然深知他的良苦用心,感动和幸福温暖着她,终于破涕为笑,揶揄道:“你知道吗,之前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雪颜那么喜欢和你斗嘴,有时甚至还会有些羡慕你们这样吵吵闹闹,但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哦?为什么啊?”展黑泽很配合地问。她眼中的泪光渐渐褪去,让他的心里轻松不少。
“因为……”朱洛然故意拖长声调,引得展黑泽不由得紧张,然后突然笑起来,调皮地说,“你真的是很欠揍啊!”
话音一落,展黑泽的脸顿时黑了,忿忿地嚷道:“朱洛然小姐,你可是我展黑泽的老婆,干吗帮着那个小丫头?!”
朱洛然佯装无辜:“什么小丫头,雪颜和你同岁好不好?况且,我也是陈述事实啊。”
“你你你你你!”展黑泽一时语塞,只好无奈地甩甩袖子认栽。
朱洛然心情极好,看他那副备受委屈的可怜样,终于大发善心,牵住他的手,说:“好啦好啦,不逗你了。雪颜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走,我们也去尝尝。”
“雪颜居然做饭了?”展黑泽顿时兴奋地两眼放光,却又傲娇地眯了眯眼,“哼哼,算她有良心,肯定是她自知总是跟我拌嘴惹我不高兴,所以良心发现,特意做饭向我赔罪了!”
朱洛然哭笑不得,毫不留情地打击他:“抱歉,展先生,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刚才负责打扫卫生的小瑾已经告诉我了,雪颜说是因为我前几天没好好吃饭,才特意为我做的。”
“嗯,这丫头有良心。”展黑泽再次肯定地点着头,煞有介事道,“难怪今天她没叫我一起去上课,必然是良心发现,认为我该多陪陪你。这美好的周末,浪费在课堂上多可惜。”
朱洛然啼笑皆非地睨他一眼,一本正经地批评道:“别胡说八道了,当初选课的时候是你毫不在意,按照雪颜的课表选了课,既然选了,即使是周末也要坚持去上课。这一点,你该好好向雪颜学习才对,你还是学生,不能翘课。”
“是是是,老婆大人说的都对,我一定改,一定改。”展黑泽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讨好般地谄媚,却也不忘小声嘀咕,“唉,老大又没真的指望我去管理公司,学那些财务啊报表啊有什么用。”
听到他的抱怨,朱洛然不禁感慨万分——其实,展黑泽极其聪慧,在他喜欢的领域,不论是格斗还是情报侦察,他都做得出类拔萃,但若他不喜欢,谁都不能勉强他多花心思。
朱洛然的思绪还未收回,便又听到展黑泽兴致勃勃地八卦:“洛然,你觉不觉得雪颜最近有些奇怪?又是捣蛋又是洗手作羹汤,可能是恋爱了。”
联想起白雪颜这阵子以来的种种异常举动,朱洛然认真思索一番,笑着赞同道:“嗯,很有可能。”
“是吧是吧!不过她会和谁恋爱呢?”展黑泽愈发兴奋,沉吟片刻后,忽然抚掌大笑道,“肯定是和老大!”
“嗯?这话从何说起啊?”谁知,朱洛然却是一脸诧异。
“你看啊,雪颜在学校一贯是冰山美人的形象,哪个男人敢对她动心啊?既然不是学校的同学,那就只能是熟悉的人,雪颜熟悉的男人里,除了我,就只有老大了。”展黑泽抽丝剥茧般分析,“而且,老爷曾经给老大定下了娃娃亲,据说那个小姐的父亲不仅是黑白两道的重要人物,更与老爷是情同手足的朋友,日后对老大的事业有极大的帮助。但老爷去世一年后,老大就坚决地把婚给退了,接着他就把雪颜带了回来,后来还有人看到雪颜紧紧抱着老大呢。所以啊,大家都说雪颜是老大的女人也不是没有道理嘛!”
听罢,朱洛然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啊,亏你还是和雪颜一起长大的呢。难道你就看不出来,雪颜对大哥根本就是妹妹对待哥哥一样,她想得到大哥的肯定,想在大哥面前证明自己,但她的心却没有在大哥身上。至于大哥……”
朱洛然的话突然顿住,眸光闪烁,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腮边碎发。展黑泽的分析不无道理,以前祁霖放任这种流言满天飞,是存了遮掩真相的意图,但最近这两年,他究竟是用怎样的感情对待白雪颜,朱洛然也越发看不透了。
展黑泽没有看出她起伏的心思,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半晌过后,才结结巴巴地问:“这是真……真的?”
朱洛然肯定地点点头,又道:“哎,你可真是太不懂女孩子的心了。而且,大哥退婚的事和雪颜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看她斩钉截铁的模样,又想起昨天在她父母的墓前听她说起过去的种种,展黑泽忽然明白,原来只是他被蒙在鼓里而已,神情倏然黯然:“我明白了。其实,你都知道真相,却从不告诉我。”
即使他极力掩饰,却无法隐藏眼底的受伤。他的落寞像是狠狠划过她心口的刀,带来冷冰冰的刺痛。朱洛然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他,愧疚而抱歉地说:“对不起,黑泽,我知道我对你不该有秘密,只是那些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总觉得,有些事情由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我不想让你也被压得透不过气来。请你相信,我从来都不想刻意隐瞒你,更不想伤害你!我……”
听着她真挚的解释,感受到她的体贴和隐忍,展黑泽的心顿时平静下来。用力回抱住她,他柔声在她耳边呢喃:“既然不确定,就不要说了吧,反正我又不是八卦的人。但是,洛然,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对于那些痛苦的事,我想和你一同承担——不,如果可能,我希望能够替你承担。毕竟,你是我要珍爱一生、守护一生的人,我希望你在我的身边不会痛苦、无需坚强。”
埋首于他宽阔的怀抱中,朱洛然温热的泪水润湿了脸颊。不知从何时起,她一直用心照顾的小男孩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强大成熟到足够为她遮风挡雨。万千感慨萦绕心头,千言万语堵在唇边,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化为简单的一句:“黑泽,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