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与德鲁伊 第55章 第40章、作战会议 02

莱恩仿佛身陷漆黑的泥淖中，浑身动弹不得，沿着脊椎而下共有五处地方仿佛被人塞进了烧红的煤炭，让他热得难受。他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被糊住了一般睁不开，意识也越发迷糊，正当他开始害怕自己再也无法醒来睁眼时，却感到舌头一甜，一股温和清甜的饮料一匙一驰喂进他嘴中，流进喉咙，带动起他体内的热流到全身各处，让四肢百骸慢慢吸收。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热流在渐渐消退的同时，好像也唤醒了其它感官。他听到远处响起虫鸣鸟叫，也察觉到微弱的气流拂过他的脸颊，只不过全身上下仿佛被人搓圆捏扁过，肌肉酸痛得不行。意识仍在迷迷糊糊之间，他的耳朵捕捉到虫鸟以外的模糊声响，他努力集中精神，才辨认出那是人的说话声，那是……亚历克斯的声音，他正在和另外的人说话。是哈利，还有一个他不认得的女人……

莱恩想起他们，不知为何意识也变得清醒了些。他慢慢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心跳，还有身上身下传来的柔软触感。他慢慢凝聚体力，终于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盯着眼前的黑暗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发现那是一片暗蒙蒙的天花板，而他正躺在不知哪儿的床上，银白色的月光透过床边拉开一半的窗照了进来，徐徐微风也钻过纱窗，微微吹动窗帘。

他眨眨眼睛，挤出所有力气坐起身，心头突然用力一跳，察觉到有个地方不太对劲。他垂头一看，发现一只手正撑在他的身侧──他的手、他的身。他抬起双手凑到眼前，数了两次后才确认有两个手掌十根指头，还动动手指、握了握拳，证实了这是他的手跟手指。他跟着掀开薄被，看见自己两只脚也变回来了，便也扭扭脚趾，验证那是由他控制的两只脚。他接着才发现身上穿了件T恤和长裤，连内裤也有，不知是谁帮他换上的……

莱恩眨了眨眼，脑袋空白了半响，手臂上的寒毛根根竖了起来，皮肤上起满了鸡皮疙瘩，呼吸也无法控制地加快了──他……他变回来了？什么时候？怎么变的？他反射性地问自己，回想最后的记忆，只隐约记得在跟亚历克斯逃下山的半路上，他感到体温升高，然后掉到地上……是在那个时候？但……怎么会？是亚历克斯带他下山的？这是哪？那女人是谁？

他愣愣地转身坐到床边，用手揉揉额旁，只觉思绪纷乱如麻。他还没理出个头绪，便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还有大卫、调查队等几个字眼。

对了，亚历克斯、哈利！他刚刚被自己身上的变化吓到了，一时之间竟忽略了三人。不管这是哪，应该是个安全的地方，要不然他们应该没空讨论着什么。他连忙起身来到门旁，刚好听见那女人的话：“……既然要跟我上山，就得听从我的全权指挥……”

什么？上山？他们还要去哪？莱恩正好奇那女的是谁，他们要做什么，就听见亚历克斯答应她。不，他心想，他们要做什么？麦肯纳恐怕还躲在山上啊。

莱恩刚走到门前，便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嚎叫，叫声十分熟悉。他疑惑着打开房门，竟看到那只棕狼站在客厅角落，又朝他嗷呜叫了一声。他不禁庆幸牠没事，又好奇是谁把牠带来的，同时脑袋还有点晕，便扶着墙走到亮着灯的客厅，看到哈利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愣愣地望着他；亚历克斯则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望着他的眼神像是认不出他来。

不，他的确认不出，这是亚历克斯第一次看到他变回人的模样，怎么可能认得？但他知道我是……我，对吧？

莱恩脑中掠过头乱糟糟的念头，也不知该说什么，想到的只有三人刚刚最后讨论的事情。“抱歉……我只听到最后面。”他说，“亚历克斯……我跟你一起去。”如果麦肯纳还活着，他不可能让他们去对付他。

“莱恩！”亚历克斯嗖地一声站起，“你醒──你没事吧？”他大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想扶他却又僵住，一副怕碰倒他的模样。

哈利跟那女人也站了起来，前者担忧地望过来；后者则敛容用视线隐讳地打量着他。那只棕狼也溜了过来，吐舌头舔舔他的手，呜呜叫了两声，一双黄铜色的眼珠子透出亲昵和担忧。

“我没事。”莱恩不禁笑了，摸摸狼的脑袋，抬头朝亚历克斯说：“至少现在没事。我刚刚好像发烧，现在已经退了。”

“噢，对！多亏了辛西亚的茶。”亚历克斯偏头示意站在最后面的女人，“你──你是怎么变回来的？诅咒解除了吗？”

“这个我也不太……”莱恩摇摇头，他心中虽有猜测，却也还不确定，“情况有点复杂，等等再说吧。你们刚刚讨论的事情应该更重要，先继续吧。”他用眼神示意还站着的两人。

“哦，也对。”亚历克斯点头，朝长沙发摆手道：“你──你先坐吧，坐下再说。”

“好。”莱恩点点头，有些奇怪地瞥他一眼，先叫棕狼去角落待着，然后坐到长沙发一侧。亚历克斯则绕过长方矮几，坐到另一侧。

哈利在他经过后也跟着坐下，满脸庆幸，“莱恩……你醒来就好。”他的眼眶还有些湿润了。

莱恩满心感动，“幸好你也没事。”

“对了，这是……”哈利眨眨眼，举手朝另一头摊掌，“辛西亚，她是亚历克斯的──”

莱恩转头望去，刚好看到辛西亚朝他微微一笑，并接口道：“姑婆。”她的笑容很美，只不过眼神中仍带着忖度。

莱恩倒也不以为忤。如果她的身份真如其所言，那她的反应才是正常法师该有的，既不失礼、也不亲近，正如他现身接触过的一些法师一样。相反地，如果她一开始就表现得亲昵且毫不设防，反倒会让他怀疑；更何况，如果她真有什么目的的话，早该趁他还在昏迷时动手了。

“我听说你的名号很久了，没想到传闻竟然是真的。更没想到……”辛西亚扬起了眉，“黑猫莱恩的真面目竟然这么年轻。”

莱恩一愣，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我被奥德里奇施下诅咒的时候，就是这个年纪。”

“你那时几岁？”辛西亚问。

“辛西亚。”亚历克斯喊了声，皱眉道，“你问这个干嘛？”

“只是好奇。”辛西亚耸耸肩，“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呃……”莱恩觉得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刚满十八没多久。”

“那是什么年份？”

“辛西亚。”亚历克斯这次的声音已经蕴含怒气。“莱恩，别理她。”

“没关系。”莱恩朝亚历克斯说，也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一九一五年。”那个年份他永远不会忘记。

辛西亚嗯地沉吟一声，思索一下后说：“那应该对得上。族里记载你的传闻是在一零年代末开始的。”

“英国，伍斯特，一九一八年。”莱恩怎么可能忘记他第一次栽了个跟斗的经历？“我在一个女巫的后院中被魔药迷倒后捉住，后来被她上报到伯明翰法师团那里，他们好像又通知了伦敦法师议会。”

那时他已经连续三周都游荡在森林中，已经吃腻了生冷的野菜野果，便溜到一处偏僻的小农户后院，想偷吃那结实累累的覆盆子。没想到那竟是个老女巫的院子，并撒了迷药捕捉害兽。他运起魔力抵抗迷药逃了一段路，最后还是被那女巫抓了起来。他向她求情，被她发现会说话后，就把他关在地下室，却没想到他还有余力施法，当晚深夜操控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钻出去逃出生天。

他事后想起来还后怕不已。若是那女巫谨慎一点、那魔药再强一点，他可能就逃不出去了。之后他在溜到别处镇上四处偷听时，得知她把说话黑猫的消息报了上去，当地的法师团和伦敦的都派了人来追捕他。

“没错。那时族里有人在英国，还跟一个议员有关系，所以才知情。”辛西亚像在跟他说，也像在跟亚历克斯解释一样，“那好像是你唯一一次被抓，后来就没再听说了，只有目睹的情报传出。”

“是没错。”莱恩点点头。他后来行动便更加小心，也拼命锻炼魔力、练习魔法，再也没被捉过。

“行了吧？”亚历克斯沉着声说，“这下你总相信黑猫莱恩是真的了吧？”

“行行行，我信了。”辛西亚举手作投降状，“族里有这项唯一的记载，我总得确认一下。”

“亚历克斯，没关系，我能理解。”莱恩朝他微微一笑，“她还算客气的。”这倒是真话。他碰过不少不用嘴巴问，而是先用魔法来招呼的法师，当然最后是被他反过头来好好问候了一番。

亚历克斯嗯了声，面色有些古怪地别过视线。

“好的，既然我们对彼此的身份都没有问题了，就让亚历克斯扼要解释一下目前的状况吧。”辛西亚朝亚历克斯一摊手，一副学校鼓励学生发言的模样。

亚历克斯没好气地瞅她一眼，向莱恩说起了他昏迷后下山的经过，如何遇到辛西亚并来到这栋渡假木屋、她的伪装和真实身份，以及稍早从赖瑞那里得知的坏消息。

“所以大卫被……”莱恩听到他被调查队带走后，心情便像船锚般直往下沉，“但还不确定他被带去哪了？”

“还没。”哈利轻轻摇头，“我爸和他的同事已经在查了，警长也在赶来的路上。他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们。”

莱恩点点头，觉得大卫比较可能被调查队带去山上了，难怪亚历克斯和辛西亚想直接去把他救回来。“但那样还是太冒险了。就算你们两个有伪装，他们人还是太多了，事后想想还是会怀疑到库柏家头上，认为你们不是法师，就是与法师有关系。”

“我知道，但……”亚历克斯努努嘴，“这是唯一的方法。”

莱恩仔细想了想调查队的目的，还有昨晚与麦肯纳战斗的经过，“或许不是唯一。”他见亚历克斯和哈利都面露疑惑，只有辛西亚凝神望着他。“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消灭麦肯纳──由我跟辛西亚去。”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说，对望一眼。辛西亚则沉吟着没有说话。

“调查队的目的是活捉麦肯纳。”莱恩说，“所以只要抢先一步解决麦肯纳，大卫就安全了。他们绝对不会让带路的普通人看到食尸鬼的尸体，所以也不需将他灭口。”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哈利张着嘴巴想了一下，“你们昨晚不就试过了吗？”

“还失败了。”亚历克斯皱眉道，“他变得更快、更强壮，力气比我还大。”

“亚历克斯还说他不怕冲锋枪，”哈利说，“他胸前的魔矿可以让他在眨眼间恢复伤势。”

“但那也正是他的弱点。”莱恩盯着亚历克斯，“你看到了，对吧？我吸收那魔矿的魔力后，他是什么反应？他受创了，还不轻。”

“是没错，但是……”

“没有但是。”莱恩重重地说，“那就是他的弱点。魔矿中的魔力如果是由法师注入的话，通常其中也包含了他的意念，不会这么容易被别人吸收。”

“除非两位法师的法力相差太大。”辛西亚说。

“没错。就像昨晚帮你治疗后，我的状况很不好，本应无法从那魔矿中吸收多少魔力；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比他还要更能控制那块魔矿，反过来吸收了不少魔力。”莱恩想起这点仍觉得奇怪，“此外，我还感觉到那矿中的魔力并不纯粹，反而残留着各种野兽的意念，有狼、狐狸、山猫、野猪，各种都有，在我的脑海中哀鸣怒吼……”他忆起那感受，不禁打了个冷颤，“我想是麦肯纳杀了那些动物后，直接吸取了牠们的生命力，并储存在魔矿中。他就是靠着那块魔矿来消化那些魔力，维持自己的生命。”

“我的天啊……”哈利哑声道，一脸惊惧。亚历克斯则是紧紧拧着双眉，脸色凝重；辛西亚虽没他那么明显，却也是一脸肃容。

“除此之外，”莱恩抿抿嘴，“或许正是那股魔力让我变回来的。”

“什么？”亚历克斯和哈利一同高声道。

“是因为魔力量，还是你刚刚说的动物残存的意识吗？”辛西亚问。

“可能都有，但我无法确定。”莱恩苦笑，“那股魔力为量不少、生机勃勃，再加上意志纷乱，或许是这样才能抵御诅咒，我才能暂时变回人类。”

“等等，暂时？”亚历克斯面色一僵，“这不是永久的吗？”

“我也希望如此。”莱恩不禁抚上自己的胸膛，感觉到奥德里奇施咒的脊椎处正散发着恶意，“但我感觉得到……我身上的诅咒正在慢慢侵蚀那股魔力，每分每秒都是。等到那股魔力被诅咒同化之后，我就会再度变成……一只黑猫。”

“那你可以维持多久？”亚历克斯倾身向前问。

“这我也不确定。按照魔力被诅咒侵蚀的速度，可能……两三天吧。但如果我使用魔力，那便会更快。”

“怎么会……”不知为何，亚历克斯的表情竟比被诅咒的他还失落。

“我从没听过这种事。”辛西亚表情凝重地摇头，“把动物的魔力和意志都储存在那块魔矿中……你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吗？”

“我从没见过如此古怪又强大的魔矿。”莱恩努力回想，“那是拳头大小的半透明白色晶体，看起来有点像石英，但……”

“那大小的石英无法容纳那么多的魔力。”辛西亚捏着下巴思索着，“所以方解石也不行啰……”

“那或许不是普通的魔矿，而是奥德里奇不知用什么方法改造出来的，作为交易的一环给了麦肯纳；没想到他自行破坏交易，并强行带走它。”莱恩说，“但那是什么魔矿暂且不提。更重要的是，我比他还更能控制那魔矿。如果我可以吸光那矿中的魔力，或许能让他无法恢复伤势。这或许是他唯一的弱点，也是我们解决他的唯一机会。”

三人听完皆陷入沉默，眼光闪动。

“值得一试。”辛西亚先打破沉默，“我跟你一起去。”

“那好。”莱恩本就期待她会同行，要不靠他一个，连压制麦肯纳都做不到。

“不，你身体都还没恢复过来。”亚历克斯说，“我跟她去。”

“你凑什么热闹？你会吸收魔力吗？”

“辛西亚会就好。”亚历克斯说，“我负责箝制麦肯纳。”

“你认真？”莱恩怒极反笑，“我们又要来这一套了是吗？”

“是你先想撇下我的。反正刚刚辛西亚已经答应让我跟了，你说的不算数。”

“你多大了，三岁吗？刚刚你们说的是救大卫，我说的是宰了麦肯纳，这一样吗？”

“我才不管。反正你们不让我跟，你知道我会怎么做。”亚历克斯瞪着他。

哈利朝莱恩点头，“你知道他会怎么做。”

是的，他还真知道。莱恩叫自己深呼吸，也照做了两遍之后，不禁看向辛西亚，“原来你们刚刚吵的是这个。”

辛西亚探口气，“我得尽量控制自己，才能不用藤蔓勒死这两个高中生。”

“是啊，我懂那感受。”莱恩心有戚戚焉。

“够了，两位。”亚历克斯说，“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三个一起去。我和辛西亚负责压制麦肯纳，莱恩负责找机会吸收光魔矿魔力，最后再一起解决他。”

“排除我是吧？”哈利撇撇嘴，“好，行。我照样负责把风和监视调查队。”

“行。”亚历克斯出乎意料地点点头，“你们说呢？”

莱恩和辛西亚对望一眼，“听起来至少像个计划。”

她叹气，“就这么做吧。”

“但我还有个问题。”哈利的视线一一扫过三人，“你们要怎么找到麦肯纳？我是说……他可不会乖乖待在受控燃烧区那里，对吧？更别说山上还有调查队的人。”

这个嘛……三人顿时又陷入沉思。

亚历克斯想了一下后，朝辛西亚道：“你说过大地警告过妳，妳可以直接问它他躲在哪吗？”

“我说过大地意志不是那样运作的。”她无可奈何地摇头，“那是一种感觉、一种情绪，我只能感受到一点点并尝试解读，而无法确切知道它真正的意思。就像你想自风声中读出一则记叙文、从雨声中听出一篇演讲稿一样，只不过是无中生有；就算你能，我也不能。再说，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从麦肯纳袭击你的隔天，我就在我的后院种下种子，问它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被调查队找上后，我也问它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但就像我说的，那不是我的专长，我不确定它是否收到我的讯息，也不确定它是否回答了，而我听不懂。”

“是这样吗？”亚历克斯显然也没料到那会如此困难。“那你呢，莱恩？你不是跟山里沟通过，它才帮我醒来的吗？”

“那只是单方面的。”莱恩也摇头，“我不确定它听懂我的意思，也只能感觉到些许的意念。再说就算没有我，它也一直关注着你，我只是给了它更多魔力好帮你醒来……那是一种非常稀有的能力。”或许仅次于跟流动在这个星球的隐晦魔力沟通了。

“的确是。”辛西亚忽地微微一笑，“在族里这几代，我只看过一个女人有那样的天赋。你知道是谁吗？”

亚历克斯表情有所触动，“……我妈？”

辛西亚轻轻点头，“那是乔安娜天赋，就算在族里，也是好几百年来最出色的一个。她能跟自然沟通，了解它们想传达的讯息，进而察觉暴雨、预知地震；若是放在史前时代到黑暗时代，她会是部落里最受人尊敬的祭司，带领族人趋吉避凶。只可惜，时代变迁……”她轻叹一声。

“我一直知道她有多特别。”亚历克斯点点头，露出又感伤又骄傲的微笑，“如果她还在就好了。”

辛西亚轻轻颔首，露出同样表情，“我也是。”

莱恩看着亚历克斯的表情，只想他别再伤心，不过脑袋却灵机一动，“等等，或许还有人可以帮我们。”

三人闻言望向他，“谁啊？”就连辛西亚的脸上也有着藏不住的疑惑。

“抱歉，准确来说不是人。”莱恩扭头看向一直乖乖趴在角落的棕狼，三人随即恍然。倒是牠见众人望向牠，不禁歪着脑袋，发出疑惑的呜咽。“上次牠在回忆中被麦肯纳的杀意惊醒，所以没找出他到底躲在哪里。如果辛西亚可以安抚牠的情绪，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你读取过牠的记忆，还成功了？”辛西亚上下看了莱恩一眼，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番。

“算成功一半吧。”那狼半途惊醒，但没伤到脑袋就是万幸。

“妳做过吗？”亚历克斯问。

“有过几次经验，不过都是读取家族训养多年的魔宠的记忆，没在一般野兽……”辛西亚看了看蹲坐着也有半人高的棕狼，“好吧，牠也不算一般野兽了。总之没在不熟悉的动物身上试过。”

“妳想自己来吗？”莱恩倒是不介意。

“不，你来吧。你做过了，牠会比较习惯。况且我还得帮忙稳定牠的精神。”

“也对。”

他们接着便把沙发、矮几挪到墙边好空出客厅，把棕狼带到中央。辛西亚又泡了一壶洋甘菊茶，吹凉后倒到盘子，一边哄着牠喝下一边说：“我特别加了安神镇定的茶叶，也有催眠的效果，会让牠睡得更深沉些。”

亚历克斯则蹲到牠身旁，轻抚着牠的脑袋瓜，“抱歉还得催眠妳一次，我们需要你回想起麦肯纳到底在哪。不要怕，那只是回忆，我们都在妳身边，他伤不了妳。”他对德鲁伊与动物沟通的技巧一无所知，但话语中却仿佛带着神奇的力量，让本来有些坐立不安的狼渐渐放松下来。牠喝完茶后趴到地上，眨了眨眼睛，最后缓缓阖上眼皮。

亚历克斯和哈利像上次那样双膝跪到牠身旁，轻压着牠的四肢；辛西亚则单膝跪在牠头旁，用手轻覆牠的后脑勺，掌中缓缓散发魔力，“我会在你读取的过程中持续催眠牠。”

莱恩便盘腿坐到狼的脑袋瓜前，两掌虚捧在牠的太阳穴旁，自己也闭上眼，缓缓注入魔力，默想着找到麦肯纳的藏身处，意识再度沉入一片黑暗。

然后，牠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入夜后阴暗森林中。去吧。牠脑中想起麦肯纳的声音。去狩猎，但不准杀了，把猎物都带回给我……

于是牠与三四只狼，还有两只山猫、一只山狮便出动了，狩猎林中大大小小的动物，有兔子、鼹鼠、松鸡、山羊、麋鹿……牠们凭借着因血魔法而增长的体型和力气，咬着半死不活的猎物跑上山，途中还听到雾林河的河流声，最后来到一处流速较缓的河岸旁。不知怎地，莱恩总觉得那景色有点眼熟，随后竟见到兽群就这么跳入河中，潜到水面下。

牠们游向水面三四公尺以下一个黑漆漆的洞窟，钻进洞窟后又游了十公尺左右，便浮上水面，钻进一条漆黑的隧道，足有两三公尺宽，岩壁上满是嶙峋的怪岩，看着像是自然形成的。兽群似乎早已来过这里，在黑暗中也行动自如，但牠们沿着隧道走没多久，眼前景色便溶成一片漆黑的墨水，倏忽变化。

景色凝实后，牠们已来到一处景色截然不同的坑道，坑道略呈上窄下宽的梯形，比之前的还要再宽上一两公尺，高也可让人站直身子还绰绰有余，突起的岩壁也稍微平整些，看着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一样，用足有成人大腿粗的木架撑着，地上还铺着早已锈蚀不堪的铁轨。岩壁上竟还挂着亮着的油灯，每隔几十公尺才有一盏，昏黄的灯光照在起伏不定的岩壁上，投射出形状奇形怪状的影子，仿佛通往地狱的隧道。

莱恩心中一凛，觉得这景象让他联想到矿坑。

兽群走了一下，还路过一处坍方的落石堆，景色便再度化作黑墨化开，凝聚后的景色变成了一个比之前不知宽敞多少的坑洞，差不多有两三个篮球场那般大，一直压在头上的坑顶也拔高到两三层楼的高度。大坑洞的角落摆着几台亮着的油灯，还躺着几段锈蚀不堪的铁轨，几辆矿车倾倒在岩壁旁。

借着微弱的灯光和棕狼的双眼，莱恩发现连接着这个坑洞的入口原来不只一个，还有五个坑道口散布在不同位置。棕狼嗅了嗅，呜呜吼叫，他也借着牠的鼻子闻到了腐臭的味道，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堆一堆的野兽尸骨，骨架有大有小，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肉块肉沫，发出让人作呕的味道。

兽群松嘴把猎物放到地上，不一会儿，牠们左前方的隧道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麦肯纳高大精瘦的身躯钻了出来。

很好。麦肯纳的声音在兽群脑中响起，来到牠们面前，大爪抓起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凑到嘴边，咧嘴一咬，鲜血立刻飞溅而出，沿着他的嘴巴流下。他眼睛中透出红光，喉咙也一鼓一鼓地像在啜饮着，胸前那块魔矿则隐隐亮起银白色的魔力。只见那只兔子的身躯便在几秒间干瘪下去，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一团看不出原形的肉干。

他把那团东西抛到角落，睁着一双红眼睛望向兽群。牠们纷纷低头，害怕地呜呜低嚎。回去，他再度下令，等我下次召唤。他说完又捉起一只山羊。

兽群则不敢多留，立刻转身沿着来路逃命似地钻进隧道。

原来如此，难怪棕狼会这么害怕……莱恩心中叹息，慢慢放松精神收回魔力，周遭矿坑顿时溶成一片阴影将他笼罩，然后……他睁开眼睛，眼前是明亮的客厅，还有三张担忧地望着他的脸。“我知道他躲在哪了。”

“在哪？”哈利问。

“等等，先让牠好好休息。”莱恩朝辛西亚颔首示意，她便缓缓停下催眠。棕狼喉咙发出呜呜低吼，睁开眼醒了过来。“辛苦妳了。”他轻轻地抚着牠的脑袋，叫牠先去角落休息，并给了牠一块辛西亚准备的苏打饼干，还有一盆加了蜂蜜的菊花茶。另外两人则趁机复原客厅中的摆设。等到坐回原位后，他把看到的景象告诉三人。

“河里有个洞穴，还连通着矿坑？”辛西亚听完后皱眉道。

“那就是我看到的。”莱恩说，“应该是从他落水处往下游走的河岸边。我搜过那边两次，所以觉得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没想到河面下会有洞穴。”

“抱歉，我不是怀疑你。”她捏着下巴道，“我只是在想那是怎么产生的。”

“是溶蚀作用。”哈利说，“洛矶山脉有部分在古生代时处于海面下，沉积了很多碳酸钙。”

不只莱恩，另外两人也是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最后还是亚历克斯问出口。

哈利挺起胸膛自豪一笑，“地理课时我有专心听琼斯老师讲解。”

莱恩朝亚历克斯啧啧两声，惹得他撇嘴扭过头。

“但我们怎么确定他回到那边了？”哈利问。

“为了摆脱调查队的追踪魔法，那是最有可能的地方。”辛西亚说，“再说，以他的狡猾程度，他一定不会想跟他们硬碰硬。他们有枪，就算他能恢复伤势，魔力却无法凭空恢复。”

“所以他一定会躲起来恢复魔力，伺机而动，就跟先前一样。”莱恩啧了声，“难怪我翻遍了好几座山头都找不到。他是个老练的血法师，元素魔法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他一定是控制了水流，才没有被淹死。”

“他能控制水流，我们也可以。”辛西亚说。

“等等，你们要从同样的入口进去？”哈利愕然道，“既然知道他在矿坑，我们可以找别的入口，像我们刚刚说的通气孔。”

“不，从现有的入口进去最快。”莱恩摇头，“通气孔可能也不够大。”

“不，有个备案也好。”辛西亚说，朝哈利问：“矿坑都崩塌一百多年了，还有别的入口吗？”

“等等，”莱恩想起来了，“我记得──”

“镇史馆。”亚历克斯和哈利一同说。哈利又说：“不只有矿坑入口，还有坑内的地图。”

“对，我也看过。”莱恩说，“不过那地图好多张，我没记起来。”

“不用记。”亚历克斯笑道，“用手机拍下来就好啦。”

“噢对。”莱恩伸手摀脸。都怪他从没用过那东西。

“法师的坏习惯。”辛西亚轻笑，“觉得自己的脑子比什么都可靠，也什么东西都想记在脑子里。”

“我们可以去拍……”亚历克斯说到一半也摀嘴，“周末镇史馆休馆，还有监视器。”

“不要紧。”这次换莱恩笑了，“你忘了我还有变色龙术吗？”

“噢对。”

“我们可以瓮中捉鳖，在调查队之前解决他。”莱恩说，“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越快越好。”

“等等，”哈利愕然道，“你不会是想现在出发吧？你才刚醒过来耶。”

“魔力应该也不多。”辛西亚，“你还有几成？”

莱恩抿抿嘴，“三到四成魔力。”

辛西亚摇摇头，“太低了，你的魔力，还有我们的胜算。”

“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哈利说，“山里还有雾，如果我是调查队的指挥官，才不会白白给麦肯纳优势，而是等到天亮后才行动，也到那时才会带大卫上山。”

“而且麦肯纳还躲在他熟悉的矿坑之中，我们不能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进入矿坑，至少准备一下防水背包和照明设备。”辛西亚道，“你也得好好休息，恢复些魔力，我们也是。要不照现在这样子，就算找到了麦肯纳，也只是去给他送晚餐罢了。”

“我们也还不确定大卫是否真被带上山了，至少今晚看看有没有我爸的通知。”哈利说，“我明天一早就连络他，如果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再上山也不迟。”

莱恩仔细想想后啧了声，“有道理。”都怪他太心急了，脑袋也还有点晕，都没法好好思考。不过他担忧地望向一旁，“亚历克斯……”如果他执意要现在出发，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了，只是……他决不会让他一个人去的。

亚历克斯满脸凝重之色，沉默一会儿后点头道：“你们说得对。”他一一望向三人，“我们得做好准备，才能解决麦肯纳。”

辛西亚无声地松了口气，“好，那就今晚休息。明天天亮前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