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与德鲁伊 第38章 第28章、狼群 02

“嗷呜──”那只头狼的第二声嚎叫从莱恩身后的树林传了过来。

是呼唤更多狼群吗？还是什么？

莱恩一边揣测一边跑过林间，看到左右树林各有一道黑影飞快地窜出。他脚下一个急煞车停了下来，往前跳过左边野狼的扑击，再跃上一块大石头，运起魔力吹气，将右边扑来灰狼吹得撞上粗壮树干，直接晕死过去。他再用力一跺脚下石头，石前便突起一条水桶粗细的泥柱，顶着左边再度扑来的野狼的腹部，顶得它撞上另一棵树干；它发出一道凄厉的呜咽声后便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等到莱恩想继续逃跑时，前方浓雾中便出现三双透着红光的眼珠，低吼声隔着雾气传了出来，呈扇形包围住他；在他身后，剩下的三只野狼步出浓雾，中央就是那只头狼。

妈的，原来是想包夹他啊。莱恩心中暗骂一声，顿时知道刚刚那声狼嚎的意思了。

就这么想要捉他吗？他暗暗感到心惊，但也有些庆幸。不知为何，那群狼只在一开始有想要去追亚历克斯和哈利的企图，但被他阻止后便也不再尝试，而是倾狼群之力追捕他。这不是它们应有的避强逐弱的本能，让他一时也摸不着头绪。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正中莱恩下怀。从亚历克斯和哈利逃走后，他就没有与狼群硬碰硬的打算。一方面是因为自唤魂仪式后，他身上的魔力便处于低谷期，即使后来稍有回复，也花不少在赶路寻找野兽的途中，剩余的魔力自保固然有余，但要想歼灭狼群就有些费工夫了；另一方面，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让亚历克斯和哈利平安下山，所以他只要拖住它们，之后再伺机逃跑就好。

也是在跑起来后，他才发现狼群只是个头看着吓人、直线冲刺速度也还行，但遇上转弯时就有些笨拙，要穿越树干树丛的狭缝时也不够灵活。于是莱恩便引诱着狼群追着他跑，在森林四处打游击战。他一下子跑到看似无处可逃的岩壁处，引了两只灰狼撞到壁上、就此昏迷，他则抓准时机跳上岩壁，然后呼风飞回林间；跟着又跑下布满石头的陡峭山坡，让一只追着他的棕狼滑下山摔断了腿。直到头狼意识到不对后发出长嚎，才指挥剩下的狼群包围住他，但还是让他解决掉其中两只。

剩下的六只狼包围着他，各自伏低身子，慢慢朝他逼近。六双透着血红光芒的瞳孔忽亮忽暗，口鼻不断抽搐，嘴里发出低吼声，浓涎顺着利齿低落，似乎也对近在咫尺的猎物感到饥渴难耐。

莱恩则运起魔力，张嘴吐了一小簇火焰，想吓吓它们。他本不想用火的，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引起森林火灾；但眼下他身陷包围，只好使出杀伤力最强的手段，也顾不得其他了。

“嗷！”头狼嚎叫一声，其余五只狼便像得了命令般扑向莱恩。

莱恩立刻一边扭头一边吐火，形成一道火扇烧向前方扑来的两只灰狼。火焰在他心意的控制下，一沾上毛皮便立刻暴涨，点燃两只狼的胸腹，让它们落在地上哀号打滚。

莱恩听到后方传来狼吼，同时感到一阵劲风扑身，连忙用力向左跳，同时扭过身子，避开后方两只棕狼的大嘴。他连忙朝地上吹气，强劲气流的反作用力推得他向斜后方飞去。

但剩下的那只灰狼却反应了过来，它高高跃起，张大了嘴巴，口中利齿闪着寒光，迎头朝他咬下。莱恩一口气刚刚用尽，在空中必无可避，只好伸出右前脚挡在脸前。

“小心！”

莱恩刚听到亚历克斯的声音，眼角就飞快地窜出他的身影。他手上挥舞着一根粗壮的树枝，碰地一声击中那只灰狼的腰间。那狼哀嚎一声，被打飞到树丛间。

莱恩落回地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正背对着他，手上像是握着棒球棍般握着那根粗树枝，那背影显得宽阔又高大。“是我。”他侧头瞥了一眼莱恩，又转回去盯着那两只棕狼，“你没事吧？”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挺冷静。

“我、我没事。”莱恩有点发懵，但他听到身后传来低吼声，便连忙转过身，见到原先着火的两只灰狼身上火不知怎地已经灭了，露出一块块深红粉红的狰狞肌肉，还起了大大小小的白色水泡。

血魔法……用魔力中和了魔力吗？莱恩眯起眼睛盯着伤口猜测道。

两只灰狼凑到头狼身边，一同向莱恩发出怒吼。刚刚那两只扑空的棕狼则朝亚历克斯嚎叫。

“亚历克斯，你他妈的跑回来做什么？”莱恩眼睛盯着三只狼，嘴上却忍不住大声说，“我不是叫你把哈利带下山吗？”

“我有啊！”亚历克斯在他身后回道，“我已经把他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大笨蛋，万一它们还有埋伏怎么办？”

“有的话一开始就出来了啦。我们快要到山下都没看到，表示狼都在你这里啊。还有，一句谢谢就够了，不用说这么多。”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谢谢啊！”莱恩气笑了，“你这家伙回来只是给我添麻烦。”

“我刚刚看到的可不是这么回事。说好的你逃得掉呢？还有不用客气！”

“我──”莱恩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咬牙道：“我只是一个不小心而已。”

亚历克斯吃吃地闷笑两声，“这两头我来，那三头你来。行吗？”

莱恩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还笑得出来，总觉得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亚历克斯，你不知道──”

“闭嘴，莱恩，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刚刚才一棒子解决一只。现在我需要你相信我，好吗？”

……他刚刚是叫他闭嘴吗？莱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冒出一股邪火，但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好时机，便强行压了下去。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相信他了，但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亚历克斯，你之后死定了。”

“我会把这话当作你默认了。还有小心点，别又一个不小心了。”

“吵死了，这话是我要对你说的。我准备好了，上吧！”莱恩大喊一声，主动向头狼和两只灰狼跑去，想为自己争取空间好施展魔法，也才不会波及到亚历克斯。

莱恩在三只狼扑向他前就用力一跳，吹出一股劲风让自己跳得更高，刚好在最高点时缓过气来，用力吐了一口火焰，正中身下三只灰狼的背，点燃它们全身，他则落到三狼身后。

莱恩趁机瞥了一眼另一头的亚历克斯，见他刚捉准时机，由上往下挥树枝击中一只棕狼的上颚，把它打趴在地。看那力道，那狼就算没被砸死，之后也会因颚骨碎裂而活活饿死。亚历克斯接着又跟剩下的棕狼对峙起来。

莱恩稍稍放心后回望，刚刚两只遭火纹身的灰狼在地上打滚哀嚎，试图扑灭火焰。那只头狼同样哀嚎着，用前脚拨了拨头、甩了甩身子，试图甩灭身上的火焰。但还没等它成功，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浑身抽搐了一下便转过身，眼中红光大盛，再度冲向莱恩。

妈的，不用这么拼命吧？莱恩连忙跑向一旁，躲开头狼不要命似的冲锋；但它却接二连三扑来，用嘴狂咬、用爪挥击，对背上火焰恍若未觉，攻势也越来越疯狂。莱恩忙于躲避，魔力一时运转不来，只好一下跳上树干，又跳回地上，接连如此兜着圈子，寻找反击时机。

莱恩看着头狼疯狂进攻的样子，随即猜到这应该不是它本身的意愿，而是被血魔法强行控制住的举动。而那施法的血法师……并不在乎这些狼群的生死。不管那人是谁，他仿佛认准了莱恩一般，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想到这里，莱恩心中涌上一股冷意。他当然不会同情把他们当作猎物的狼群，但更无法原谅那躲在幕后、肆意控制并挥霍它们生命的罪魁祸首。他开始运起魔力，深深吸气鼓起两颊，准备等头狼再度扑来时，给它快而俐落的致命一击，用风刃斩断它的头颅。

一下子后，莱恩的魔力已经运转地差不多了，正想吹气攻击再度扑来的头狼，左右树丛中同时跳出两道黑影──是已经扑灭身上火焰的那两只灰狼。

莱恩连忙用力吹气，气流如刀将三只灰狼身上割出道道伤痕，但他仓促之间分散了力道，虽让两只灰狼吃痛间哀号落地，却阻止不了头狼的扑势。

“嘿！”旁边传来亚历克斯的大喊。

“嗖──”一道破风声跟着响起，从旁飞来一根粗树枝，正中头狼脑袋，将它砸倒在地，趴在地上痛嚎几声。

莱恩捉准时机跳到它身侧，用力吸气后压平嘴型用力一吐，一道扁平的风刃斜斜向上划过它的脖子，直直没入它身后的树林。

“嗷呜──”头狼的哀嚎戛然而止，两秒后，它高大却干瘦的身躯轰然倒地，脑袋瓜也跟着掉了下来，脖子切口汩汩淌出鲜血。它身后那颗大树响起唰唰声，跟着落下数不清的粗细树枝。

莱恩喘着气看着头狼的尸体，正觉得刚刚险之又险，想起身时却脚步一软，跪倒在地。是魔力见底的后遗症。

丛中沙沙作响，窜出刚刚被风刃攻击的两只灰狼。它们胸前背后都遭火吻，全身还有风刃割出的伤痕，似乎是知道莱恩不好惹，它们只是站在原处，朝着他发出低吼。莱恩连忙强撑着起身，朝它们嘶声哈气，不想暴露自己虚弱模样。

“莱恩，你没事吧？”一旁树林间冒出亚历克斯的身形。

噢，不，不是现在。莱恩心道不妙。

两只灰狼听到亚历克斯的声音便转头看他，似乎是见他手无寸铁，便转过身子跑向他。

“亚历克斯，快跑！”莱恩大喊，追了上去。

亚历克斯站在十多公尺外，手上已经没了树枝，见状便立刻跑到远处大树旁。他伸手正想掰断树枝，一道人影就冲到他身前。

“小心！”哈利大喊着，手上举着一罐不知道什么东西，朝着两只灰狼直直喷出一道橘色喷雾。

两只灰狼迎面撞进喷雾，还没跑出两步，便发出干涩的呜咽，不停摇头晃脑、抬爪搔着眼睛和鼻子。

亚历克斯则趁机扭断一节粗壮的树枝，再度摆好挥棒姿势，朝它们大叫着：“想攻击我是吗？还要来吗？来啊、来啊，放马过来啊！”

那两只灰狼仍旧不停搔抓着脸部，见状便缓缓后退，跟着发出低声的呜咽，扭头跑进了森林。

莱恩这时才跑到亚历克斯和哈利身前，看着两狼的背影消失在阴影中，觉得跳到喉咙的心脏慢慢落回胸腔之中。

“亚历……亚历克斯、哈利，”莱恩喘了一下才缓过气，“你们没事吧？”

“我、我没事。”亚历克斯喘气道，这才放下树枝拄在地面。

“我……”哈利见莱恩跟他说话，表情顿时有些古怪，摇头道；“我也没事。”他转身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狼尸，不禁咋舌，“老天爷啊！这到底……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除去逃跑的两只灰狼，它们都在这儿了。尸首分离的头狼尸体还在莱恩身后的树林内；被亚历克斯击中腰间的灰狼摔在灌木丛间，只露出两只后脚；那只被打碎上颚的棕狼则躺在不远处的泥土地上。莱恩找了一下，才看到第二只棕狼瘫在一颗大石头上，脖子扭曲成怪异的角度。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莱恩说。

亚历克斯叹了一口气，看向哈利，“哈利……你跑回来做什么？”

“你还敢说？”哈利怒瞪亚历克斯，“你什么意思啊？叫我下山后就自顾自地跑了？你他妈的以为我会抛下你不管，眼睁睁看你回来白白送命？在你眼中，我是那种人吗？”

“哈利，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亚历克斯连忙说，“只不过──回来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冒险。”

“所以你就能？”哈利白了他一眼，“真是公平啊，亚历克斯，非常公平。”

“抱歉，哈利。”亚历克斯摇头，“我不是──”

“好了，两位！”莱恩大声道，实在看不下去了，“抱歉打断了，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有，亚历克斯，”他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没资格怪他，好吗？你忘了是谁先跑回来的？”

“就是说啊！”哈利立刻挺起胸膛，朝亚历克斯扬了扬下巴。

“我这是──”亚历克斯哽了一下，随即大声道：“我是回来帮你的，好吗？你站在哪一边啊？”

“我站在道理这一边！”

“那我也是回来帮你的，好吗？”哈利怪腔怪调地模仿亚历克斯，举起手上的罐子凑到后者面前摇了摇。

“嘿！”亚历克斯伸手把罐子拨到一旁，“小心点，别对着人啊。”

“怎么？”哈利又摇了摇罐子，“你不怕这群怪物，却怕小小的防熊喷雾？”

莱恩噢了声，看着哈利手中的罐子，“原来是那个啊，我还在想那是什么呢。”那防熊喷雾跟杀虫剂罐差不多大小。在这个距离近看，他才看清上面贴有棕熊大头的产品贴纸。

“没错，”哈利摇了摇喷雾，笑道：“2%辣椒素，十盎司，最大喷射距离十公尺，美国环境保护署认证。”

亚历克斯挑眉，“你把它一直忘在背包内？”

“我本来要把它给你的，”哈利又瞪向亚历克斯，“是谁头也不回地跑走的？是谁啊？怪谁啊？又是哪个混蛋进山连喷雾都不带的啊？是谁啊？”

“抱歉抱歉，是我，好吗？”亚历克斯连忙举手投降，“都是我的错，你可以消停了吗？”

哈利嗤了一声，“没那么容易，这笔帐我们之后再算。”

“好了好了，两位，”莱恩连忙说，“别吵了，再吵都要天黑……”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便改口道：“天亮了。我们还得清理现场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对方做了个鬼脸。亚历克斯跟着看向莱恩，“要怎么做？”

“我得烧掉狼群的尸体，不能留下任何线索。”

“什么？”哈利说，“有必要吗？不能就这样放着吗？”

“如果你进山后，山里突然多出一堆狼的尸体，你觉得调查队会怎么想？”莱恩说，“若是被调查队发现，你们就麻烦大了。”

“了解。”哈利先点点头，又歪头道：“对了，调查队是……镇上那个调查队吗？”

“就是那个调查队。”亚历克斯点头，又用警告的语气说：“不要现在发作，哈利。”这话换来后者一个瞪视。

“够了，你们两个。”莱恩心中不禁升起无力感，“跟我来。”他率先走向头狼尸体处，两人跟在他身后。

“咕噜噜……”

还不等他们走进林间，莱恩便抖抖耳朵，听到前方传来奇怪的声音传来，听着像是煮沸了的水冒着泡的声音。“不对劲，”他脚步一顿，随即大喊：“快来！”他当先跑进林间，两人紧跟其后。

阴暗林中，头狼的身躯和头颅不断抖动，从中传出那诡异的声响，仿佛血液在里面沸腾着，两者接着以肉眼可察的速度干瘪下去，萎缩成两坨像是风干上百年的木乃伊残骸，其下还渐渐渗开一滩血水，把周围泥地浸染成一片红褐色。

“老天啊，怎么回事……”哈利用手捂住了嘴巴，跟着发出恶心欲呕的声音。

亚历克斯则是用手挡在鼻子前，用嘴大力呼吸了几下。

“是血魔法。”莱恩看了看头狼尸体背上那团挤在一起的刻痕，又观察了下头颅额上的符号，总算搞清这是怎么回事。“有个血法师喂了它们自己的血，好操控它们。”他指着那些伤痕，“还给它们下了血咒，以抽取它们自身的生命力，强行改造肉.体，把它们变成我们看到的那个鬼样子。尸体会变成这个模样，恐怕也是那法师准备的保险，不让任何人能从尸体中得到任何线索。”说完便感到一股凉意窜上背脊。这种残酷的法术和行事风格让他想起一位熟悉又陌生的黑魔法师──奥德里奇。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莱恩忍不住想，他不可能会在这里……

“那我们……”亚历克斯的语气有些犹疑，“还要烧毁尸体吗？”

莱恩摇摇头甩开杂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转身看着两人，“当然，我们还是不能让调查局发现尸体。”他叹了口气，“事情不难，就是很麻烦。你们两个……待会儿要是想吐就尽管吐吧，那不丢脸。”想当初他第一次见识到那种毁尸灭迹的方法时，也是吐了个虚脱无力，但之后就渐渐习惯了。

亚历克斯和哈利对看一眼，眼神中透出疑惑。不过两人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莱恩先是吐火把头狼的身躯和头颅烧成一团焦黑的烂肉，再叫两人用树枝把那团……东西扫进浓密的树丛中。其实他可以用魔力增加火焰的温度，把尸体烧成灰烬的，但奈何那耗时太久，再加上他现在魔力十不存一，便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哈利倒是干脆，在看到那团东西时便直接冲到一旁树丛，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亚历克斯则是黑着脸掰断一根树枝，独自把东西扫进另一处灌木丛，跟着才跑到树下干呕；也是难为他了，那灵敏的嗅觉在此时恐怕只会想让他堵住自己的鼻子吧。

他们跟着巡了一遍附近剩余的狼尸，发现都是同样惨况后便照样处理了。不过在赶回岩壁处时，却发现那两只撞墙的狼已经不见踪影，莱恩推测是回去找那血法师了。他们跟着回到布满滑石的陡峭山坡下，本来也想如法炮制那只摔断腿的棕狼，却在走近时听到它发出几不可闻的呜呜哀嚎，吓了他们一大跳。

那只狼侧躺在山坡下不远处，莱恩走近细看，却快认不出这是同一只狼。他记得之前这棕狼是狼群中体型最小的一只，但动作很灵活，所以才能追着它下山坡，但还是拐到石头摔下来。

而现在，它如同其它狼尸一般，四肢蜷缩在胸腹前，全身肌肉干瘪萎缩，看着就像被拧成一团的干抹布，处处裂开长而扭曲的伤口，正缓缓淌出鲜血；皮肤如干燥皮革般皲裂，浑身毛皮也如稻草般干燥，还变成了灰白色。它听到动静后，耳朵微微地颤了颤，眼珠子滑向他们的方向，却毫无神采。

“老天啊！”哈利倒抽一口凉气，“它、它还活着？”

“这不算……”亚历克斯低声道，没把话说完。

莱恩却知道他要说什么。这不算活着，他再同意不过了。他走近那狼身前，闻到血腥味的同时，也察觉其中带着一丝微弱的魔法波动，思忖一下便说：“它身上血魔法的气息比较浅。可能是那血法师看它体型最小，认为它没什么用，所以喂它的血比较少。法师触发血咒的时候，它只摔断了腿，伤势并不算严重；血咒抽干了它大部分的生命力，还差一点就杀了它。”

“那我们要把它……”哈利用手刀做了个割喉动作，“这样吗？”

莱恩心中有些沉重，“那是最好的方法。虽然它也……”离死不远了。不过以目前情况而言，死亡对这头狼来说或许并非坏事。“我……我来动手。不过先让我冥想一下，要不然无法……给它个痛快。”他想着用解决头狼的方法来让这狼解脱，但他刚刚吐火烧了所有的狼尸，现在魔力近乎见底，如果再勉强施法，可能导致风刃不够强劲，反而徒增它的痛苦。

“不，莱恩。”亚历克斯上前一步，“让我来。”

“什么？”莱恩跟哈利异口同声道。一猫一人对望一眼，莱恩又看向亚历克斯，“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不能让你做所有的脏活。”亚历克斯摇头，“而且我力气够大，我可以一击……”他做了个挥棒的姿势，“不让它感受到痛苦。”

“亚历克斯……”哈利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这不是个好主意。”莱恩说，“等我休息一下就──”

“别说了。”亚历克斯抬手止住他们的话头，“让我做吧。”

莱恩和哈利看着他的脸色，知道再劝也没用，只好沉默地点头。

亚历克斯便走到最近的树前，又掰断一节比球棒还粗上一圈的树枝，把杂枝拔干净后走到那狼身旁，单膝跪在它的头前。

或许是察觉到亚历克斯的意图，那狼偏头看他，这个动作却像是用尽了它的力气一般，让它的喘息声变大了，腹部快速地一起一伏。它没有嚎叫，一双狼瞳只是动也不动地凝望着他。亚历克斯低头看着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狼，紧紧抿起唇，深吸了一口气后便高举树枝超过头顶。他紧紧盯着它，神色变化了几下。

莱恩不禁禀住呼吸，胸膛中滋生一种奇怪的骚动，想用自己的所有去换取读取亚历克斯心思的魔法。他这时又想阻止他了，却犹豫着没有开口，唯恐这样会亵渎对方的决心。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三十秒，也像是一分钟……亚历克斯挥棒了。树枝划过一道残影，碰地一声砸在地上，溅起狼头旁的一团泥土。那狼仍发出荷荷的喘气声，对着亚历克斯眨眨眼睛。

莱恩这才像是想起如何呼吸般松了口气，同时在心底后悔自己刚刚的犹豫。他不该让亚历克斯做这事儿的，明明就有其它方法。

“抱歉。”亚历克斯微微偏过头，背对着他们说：“我、我做不到。”

“没关系，亚历克斯。”哈利走上前搭上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责任。我们可以想别的方法。”

“哈利说得对。”莱恩走到亚历克斯身边，一爪搭上他的膝盖，抬头看他，“让我来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大笨蛋，他早该这样说了。

亚历克斯抿抿唇，“你要怎么做？”

“别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莱恩朝他微笑，“相信我。”

亚历克斯不发一语地点点头，起身让出了空间。

莱恩先绕到那棕狼的头前，跟它四目相对，将没有敌意与放松催眠的意念融入魔力，接着运到眼睛后传给对方，希望能让它乖乖配合。十几秒后，它的呼吸果真慢了下来，眼皮也垂了下来、半开半阖地眨了几下。见催眠有效，莱恩接着走到它腹前，两只前脚轻轻地搭上腹部，见它没有挣扎反抗后，便缓缓把魔力传递过去。

一会儿后，伤口流血的速度便慢了下来、直至停止，伤口也越缩越小、最后完全愈合。

治好伤口时，莱恩也把心轮仅存的魔力消耗殆尽，顿时感到眼前一黑、脑袋一阵晕眩，但仍强行撑住；直到几秒后，脖子处的脊椎骨开始发热，喉轮的魔力开始流动，他的症状也随之缓解。他持续输入魔力，运转到那枯瘦狼躯的四肢百骸，直到喉轮的魔力流失近半之后，才感到掌下的肌肉如同充气般渐渐鼓胀饱满起来，棕色毛皮也跟着陆续长出。

莱恩仔细观察，直到掌下狼躯浑身伤口都愈合后才收回魔力，期间还在视线扫过它两腿之间时，才发现对方是只母狼。他接着收回两掌，感到一阵头晕，脚步一拐就屁股跌坐在地。那母狼则眨眨眼睛，前脚撑伏在地，慢慢地爬了起来，然后趋前舔了舔莱恩的脸。

“老天啊。”后方的哈利低声惊叹。

莱恩挥爪挡住它的舌头，“别舔了，走开。”那母狼也真的乖乖照做，退到两步外趴了下来。

“什么？”哈利高声道，“你怎么做到的？它为什么会听你的话？”

“是魔力，”莱恩说，“它透过魔力感受到我的意志，知道我没有恶意。”

“哇！”哈利扬起双眉，“酷毙了。”

“哈利，现在不是时候。”亚历克斯瞪他一眼。

“好啦，”哈利立刻摆手道，“抱歉。”

亚历克斯在莱恩身旁单膝蹲下，“你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一下子耗费太多魔力。”莱恩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跟着站了起来，“休息一下就好了。”

亚历克斯看了看母狼，叹道：“你该先跟我说你要治疗它的。我可以让你吸我的魔力啊。”

莱恩摇头，“你还得花时间冥想，那样来不及。”那母狼可能先咽气了。

亚历克斯又叹口气，满脸复杂神色，“你为什么要救它呢？”

“它被喂了血法师的血，表示它一定见过那该死的法师。”莱恩说，“我打算读取它的记忆，好看看那人到底是谁。”

亚历克斯拧紧双眉，“你不会想现在做吧？”

“不是现在。”莱恩朝母狼抖抖猫掌，“它被血咒折腾得太厉害，现在可吃不消那法术的后遗症。恐怕得等它好一点后才行了。”当然不只是它，他也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有足够的魔力施法。

“那它怎么办？”哈利朝母狼摊手道，“总不能把它丢在这吧？”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起带它走。”莱恩说。

“那样不会有危险吗？”亚历克斯瞥了一眼母狼，“它可能还会攻击你。”

“不。”莱恩说，“刚刚它遭受的那一下差不多耗尽了它身上血咒的魔力，仅存的一些也被我在治疗时消除了。那血法师无法再控制它，也感应不到它了。”这也是他刚刚为何要彻底治疗这母狼的原因。如果只是要让它活命，大可不用耗费那么多魔力；但若那样让它活着回到森林，只会让它再度沦为血法师的爪牙。

“好吧。那你打算把它藏在哪儿？”亚历克斯回头看向哈利，“我们两个总不可能带它回镇上，对吧？”

“我从小就很想养只大型狗，但可惜我妈对毛屑严重过敏。”哈利耸耸肩，“要不然我倒是很想养只被黑魔法控制过的狼啦──如果百分百确定它不会咬断我的喉咙的话。”

亚历克斯的眼珠在听到一半时就往上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翻到后脑勺。

“最合适的地方还是山上了。”莱恩刚刚在治疗前就想到了一个地方，“那什么……那栋木屋在这附近吗？”他跟亚历克斯聊过遭遇食尸鬼的那一晚，对方说过那小屋的名字，但他听过一次后便忘了。

“什么？你不会想回办公室去吧？”哈利说。

“不是那个，我是说──”

“你是说警卫站？”亚历克斯说，“是在附近没错。但那边不会太小了吗？也没有后门。那血法师可能来找你……还有搜索队。到时候你可没地方跑。”

“噢，对。”莱恩觉得不只力气用光了，他的脑袋瓜也变得迟钝起来，“那就……那就去仓库那里吧。”虽然远了点，但至少那边大多了，除了大门，还有破窗可以作为出入口。“就是不知道那边被找过了没。”如果还没被找过，那明后天可能又要换地方。

“不，搜索队昨天就找过了。”哈利连忙说，“那里本来就是他们搜索的重点之一。我老爸昨天跟我提过。”

“所以他们近期不会再去找那里。至于那血法师，”莱恩啧了声，“如果他想的话早就现身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如果搜索队找过那里的话，或许也能让他心生忌惮。这是我想得到的最好的地方了。”

亚历克斯思索一下，最后叹道：“好吧，你说得对。”

一猫两人跟着又商议了一番，最后在莱恩强烈的坚持下，由他带着母狼前往仓库；而亚历克斯和哈利则尽快赶回镇上。他们还商讨了一下口供，决定要怎么向各自的家人说明，还有万一警察、调查队发现的话该怎么应对。亚历克斯也详细地跟莱恩说了该怎么走。

讨论完毕之后，莱恩还用仅存的魔力帮两人治好了脸上、脖上还有手臂上一些明显的刮伤擦伤，以免回去后引起怀疑。之后他叫来母狼，跟两人一起走回停脚踏车的地方，并在那儿道别。

“对了……”骑走前，哈利坐在脚踏车上对莱恩说，“莱恩，是吧？谢谢你……救了我的小命。我叫──”他忽地一顿，失笑道：“我不用自我介绍了，对吧？”

莱恩跟他对望一眼，不禁也笑了，“不用客气，哈利。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