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陵光殿南明戟失窃了!”
“谁会那么没有眼去盗南明戟,真是天上无路他偏要走。”
“孟章殿那边怎么说,迟离是不是得将陵光殿给掀了掘地三尺都要将这盗窃者逮出?”
“惨咯惨咯。”
玉茗自那日回到神州已有半月,今日正好是她要前去各殿中送去新鲜花种,路途经过不少殿,都听其神官谈及了昨日那离奇失踪的南明戟一事。
与其说是南明戟失踪,倒不如说是有神仙将它偷取走了,可这取走它的人又是何来头?竟避开了重重叠叠结界,还将那看守的神官给诓骗个正着,现下整个神州对此事可谓是十分上心。
她将花种放落,别的神仙或许不知晓,可她心里却揣揣有了怀疑,连着差点将白瓷玉瓶滑了出去。
“让让。”
玉茗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要说她自飞升以来最不想碰面的神官只有两位,一位是天帝,而另一位就是身后这浑身都散着“桀骜”二字的迟离。
她自觉往旁移动了位置,将手中白瓷玉瓶内的花蕊换了新的,又小心翼翼将东西散落在孟章殿院内的花圃里。
正当她做完手里的事要退出此地时,那院落里的人似乎已经顿住了脚步,正盯着她,吓的她加快了步伐。
“玉花神。”
是在叫我吗?不是吧!幻听!一定是幻听!
这么想着她走的就更快些,哪知心神不宁一下就撞在了通天柱上,让她痛苦“唔”了声。
迟离眯眼瞧她:“玉花神最近怎么似是被鬼气缠上,记性减退。”
或者说迟离并未瞧她,只是透过她望向后院遍地开花的蒲子中。
“啊?”玉茗抬起脑袋想了半天,最终顺着迟离的视线落在花圃内,她登时心一惊,连忙慌手慌脚要去将方才播种下去的花种收回来,但却是为时已晚,花种一遇这灵力充沛之地的土壤生长极快,才一个转眼功夫就满蒲中全串头而出。
凤凰树一下长的枝繁叶茂,玉茗欲哭无泪想找到补救之法,她渡步过去,可那凤凰树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灵气,怎么都拔不出也毁不掉。
“神……神君,除不掉了。”玉茗不敢去看迟离那黑的见底的脸色,只得颔首哆嗦说着话。
迟离最是讨厌凤凰树,所以连着他院落中从来不允许出现这类东西,今日这树种还是夜舵星君前些日子指名道姓要这凤凰树,她这才一同装进白瓷玉瓶,就等着一月一次为各神官殿中换花时将其带去给夜舵,方才她一时紧张,竟将这凤凰树花种撒进了孟章殿的花圃院内!
迟离不说话,那气氛就更为诡异,等了半响,拯救她的神从天而降。
“迟离——”阮游宁快步穿过花圃,一时间目光停在慌乱且六神无主的花神身上,他一下转了话锋:“唉,玉花神,你身上怎么鬼气极重啊,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没,没有!”玉茗心更是慌了,她哪敢与他们说去了鬼界入了寒间炼狱,在巨石坑内将恶煞凶神榜第一的云涵给无意放了出来,最后还帮其隐瞒的事。
阮游宁也没起疑,反倒将视线移在那枝繁叶茂的凤凰树上,不禁一叹:“这树开的极好。”
“……”没什么耐心的迟离望着阮游宁这瘟神,不客气下了逐客令:“没什么事就麻烦从我的殿里滚出去。”
阮游宁挥了挥手,隐蔽朝着玉茗做了个手势,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让她赶紧走,免得待会迟离秋后算账。
玉茗会了意,简直是一刻都不愿多待,立马逃也似的退出这殿中,走到殿口,才敢大喘了口气,当真是恐怖极了。
“我让你滚。”迟离冷眼斜视着留在这的瘟神。
“行行行,我滚之前给你带个消息。”阮游宁站于原地也不打算上前,他道:“南明戟有下落了,昨日神州来了位不明身份的人,听天河及弥沙河的神官说,这人古怪的很,从远处看是位仙衣华丽的神官,可走进看却是位穿着布衣俊朗少年,有神官复述所见,他曾去过陵光殿,猜测可能就是他将南明戟盗去了。”
迟离哪还有空听他再说什么,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后院,阮游宁忙不迭跟了上去。
“那群废物是做什么吃的!什么人都敢放上神州?”
他边走边骂着,阮游宁为那群神官打抱不平:“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能来神州的人都是神裔,谁又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去将其得罪了。”
迟离怒问:“他在何处?”
“半个时辰在琴歆附近现过身。”阮游宁也不敢耽搁,向来遇事冷静的迟离唯独会在陵光殿的事上方寸大乱,那盗窃者估计是死定了,迟离真的会打死他的。
*
琴歆处转来转去的神官从一位增多为十位,再从十位增到二十,简直是要里面的人插翅难飞等着迟离的到来。
众神官谁不是纷纷不约而同捏了把汗,南明戟失窃算不得大事,但也绝对是近百年来发生的最蹊跷离奇的事,谁无缘无故跑去陵光殿盗那把武器,南明戟只听命陵光的指令,盗去了也屁用没有,相当于破铜烂铁。
究竟会是谁这么自讨无趣。
斗笠盖在头顶,云涵站在最外处看着里面自以为困住他的神官。
身后的宜阳见着他的那一刻连呼吸都停滞了。
云涵随着他找了处安静的亭子,目光盯在宜阳手中失窃的南明戟上,明明是模糊一片,或许是曾经并肩作战过,哪怕看不清也能在脑中现出它的模样,他话语间不咸不淡问道:“盗南明戟做什么?”
宜阳将外面找疯了的武器往云涵面前一递,十分虔诚道:“自鬼界异象开始弟子就猜到了神君可能会回神州,就想早早将此武器从陵光殿中带出,归还与您。”
云涵面容不改,他纠正他:“玄冥星君,来了这神州就没有以“弟子”相称的礼数,且不是让我占了你便宜?”
宜阳面色一紧,他慌乱解释道:“不,陵光神君永远是弟子的师尊。”
云涵冷静如常,一字一字道:“玄冥星君这又是何苦。”
闻言,宜阳就差跪在云涵膝下,他试探道:“神君可在怪我千年前险些酿成了祸事?”
云涵一时想不起他口中险些酿成大祸之事是指什么,双目模糊不清,他却清晰感知到宜阳跪落在他身旁,云涵选了避重就轻的回答:“你若是觉得对不起,就将南明戟还回去,当永远没见过我。”
微风徐徐,吹到身上凉意彻骨,云涵手中最后抚摸着南明戟,那曾并肩作战最得心应手的武器,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按理来说早在千年前,南明戟就应该被天庭销毁,为何会留存至今?
云涵起身,还未来得及反应,四面八方传来冰甲渡步声。
是迟离带着其余神官前来将这地围了,宜阳皱眉望去,他知道这时解释什么都没用了。
云涵手脚冰凉,明明感受不到温度,却在后背被人重重打了一掌,他对宜阳没有防备,这才落了套,登时脑中发昏,他就这么毫无征兆倒了下去。
宜阳施法将怀的人设下障眼法,身体极速变小,让他纵使是醒来也挣脱不开,只能以这副小儿身生存下去。
他知道云涵脾性如何,如今神官画轴中早已出现过云涵的真容,若是让外头的神仙见到了他本相,谁也不能保证众神是否会如千年前那般决绝。
小儿最是不能让人怀疑,也不会让谁起疑心,那群神官不会为难这才六岁大点的小孩。
半柱香时间都没到,从孟章殿到琴歆足足有十万八千里,偏偏让迟离就这么赶到了。
他的脑回路转了弯,竟朝着能观琴歆整块地的凉亭中去。
落在后方的阮游宁气喘吁吁招呼着:“等,走慢点啊。”
用“走”这个字简直是对迟离的侮辱,他分明就是“咻”一下飞过去的,就这么一眨眼功夫消失的无踪迹。
凉亭里只有宜阳与一个似是睡着又戴着斗笠盖住面容的小娃,而地上赫然放着的是搞得神州鸡飞狗跳的南明戟,迟离眼中的余火未散,在此时更是烧的旺。
迟离向来是看不惯宜阳,对其不管是公还是私底碰面了,都得唾骂一句“晦气。”
阮游宁抢先道:“玄冥星君,你在此处做什么?”
宜阳冷冰冰抬起眼与迟离对视,他将怀中的孩子抱的更紧了些。
“如你们所见,南明戟我盗的。”
阮游宁不可置信,一点也不为自己辩解?就这么承认了?
众神官大惊失色,迟离不带一丝温度冷冷问道:“为何要盗?”
“我儿初入神州,带他涨涨世面,让他见见这曾名扬整个天庭的南明戟,有何不妥?”
阮游宁咬了咬牙:“玄冥星君可知这南明戟不可随意移离陵光殿?”
“知道。”宜阳故道:“南明戟乃是陵光神君的法器,纵使他已神陨,也不该被你们封在陵光殿中!”
还未等谁有近一步的反应,迟离挑起腰间的软剑如风般坠落,整个亭子盖被掀飞数丈远,而宜阳抱起怀中的小儿众身往后跃去数步,险险避开那一击。
迟离整个人像是长满了尖刺,他怒喝道:“你也配提他!”
阮游宁见事态完全不可控,迟离完全是真的想将宜阳弄死,他忙拦腰将迟离抱住,嘴上却不停道:“冷静冷静,弑神死罪。”随即朝着一旁看戏的神官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将玄冥星君收押下去等候天帝发落!”
那群神官也不敢耽搁,只因迟离那副表情实在是可怕极了。
途中一神官转回眼,颤颤巍巍询问着:“那这小儿怎么办?”
哪料这时如死般不动的宜阳却挣扎起来,他怒朝那如同拎小鸡似的拎着云涵的神官喝声道:“放开他!他只是凡人!你们不能将他收押!此事是我之错,与他无关!他还小,神州不应该苛难他!”
阮游宁摆摆手,觉得这也是难事,毕竟孩子无辜,况且这娃娃也实在太小了,他们的确不能将其如何。
“先带下去——”
他话未说完,迟离冷道:“一同关进冰窟,你不是为这小儿敢盗南明戟么?那他也该为你这父子情深付出些代价。”
宜阳瞪大了双目,他怒骂道:“迟离!你这混账东西!”
“是啊。”迟离收起软剑,指了指昏睡不醒的云涵,他森冷道:“我是挺混账的,若是玄冥星君不老实,我还可以更混账些。”
众神官不敢说话,只听迟离又道:“将他们带走。”
没谁敢说一个不字,耳边清净后,迟离才将目光渡回躺在地上的南明戟,他微微抬手,那南明戟就这么落入他手中。
阮游宁看着,他觉得迟离做的有些过了。
“玄冥星君好歹也是神仙,你这么做就不怕让其余神官对你更加不满?”
迟离一点点抚着手中法器的波纹,他是觉得奇怪,本应该冰凉的,却莫名其妙有了一丝丝温度。
“无所谓。”迟离一如既往平静道:“他们爱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只要不舞在我跟前,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阮游宁自知劝不动他收敛,便旁敲侧击向他说着情:“那小儿你真打算将他关押在冰窟?他太小了,身子怕是会撑不住。”
“撑不住那就是他的命数。”迟离不回头离开这方才经历了血战之地。
阮游宁望着这凉亭所造用的木全被迟离的那一剑粉碎的彻底,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可怜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