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与他娇弱的白月光 第116章 司夜

想接便接了，这是迟离的回答，对于这东海云涵过于陌生，他道了谢想走却被迟离拉住。

迟离面色不改：“我爹想见你。”

云涵皱了皱眉：“重华星君？”

迟离点头，云涵支吾道：“他不是……”神陨了吗？

后面的话云涵没说出口，但迟离也猜到了，他拉过身旁人的手腕向着当初埋葬岑宵遗物的地而去。

迟离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他给我托梦了，说想见见你。”

云涵：“……”

路过一块奇形怪状的礁石时，迟离突然问道：“你还记得这是哪吗？”

云涵奇怪看他一眼，心想此地不就是东海，迟离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迟离不知在想些什么，渐渐的连自己都很难听清的气音问他：“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知道在哪吗？”

透过归尤巳的记忆，云涵脱口而出：“凤凰树。”

迟离道：“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云涵偏过头看他：“不对吗？”

见他茫然望着自己，迟离哑声失笑：“就想逗逗你，没想到你忘了所有唯独记得凤凰树下的初识，如此看来我对你还是挺重要的。”

迟离往前的速度快了起来，云涵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不像是骗他好玩的。

“我对你来说挺重要的。”

迟离甚至在说完这话后都不敢听云涵的回答。

走了许久，在这清冷的海域里碰上小鱼小虾从中间一拥穿过他们二人。

透过鱼群，云涵猝不及防与迟离对上了视线，那双凤目一如往昔，所有的善意都不像是伪装。

也只是一瞬，迟离别开了眼不发一语向前走着。

“迟离。”云涵叫住他，见人转头看了回来，他问出了一句破天荒的话：“你会向天庭传我还活着的事吗？”

迟离顿在原地，脸上本该有的笑意也僵住，好半响才反应回道：“不会。”

久久的沉默下，迟离正了正色，拉过一直走在后方的云涵，他认真无比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我以神格起誓，不管现在也好，还是以后也罢，我永远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若有违此言，死……”

死字后面的话迟离未说出就被噤声，他张了张唇无辜看着施法的云涵。

就像是自己命不值钱似的，这已经是第二次起这样的誓，云涵看不清面前人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可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如炬，叫人难以怀疑此心是假的。

云涵抽出手走在前：“我信你。”

迟离跟上去不放心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出卖你？”

说着迟离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是不是有谁编排了我的坏话？那些不可信，你别听，我不是他们口中说的残暴无人性的神……”

“我知道你不是。”云涵打断他的话：“向神祈愿不需要贡品，而是需要虔诚的心，并非是傅羽那样跪拜两下就叫虔诚，若他真的是你的信徒为何会没在第一时间认出你的随身法宝灭陨？他若是真想祈愿求神救他的朋友就应该去到孟章庙里，诚心诚意拜奉，而不是这般跪拜祈愿。如此不诚心你应当看出来了，却还是接了他这不诚心的祈愿符。”

倘若迟离真是外界传言的恣睢神官，那今日就绝不可能接这没诚心的祈愿，事实就是他接了。

哪怕祈愿的鲛人心思难测，迟离也做不到放其事态严重下去。

他对着阮游宁说自己不会管东海的事，却在此地出事后赶来，或许藏有私心，但云涵更愿意相信他只是口是心非。

一方小型结界笼罩着一块冒头的沙坑，迟离带着他停在这沙坑前，历经上千年海水的洗刷本该冲的连渣都不剩，可有这隔绝的结界，沙坑立好的尖堆完好无损，一节海草触碰上颤着绿光的结界顿时化为灰烬。

迟离说：“当年他明知此行是死局，可依然决心要修复幽灵草灵根，只是为了如今世间的安宁。”

云涵静静听他说着，回想在另一个早已被毁成面目全非的人间，这就是岑宵想要看到的？这就是岑宵豁出性命想要扭转的局面？

当年的自己，当年的岑宵，乃至为此镇压人间邪灵而神陨的归尤巳和戚殷旻，落得这样的下场，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纵使邪灵灭了，但由此衍生变异的邪灵骨成了下一个灾，无穷无尽。

迟离侧过身看他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这，不由道：“我爹曾说陵光神君是天庭不可多得的神，厉害非凡，界下百姓拜奉他的，真心仰慕他的不计其数。哪怕受尽无法言说的苦难，他总能在绝境找到路回来。”

云涵动了动手指，正当他以为迟离要说什么正义禀然不要记恨天庭的大道理，连反击的话都准备好了，哪料迟离只是用着很轻的声音问他：“下次你再消失会是多久？”

云涵：“……什么？”

迟离垂下眼哑声道：“神仙不老不死，十年百年，甚至千年我都能等，可我也怕若是有朝一日我像我爹这般舍身取义了，是不是就等不到你了。”

这下云涵好像明白了迟离为何要带自己来岑宵的坟前，他像个孩子要糖似的为求他一个承诺。

云涵收回视线，看着尖堆沉声道：“若是真到那一日我会给你立坟，也会给你设下结界叫旁人无法扰你安宁。”

迟离抽了抽唇角，压根没想让他给自己处理身后事。

迟离扣了扣袖口上的护腕：“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解释什么，云涵打断他：“看在我曾经点渡过你的份上，我会好人做到底，送你最后一程。”

“不是——”迟离觉得好笑：“你就这么希望我出事啊？连这么遥远的身后事都想好如何处置了。”

云涵再度看向他，平静道：“今日你将我带到重华星君坟前不就是想要听我这个承诺？看在曾经的情谊上，我应允了，你怎么看上去还不高兴。”

结界绿光照在礁石上，迟离被晃的眼睛疼，他开口道：“我带你来这不是想要讨你的承诺，只是看着你在东海一直找着什么地方，就猜你是不是想找我爹的墓。”

云涵想的奇特，他蹙眉抓住了重点：“你一直跟着我？”

迟离：“若我说顺路你也不会信的。”

不知是僵持了多久，云涵只想快些结束，他聚法力而起，手中顿然现出一盘果实。

迟离看着他弯身将东西放在结界外，后直起身道：“世间礼节我知晓不多，今日来的匆匆，还望重华星君莫见怪。”

他心想：“我代归尤巳前来起誓，以此身祭人间，定不会叫你的心血白费，若迟离有朝一日需要舍身取义时，我会替他挡下这一难，望星君在虚无能放下心。”

这是归尤巳一直想来此地起的誓，云涵替他做了，在那个混乱不堪的千年前，自身顾及不暇谁又有时间来这东海瞎转悠，这也成了归尤巳的遗愿。

他想到此只觉得心口莫名疼痛，一切都尽力了，怎么就不能从死局中逃脱。

“神君！孟章神君！”

迎面大喊大叫声令云涵回了神，他抬眸看着不知哪来的小屁孩边挥手边朝他们跑来，而在其身后的还有前些日子见过的医官大人。

杨景苑脸上笑意挡不住直奔向迟离，在还有两步之处时停下，他眸光亮亮的，额间神纹耀眼无比。

阮游宁解释这突然的变故：“景苑今辰时飞升，入了星君薄的司夜神，刚弄完神祇听说你来了东海便嚷着要来。”

云涵目光锁在这一身青绿色打扮的人身上，脸上稚气未退，他估摸着最多不过十八，此等年纪定是天赋极高的才会如此年轻就修成大道。

透过归尤巳记忆再回想自己飞升时好像也正是十八的年纪，对这位小神官也只能用后生可畏来形容。

怕惹迟离生气，杨景苑为自己辩解道：“才没有，我是收到了祈愿符，而那祈愿符恰巧来自东海，我这才赶来，绝不是图好玩才来找神君的。”

阮游宁噗呲笑道：“景苑啊，你才刚飞升连香火都少得可怜，哪来的祈愿符，这就撒上谎了。”

杨景苑不服气探出手甩着手上的一张符纸，他扬了扬下巴用着最稚嫩的声音道：“才没有撒谎，我就是收到了祈愿符。”

阮游宁不可置信望着凭空出现的祈愿符，他征愣数刻，仍旧不信道：“你，你这是假的吧？怎么可能。”

像是无论如何都不信，刚飞升没两个时辰怎么会有拜奉者来祈愿。

迟离接过他手里的符纸端详数刻：“不是假的。”

阮游宁一把夺过，翻来覆去看不出一点作假，他觉得这是奇事。

杨景苑将祈愿符抢回，当做宝贝似的收了起来：“这可是我的第一张祈愿符，得好好收着。”

杨景苑眨了眨眼：“神君，我厉害吧，说了以后会给你长脸的，没白辜负你的悉心教导。”

迟离道：“还行。”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足矣看出杨景苑开心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他们二神手中有的祈愿符是不同海族兽祈的愿，内容却是大差不差，得知这件事的杨景苑又兴奋上了，他自信满满道：“我一定不给神君拖后腿。”

云涵见他们所说的话自己也插不进去，活似外人，莫名觉得不自在，转身之际找了理由，可话怎么都说不出，喉间仿若被什么巨石压着。

最先有知觉的是手腕，迟离拉住他，侧过身面对他柔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对于迟离这差别对待，阮游宁十五年前就见过，早就见怪不怪，可杨景苑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他看了看迟离，又看了看云涵，那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得不到答案的他将视线僵硬转移到阮游宁身上。

阮游宁：“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你家神君是不是有失魂症。”

杨景苑：“……？？？”

迟离用的力度明明没多大，他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可就是挣不开。

云涵放弃挣扎，义正言辞道：“木擎找我有事，我回去看看。”

话一出口，云涵愣住，他嗓子竟然哑了，像是被开水轮番烫过一般。

阮游宁歪过头觉得惊讶：“木云凌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

迟离另一只空着的手碰上他的额头：“是不是毒液没洗涤完？”

不等云涵回答，阮游宁强先疑问道：“就是那个海域变态的噬心毒液？”

杨景苑反驳道：“什么变态啊，医官大人你别乱说，那是抵御外敌的武器。”

“噬其心魄，扰其心神，必要时搅动五脏六腑，余毒没清干净还会由中毒者的心情产生不同的反应，海族兽当真是惹不起——”阮游宁道：“什么样的仇怨连这毒都用上了。”

杨景苑：“海族兽又并非是坏的，他们可能只是想自保。”

阮游宁：“自保什么啊，木云凌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杨景苑嘀咕道：“这我哪知道。”

“闭嘴。”迟离一声喝令，原本还吵嚷的杨景苑瑟缩了脖子。

喉管被迟离的指尖碰上，原本还垂着的眼因这下触碰一下将眼睛睁的老大，云涵往后瑟缩退开。

他定了定那颗跳动的异常快心，看似镇定自若道：“不劳烦孟章神君浪费神力洗涤这毒，过些日子自会消退。”

“消退什么啊，”阮游宁道：“这毒厉害得很，清余毒寻常者都得要整整七日，若是没清干净你以后但凡情绪波动太大都会有可能变成哑巴，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景苑在旁附和道：“对啊，噬心毒可厉害了，这位公子切勿莽撞，孟章神君可厉害了，由他帮你洗涤这毒液……”

迟离抢先道：“最快三日，我保证你的余毒全清。”

阮游宁抽动着嘴角：“……呵。”

杨景苑有些愣住：“……啊？”

方才喉间一碰，清凉感顺着而下反倒不难受了，云涵半信半疑：“真的？”

迟离莞尔一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