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但求一死 第8章 她做了一个梦（白雪）

白雪急了：“什么意思？你要一个人去找马奕吗？不……不行的，太危险了！”

云荷却很淡定：“你不用担心，他杀了人，想必早已经连夜跑了。我现在在警察那里应该算是个消失了三年的失踪人口，如果我再次消失在他家附近，肯定会引起警察的重视，我会想办法让警察把视线锁定在马奕身上，但你不适合露面，所以什么都不要做，我会另外找人报警的。”

想想，一个失踪三年的人今日突然出现，还没几天，就又离奇失踪，线索还指向一个虐猫变态的嫌犯，警察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她在其中要做的，就是留下无可辩驳的铁证，坐实马奕杀人的事实。

再具体一点，就是她来充当那个被杀的人。

顺便，消失得彻彻底底。

白雪此刻还不知道云荷那极端疯狂的计划，天真问：“那这和我躲起来，你去报案有什么区别？”

云荷心想，当然有区别，在不知道白雪是不是和自己一样都会付出那个以命换命的代价前，她们都不是最合适的报警人。

但这无法明说，于是她糊弄道：“当然有区别，难道你打算为了给他定罪，一辈子都不再露面？万一一时半会儿抓不到他，你要躲多久？就算成功把他抓捕了，你只要一出现就会证明这是一场冤案，到时怎么办？”

白雪被顺利带歪，点点头：“那，那你之后是不打算再出现了吗？”

云荷自嘲地笑笑：“我无父无母，无亲无朋，没人会找我，我就算继续失踪下去也没什么影响。”

白雪有点点同情，但眼下似乎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只好同意。

然后云荷花费十分钟的时间快速冲了个澡，换了身带有白雪风格的宽松可爱类衣服出了门，一条膝盖处绣有猫脸的蓝色牛仔裤和一件胸口前趴着猫猫脸的白色短袖。

白雪临别叮嘱：“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不行就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云荷点点头，走到门口，想想自己卑劣的行径，和可能即将到来的永别，临行前想道个歉又觉得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实在没什么分量，最后只好回了句：“放心，我会好好躲起来。”说完就关门而去。

多说无用，她该做的，就是彻底解决这件事。

以及，彻底消失在人间。

大门被关上的一瞬间，白雪感觉那条蓝色牛仔裤似乎瞬间变成了黑色，但这时间太短，她揉揉眼睛，觉得可能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两人的动静最后还是把白雪的妈妈白晴吵醒了，白晴走出次卧，伸了个懒腰，看到白雪明明挺高兴，说话的语气却很不客气：“你还知道回来？”懒腰伸到一半，她像是见鬼了一样，“你，你的脸好了？”

只见她快步走过来，伸手捧住白雪的脸仔细打量：“我说你这次气性怎么这么大，几个月都不回家，原来是去整容了？这整容效果也太好了吧，一点儿印子都没有，现在的技术这么发达了？”

几个月不见，妈妈的唠叨功力明显见长，但劫后余生的白雪却觉得好亲切。

她是单亲家庭，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又因面部毁容，妈妈白晴的保护欲和控制欲强到离谱，她规定白雪的吃穿用度、学业职业，干涉她的交友爱好，人生选择。

从吃到穿，从说话到做事，她没有不管的。她不让白雪吃辣，白雪忍了；她不让白雪离家去外地读大学，白雪忍了；她让白雪去学她完全不喜欢的专业，白雪也忍了。

三个月前那次爆发是积攒已久的怒气被一朝点燃的结果，那天白雪在路上捡了一只小奶猫，她心软，想带回家养，却被白晴扔了。

那小猫很虚弱，当时天冷，小猫当晚就死了。对那只可怜的小猫来说，或许遇见白雪才是最倒霉的事。小猫的死让白雪压抑已久的怨气冲天而起，那一刻她觉得，若她再步步退让，妈妈下一次一定会毁掉她更重要的东西。

于是她搬了出来，辞去了原本厌恶至极的工作，自己租了个小房子，然后按照自己的兴趣当了个洗头小妹。她一直想学理发，想学习如何让人变得漂亮，但妈妈不允许，她更想她做个老师，安稳一点。

搬出家后，她开始救助猫，用微薄的工资缓解压在心里的愧疚，也是因此，才会认识马奕。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没有离家出走，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吧，可惜，没有如果。

白晴还在絮叨：“哎，你这脸好了，是不是就可以考教师百编了？”

又来了。

前一秒还十分软弱的白雪叹口气，十分无奈：“妈，我不想考，我讨厌小孩子。”

小孩子口无遮拦，迄今为止，她就没碰到过不对她的脸感到好奇厌恶或恐惧的小孩儿，大人会保持边界感，小孩子只会哭闹。

白妈妈彷佛没听到白雪的回答，自顾自说：“当老师多好啊，压力小，人际关系简单，还有寒暑假，还是铁饭碗，也好找对象……”

我的天啊！

白雪头更痛了：“我不找对象，也不喜欢男人！”

经此一遭，她已经对男人PTSD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谈恋爱了，求求了，放过她吧！

然而话音刚落，白雪眼里的世界就变成了黑白的，一点儿彩色不剩，墙壁变得惨白，木色的家具暗沉沉一片，门口的绿植也变得死气沉沉，像是有层黑白滤镜加在了她的眼睛上，她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但在妈妈的面前也只好强装镇定。

白晴骂道：“烂泥扶不上墙，你不当老师是要一辈子给别人打工吗？眼高手低，外面的钱哪是那么好赚的？”

妈妈可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不过几分钟，白雪被折磨时对家的留恋就消散殆尽。她的妈妈就是有这种神奇的能力，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让人觉得那些折磨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白雪不想生死一线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她争吵，想起卧室里没来得及处理的衣服，还有放在桌子上的骨灰，便忙找了个借口躲了进去：“妈，我这还瞌睡着呢，我再睡会儿啊！”

回屋之后，白雪忙找了个袋子把地上的衣服收拾了，又把沾染的血迹什么的擦得干干净净，那两罐骨灰，她则是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衣柜上方。

等收拾干净了，她才有心思思考眼睛的问题。

可她知道的太少，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的世界会突然变成黑白的，想找云荷问问，可又不知道对方的联系方式，也许，对方压根也没有联系方式，认识她以来，好像没见她用过手机，于是只好作罢。

白雪的疑问太多了。

云荷到底是谁？

她们为什么会复活？

又为什么会获得超能力？

她的眼睛变成这样是复活的代价吗？

如果是，她的眼睛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恢复吗？

云荷一直强调的那么梦又有什么意义？

又为什么不让自己随便救人呢？

一团一团的迷雾在眼前浮现，白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叹口气，一会儿觉得前途暗淡，无路可走，一会儿又安慰自己能捡回条命已经很不错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是不要太贪心了。

她回想今天的事情，又思考云荷说的那个计划，现下又觉得这计划太仓促，考虑地实在不够全面，后续怎么跟云荷联系就没说清楚，这总归是自己的事情，实在不应该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云荷的肩上！

思绪万千，压力山大，之前精神又太紧张，白雪窝在自己的床上，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再睁眼她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怪的海底世界，这世界光怪陆离的，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童话风。

这里有各种贝壳类的房屋，鲜艳的珊瑚装饰，随波荡漾的闪闪发光的海藻，还有散落各处的珍珠，梦幻又美丽。

很多精致漂亮的小人散落各处，他们穿着鲜艳的衣服，戴着透明的球形氧气罩在海底嬉笑玩耍，神情欢快，很是愉悦。

但他们说话时总有小人头顶会时不时冒出一个个问号飘到水中，那问号像是吹出来的肥皂泡，透明，易碎，反射着阳光的色彩，很快就在海水的积压下破碎了。

然后那些头顶冒出问号的人就会慢慢地褪色，最后消失不见，像是泡沫般消失在水中。

所有人似乎都看不见那些问号，除了白雪。

白雪抬抬手，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发现她好像也变成了一个小人。穿着紫色的巫师袍，整个身影都藏在厚厚的衣袍中，头顶还带着一顶尖尖的宽檐巫师帽子。

她脚边蹲着一只杂毛猫，猫猫圆圆的脑袋上套着一个透明的球，歪着头跟她一起待在街边建筑的阴影下，好奇地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一切。

她发现，唯独她没有戴用来隔绝海水的透明氧气罩。

但她一点儿也不难受，没有被水呛，也没有窒息的感觉。

白雪对眼前的一切都觉得新奇，但她又像是先知一样，觉得自己只能待在阴影里，不能走到光明下，不然就会化为灰烬，不复存在。

这直觉不知是哪儿来的，但她就是很笃定。

白雪站久了觉得无聊，便抱起猫，开始在阴影中漫无目的地流浪，突然有个穿着警服的小人注意到了她，便友好地过来跟她说话：“您好，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声音被氧气罩隔绝，微微有些失真，但白雪仍听清了。

她局促地摆摆手，回答说：“没有，没有。”

奇怪，在海水里也能讲话吗？可能梦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吧。

白雪忽然就意识到这是在梦里了，也就是在这时，她看到自己的身体里也飞出个问号，升到半空便碎掉了。

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在慢慢地消失，像是童话故事里海的女儿一样化成泡沫消融在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