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上大多写了些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等字样,间或画着教习弹琵琶的图样。
看着泛黄的书页,崔雅贞顿了顿继续往后翻去,倏然她看见了一片枯萎的花,仔细辨认之后她猜测大抵是朵山茶花,它已成褐色无香,伸手小心地碰它,感受上面的细细的纹理。
她愈发好奇这本册子的主人亦或是抄录者。随手向后翻,上面似是未留下任何有关其主人的痕迹。
她阖上册子,正准备放回原位,却瞥见方才被第一面写这一排稍大的字。
愿吾儿暄,平安喜乐。
一瞬,崔雅贞知晓了这册子的主人便是那位薛夫人,卫暄的母亲。又想到斯人已逝,心中叹惋,方才触碰枯花的手指一热。
那册子做的极为用心细致,一看便知是为初学者的做的。这样一来,卫暄为何会弹琵琶也有了解释。只是这般,她对那位薛夫人愈发好奇了。
随即,她抚了抚书角将册子放回原处。
午后,一束阳光透过窗棂的雕花映在墙上光影斑驳。崔雅贞便随意拿了本游记坐在方桌之前,她是知晓为何卫暄会命人将她转移至别院,大抵是那日她弹琵琶被卫家人听见了。现下她得乖顺却又不能太乖引人怀疑。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崔雅贞打开房门,寻到门口的书砚,冷面道:“郎君为何教我来这处。”
书砚瞧她面露不虞,温声道:“娘子,郎君自是有郎君的道理。”
“那你便教郎君来同我解释!”崔雅贞语气愈发不好。
一旁的书砚也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发难。
撇过头去,崔雅贞瞧见院门口几个侍卫抬着三五个木箱子,开口问道:“那是何物?”
“那是郎君亲自命人替娘子做的衣物,说是从前的那些都旧了便丢了,郎君最是疼惜娘子的。”书砚道。
待箱被搬入卧房,崔雅贞命侍女打开,里面装着各季的衣物,与从前不同的是颜色大多是朱色。
朱色。崔雅贞心中泛起疑虑,卫暄又如何知晓她喜爱朱色衣裙,她又何时与他讲过。不过这些并不重要,现下她只需静待时机,等待卫玑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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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过后,卫暄便被王夫人唤去,这是一次试探。他这次高升着实引入瞩目,却又合情合理,只是他与新帝的关系卫家无第二人知晓。
王夫人召卫暄来便是为了试探他对于与袁家婚事的态度,见他态度如常,才放下心来。
与袁家商议完毕,新的婚期便定于六月中旬。
卫暄听到后莞尔,王夫人以为他很是满意。惟有他知晓,这些时间足够了。
离开漪兰院后,卫暄便径直去了韶光院。
他去之时,卫宛意正在桌案之上不知做些什么,不过见他到来卫宛意便仰着笑主动向他奔来。
“哥哥!你来了。”卫宛意喜上眉梢,脆生生地道。
卫暄颔首莞尔,“来陪阿意了。”
卫宛意拉着卫暄的袖口,将他带到自己桌上的方凳边,愉悦道:“哥哥看阿意画画。”
卫暄抬眼向桌案瞧去,纸上用墨汁画着些花儿。一旁的卫宛意画的认真,凝神于手上的画作。
瞧着她,倏然卫暄注意到桌案角落的一个小木雕,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狸奴,那小狸奴卧着好似睡着。他一看便知晓那是谁的手艺,又想到他竟才知晓她便是‘学真’,果真愚钝。
他忽地想起那晚,木樾将一个个铁证摆在他面前。书店掌柜所说,酒楼小厮所说,以及那日她所写的几个字与从前‘学真’的信件字迹的对比,更不用论‘学真’消失的那些日子恰好是她来卫家学居的日子,一片片一个个每处都恰好对上。
铁证如山,她便是‘学真’。
思及此处,卫暄嘴角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那日知晓之后,他脑中‘学真’与崔雅贞的影子诡异地重合至一处,不知自己是喜,喜学真是她亦或是她便是学真,还是怒,怒她这些年的欺骗自己竟被一个小女郎耍得团团转,亦或是难言的庆幸,庆幸她没有另嫁他人。
本自以为运筹帷幄,能掌控自己欲掌控的所有人,无论是从前无声循循地推动暗诱‘学真’,亦或是现下强行关着崔雅贞。只是‘学真’并没有朝他暗诱的方向走去,而她也不肯乖乖地陪着、伴着他听从他的安排。若是这二人为一人的确合理。
这几日他面上装作毫无波澜,忍着不见她,他需要时间教自己冷静。
倏然,书房又来了一人,来人便是卫灵瑾,她刚进来就瞧见卫暄瞧着桌案之上的那个木雕。
“哥哥,你在想什么阿意画好啦!”卫宛意带着疑惑的语气问道。
卫暄瞧着卫宛意的画作,摸了摸她的头,夸道:“阿意画的好。”
卫宛意突然转了话题,撅起小嘴抱怨道:“哥哥我想贞贞了,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了,明明她说她成婚之后我们还能一起玩的,可是我已经有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卫灵瑾瞧见她那副可爱的小模样,开口道:“阿意你的宝贝木雕忘记放起来了哦。”
闻言,卫宛意急忙拿走桌上的木雕,跑到书房的角落去。
见卫宛意离去,卫灵瑾望着卫暄,略带担忧地说道:“七郎,你知晓贞娘这些日子如何吗?我们去宫中求见也被拒了。听闻新帝不日将与庾家女郎大婚,也不知贞娘现下如何。”
不若,她心中也有疑惑,回想那日贞娘的神情是笃定的,笃定成婚之后仍能与她一同学医,现下却见都见不到。
说罢,卫灵瑾悄然观察卫暄的神色,却见他毫无波澜,平静如常。只觉果然是无人能走进七郎的心中。
此刻,卫宛意也放好木雕蹦蹦跳跳地回来,卫暄颔首平静的笑意之中透露着一丝古怪,温声道:“我会为姑姑与阿意问过圣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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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卫玑主动邀卫暄的,冬日围炉煮茶好不生趣。身旁一个侍女手推茶磨撵茶,边上置棕制茶帚与拂末各一,以拂聚茶末。另一个则左持茶盏,右执茶瓶正在点茶。卫玑则烧着炭火,坐在一旁赏茶。
见卫暄到来,抬臂迎他,朗声道:“玉臣,来。”说罢,为卫暄斟上一杯茶水。
卫暄刚坐下,便听卫玑叹道:“玉臣,你替我劝劝二叔父,我属实没有出仕之心,游山玩水弹琴喝茶好不快活,也不知二叔父为何如此执着。”
卫暄:“我会向二叔父转达的。”
卫玑一抬头便瞧见他那千年不变的神色,心中顿感无趣,打趣道:“还未恭贺七郎你高升。”
“多谢五兄。”卫暄敛眉淡声应道。
卫玑:“……”他记得幼时七郎不是这副模样的啊。
轻叹一声,卫玑又道:“玉臣,离京的路上我可知晓了位不一般的女郎,好像是陈家的三娘子,一路上陈家之人皆是听从她的安排,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倒是与表妹有些相似,前些日子与她一同义诊,她也是这般不怕苦累的……”
“表妹?”卫暄说道。
“就是那位崔家十娘,玉臣你不该不知晓啊。”卫玑瞥向卫暄,笑道。他们二人之间那些事,卫家何人不知。
顿了顿,卫暄应道:“知晓。”
说罢,他瞥了卫玑一眼,是了他之前是怀疑崔雅贞对卫玑有……,可现下对于卫玑,他自觉是赢家。
倏然,正在点茶的倩华笑起来了,引得卫玑注目。卫玑对下人一向宽容,更不论跟了他多年的倩华了。
卫玑笑着问道:“倩华,在笑什么呢?并无外人在,你说罢!”
倩华放下手中的茶盏,娉娉袅袅地走向卫玑,笑应:“郎君,你可曾还记得在公主府春日宴湖畔旁的那个小女郎。”
卫玑正色道:“如何?”
“她便是崔家女郎,郎君的表妹啊。”倩华笑道。
卫玑拍手应是,叹道:“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时,怪不得我总觉好似在哪见过她。”
一旁卫暄听见卫玑竟从春日宴时便遇过她心中有些难言的妒,接着问道:“五兄与表妹是如何遇上的?”
卫玑有些讶异地瞥了卫暄一眼,没想到他会对这种事有兴趣,不过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开口解释道:“左右不过是表妹对家中人定的亲事不满意,我便劝她‘事在人为’,不过现下见她嫁与新帝也算是有个好归宿。”
“只是那日借用了公主为你修建的亭子,表妹也不知我是何人大抵也只是知晓我是卫氏之人罢,真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上天果然爱捉弄人。”
卫玑自顾自地说着,面上带着讶异与愉悦,口中不断感慨着这事实在巧合,丝毫没有发觉卫暄的面色越来越沉。
卫暄常日里挂在唇边的笑意陡然僵住。他冷声道:“五兄,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他对身侧的木樾,冷声道:“去别院。”说罢,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方才卫玑的话似乎仍回响在耳旁。如此,便能解释为何她会选择他,她是将他认作了卫玑,以为他也与卫玑一般好接近心软,能任她拿捏,故在他不愿意娶她之后,她便转头他人。原来她自始至终便是蓄意接近,是利用,将他当作摆脱杨栖的工具,没有一丝情意。那些似是倾尽的爱意全是装出来的。
分明是冬日,他却觉得热血沸腾,有种狂热的兴奋,面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眸中含着教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他语调极慢,悠悠道:“去寻贞娘。”
发现了呜呜嘿嘿 \^O^/ [菜狗]
aaa快让我写到下面的剧情[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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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推茶磨撵茶,边上置棕制茶帚与拂末各一,以拂聚茶末………来自古画注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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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弃他: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