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暄虽天生聪颖,做事却不轻浮。犹记年少时夫子曾教做事要“专志、壹志、凝神”,故他做事从不有二心。
他垂着眸,神情古怪,拿着朱色的盖头一点点绣着,想起前人讲‘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眼前又浮现起那张白净的小脸。
贞娘你也是这般想的罢。
远远瞧去,他这番模样竟像极了深闺待嫁,憧憬婚事的小娘子。
木樾在门口踌躇片刻,定了定还是选择进去打断自家郎君。
“郎君,五郎君前来拜访。”木樾行礼后一抬头,恰好对面郎君那双微冷的眼眸,瞧见他手中拿的东西后瞬间有些咋舌。
绣花,自家郎君竟在绣花。
微微惊愕之后,木樾不敢多看,向后一步离开。
闻言,卫暄只是随意将那红绸丝线与花样册子随意放在身后。
待卫玑来后,瞧见他案前空空有几分疑惑,没有多问,直接切入正题,“玉臣,皇上命你去青州赈灾,你……如何想的?”青州乃是受灾最严重的区域,灾民数量众多隐隐有转变为匪的苗头,这并不是个好差事,一不小心就会弄丢性命。
卫暄莞尔,平静地回应道:“只是这回是不得不去的,不过也就最多十几日。”
“玉臣!庐陵王即将入京,到时候若是乱起来了,谁还顾得上你。”
瞧他不慌不忙,卫玑心急如焚,正是因为他知晓众多灾民都仇视世家,他很担心……
“五兄,我心中有数。”
卫暄的确早已有了计划,前去青州也只是计划中的一环。
听见他肯定的回应,卫玑轻轻一叹,“若是你与薛礼早已谋划好,为兄就不多问了。”
他并没有否认,“多谢五兄关心。”
随即,卫玑又想起了一件事,想到便提道:
“不过还有件闲事,我现下是知晓那日和瑞王在一起的女郎是谁了,那小娘子说来也算你我的表妹。据说瑞王为了她,拒了庾家,还是个痴情的?”
“玉臣,你怎么看,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晓的筹谋?这种时刻,万事需得小心。”
卫暄面色一僵,转而又恢复平素的和煦,摇了摇头,否定道:“不会,崔家早不似从前,现在没有任何价值。”
说罢,卫暄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微涩的茶水入喉他终于冷静下来,
一提及崔家,他似乎又回到那日,再一次对上她决绝的眼神,与毫不留情的拒绝。那张平素里总是含着腼腆笑意的小脸,竟会有那样无情的神情。
是了,那样的她怎会希望与他‘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此刻她攀上了他人,定是恨不得与他撇干净一切关系。
若能回到那日那晚,要问他悔吗?不,他还是会那样拒绝她,只是或许会与她说清,他以后会娶她的。
他卫暄,
从不为自己说出的任何话亦或者做出的任何决定,而后悔。
卫玑瞧他面上无色,也不过是随意问道,他也不觉得崔家能有什么值得利用的。抬眸,瞧见对面郎君捏着茶杯的手指之上,有不明显的褐色小点,像是方才止住血的伤口。
转头,他想为自己斟一杯茶,无意瞥见卫暄身侧戴着的香囊。
想起院中侍女所说,卫暄已与袁家娘子定亲。
“玉臣,你与袁娘子现在也算是情投意合?婚期定了吗?”
说罢,他挑眉,揶揄地看向卫暄。
卫暄知晓他瞧见自己身上的香囊了,没有解释,顿了顿只道:“听从叔母安排。”
卫玑也不甚在意,只以为他否定是想护好袁家娘子的名声。
“那我便等着吃你的喜酒了。”正事说完,他便想要告辞离开。
起身时却瞧见,卫暄那层层堆叠的雪色衣摆后似乎藏着朱色的红绸。
那模样像是成婚之时用的盖头,他刚想开口打趣,却又想到刚才瞧见他手指之上的褐色的小洞。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浮现在脑海,
压下这个颇有些惊世骇俗的想法,卫玑好不容易稳住神情,便告辞离去。
待卫玑离去,卫暄缓缓解下身上的香囊,放在手心,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君子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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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已定好婚期,良辰吉日便在半月以后。一切准备就绪,再有几日徐嬷嬷便要回宫去。
“女郎,盖头绣的如何了?”徐嬷嬷临走的之前特来问询。
崔雅贞眼神示意弥桑将绣好的盖头端来。
徐嬷嬷随意扫了一眼,见中规中矩不出错,方才露出笑来。
她今日的确也不为盖头而来。
“临走前,还是有些东西要教给女郎的。”说着引着崔雅贞进了里屋。
待二人做好,她将怀里的匣子放在桌案之上,取出里面的图册和两对小碗。
崔雅贞正疑惑的时候,就见徐嬷嬷就将那对扣的小碗揭开。
那小碗里有画,里面画着两个交叠的小人。
刻画细致,活色生香。
瞬忽,意识到这是什么,崔雅贞羞得扭过了头,徐嬷嬷面色平静,偏偏将小碗送到她面前。
劝告道:“女郎,莫要害羞仔细瞧瞧,这便是周公之礼。”
说罢,又将那厚厚几本册子放到她怀里,嘱咐道:“女郎年纪稍长于瑞王殿下,更要仔细学学,莫要日后惹得殿下不高兴,那时什么情谊都抵不了了。”
崔雅贞愣了愣,忙称是。
临走前徐嬷嬷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崔雅贞一眼。
徐嬷嬷离去,只留她一人坐在房里,想起刚刚窥见的小碗里的画,她顿感浑身发热,气血翻涌。
这便是周公之礼?
热意上了脸,她慌忙将那册子与小碗放到箱子的最底层。
只是脑中还是时不时会浮现小碗里那画的极为细致的场景。真是教人羞赧。
她倏然明白,为何从前做的梦,在交吻之后就没有后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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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暄启程离京时卫家年轻的子弟均前来相送,众人皆知他此次前去青州危险重重。
只是他平静如常,面上挂着笑意,一一道谢。
道谢之时,他悄无声息地环视一周,没有,他最想见那人并没有来。
他的心猛地一落。他心中有些怒意,但妒意更甚,她应是为了瑞王才不来了罢。
面上不显,他却没有动一步。
入冬已久草木凋零,他今日披了一件玄色鹤氅衬得整个人愈发冷肃。
许久,时候一点一点流逝,那人始终没有前来。
木橦对了对时刻,上前提醒,“郎君,再不启程就要耽搁行程了。”
“再等一刻吧。”他已不抱有希冀。
木樾悄声道:“郎君,昨日我是交与崔家的门房,许是崔娘子根本没有收到信。”
愣了一下,其实他知晓她不可能没有收到信件的。她不来只是因为她不愿。
轻叹一声,卫暄又嘱咐道:“让东篱护好她,我回京前不能出现任何事。”
贞娘,等我。
接着,他终于高声道:“启程!”
得令随从准备启程,卫暄利索地翻身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
人群散去。
直到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在远处化作一粒黑点,崔雅贞才悄悄合上酒楼的窗。
是的。
昨夜她收到了他的信,她知晓自己不该来的,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来了。
她也听说了青州的情况,明白他此次前去生死难料。
他走了,但她并没有因此有摆脱他的喜意。
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有种难言的忐忑。
回府不久,崔雅贞意外地收到了卫灵瑾的信件,信中讲入冬后城东有许多病了的灾民,询问她是否愿意前去。
灾祸一般都会伴随着疫病。
她当然愿意,救人便是她学医的初心。
崔雅贞前去城东与卫灵瑾约定的地点,却直接迎面对上了现下她最不想遇上的人。
那人身着粗布麻衣却风姿不减。
是卫玑。
他见崔雅贞看着他,也报之爽朗一笑。
见他如此反应,她大概能判断他应不识得她的。
崔雅贞长舒一口气,又见他身侧并没有带那高挑侍女这才放心下来。
那个侍女认得她的脸。
卫玑嗓音温和,主动问好:“你便是崔家表妹吧,我是卫家五郎也算是你的表哥。”
终于确定了,他的确不识得她,崔雅贞心中那块悬吊的巨石终于轻轻落下,她放下了戒备,主动上前问好,“表哥好。”
对面的郎君也无声地打量着她,这便是那个传闻中的表妹,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声音有些熟悉,似是在哪听过。
二人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卫灵瑾见二人全都到齐,便唤二人过去。
“五郎,贞娘,快过来。”
三人分工,卫灵瑾问诊,卫玑负责写方子,崔雅贞按着方子包药。三人分工有序,还有下人帮着煎药。
只是头一回拿到卫玑所写的药方时,崔雅贞愣住了。
这字迹……
分明就与成玉如出一辙。
成玉不是一个穷书生吗?与卫玑……有什么干系。
XXX情节马上就能抬上来了wwwww
周六努力看看能不能双更[撒花][红心](可以发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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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成玉线还是很重要,相爱不能只是□□的交流或是强制的占有,还得有心灵的互通才行啊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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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弃他:图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