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刚从艾伦那儿得知他身份,如今看他像看财神爷,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言罢亲自把许风眠带向自己办公室。
许风眠没多想,走了进去。办公室不大,十平米左右,一眼就能扫完。猪肝红的办公桌椅,一阵排靠墙的灰色铁皮文件柜,另一面墙上挂着制度牌,宣传标语,荣誉牌匾,合影等。
许风眠指了指那面墙问:“张主任介意我参观参观吗?”
“您随意,”张伟一边翻箱倒柜找自己的好茶,一边用余光瞅这位富家公子哥儿,“许老师,我看您今天对我们的产业介绍听得很认真,是有了解过这方面吗?”
许风眠停在了一张相片前,看了许久,转过头回答,“哦,听一位朋友说起过。”
接着他用指头点了点照片,好似无意似的问:“这就是您会上提的‘青柠山庄’创始人?”
那是一张双人合影,背景是一面巨大的红色横幅,上面用金色大字书写着“省级荣誉企业家颁奖典礼”的字样,年轻一些的张伟和一个戴金丝眼镜,身着黑西服,挎“省级荣誉企业家”红绶带的中年男人,两侧摆放着鲜花和绿植。
张伟端了一杯热茶给他,示意他坐,然后品了口茶,擦干净眼镜上的水雾才慢吞吞的开口:“——唔,记不清了,您打听这个干啥?”
“好奇而已。”许风眠心里暗骂这个老油子,他明明就知道!面上却不显,手上把刚买的好烟一整包塞了过去,“你们这姓祝的多吗?”
“多,怎么不多,还有个祝家庄呢,里面住的全是姓祝的。”张伟接过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嚯,这浓郁而细腻的香气,这独特的烟草本香,这淡淡的甜味,货真价实的大重九。
“噢,我想起了,是他是他,叫祝家伟,我们这第一代大学生,心怀家乡回乡建设。他老婆叫佟柔,是乡里小学老师。说起来,我跟他们夫妻俩还是初中同学呢。”张伟接了烟,话突突往外冒。
“那他们有女儿吗?”许风眠急忙问。
“有是有……”
“他家在哪?”
“你问这个干什么?”许风眠还是太心急了,没留意张伟语气变了。
“我和他女儿是同学。”
“哦,他们家早搬走了。”
“去哪了?”
“谁知道?省城吧?”
“那他女儿是不是叫祝——”
——扣扣,张伟办公室的门敲响了。
“谁?”
“主任,电力公司的人来了,书记不在,让您过去看看。”
“就来。”
张伟拉开门,冲许风眠笑笑:“许教授,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您请便。”
许风眠站起来,走到门口,张伟把烟塞回他手里:“多谢您的烟,下次别再拿这考验我这个老烟民了,在澜省啊,抽这个都进去了!”
傍晚没什么事,大家约着在瓦洛四处逛逛。
凭心而论,从自然环境上讲,这确实是个宜居的地方。
瓦洛位于勐宜西南部,地处那曲大峡谷末端,贡山东麓,是典型的亚热带干热河谷地区。光照充足,终年无霜,年均气温21.5℃,冬季温暖如春。独特的气候条件使得瓦江四季瓜果飘香,还有许多他们没见过的热带水果。
“这些是什么东西啊?”路过一个小摊摊,上面摆满了色彩鲜艳的水果,几位老师语气惊叹。
“这是三年芒,肉厚核小,自家种的,很甜的。”摊主是个热情的阿姨,一边介绍一边取了试吃分给众人,“这个叫蛋黄果,外形类似蛋黄,富含多种维生素,特别适合女孩子吃。”
“那这个呢?”
“黄绿色这个,是缅桃,嚼起来脆脆脆的,甜的。”
众人尝过觉得不错,纷纷挑了不少。旁边有一家药店,许风眠进去找晕车贴,然而店里晕车贴卖完了,只有晕车药。
许风眠不死心,想了想问店员:“附近最近的医院或者诊所怎么走?”
“沿着文化街直走,有一个牌坊,牌坊下左转的巷子里有一个慧怡诊所,市医院医生退休后开的,我们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去哪看,好使得很。”
“好,多谢了。”许风眠刚出了药店门,就被章斌逮到了。
“小许”章斌笑眯眯地招呼,“这儿水果真不错,又新鲜又便宜,来称点。”
“不了,”许风眠摆摆手,“我有点累。”
“哎哟,那几个姑娘要失望了,特地求我来喊你呢。刚才就想和你聊天,你冷着脸她们不敢。”
“……”
“得啦,别老造谣人家女同事。”许风眠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我脱离大部队一下,去买药。”
“哎哎,你别不信啊,对了,你怎么了?”
“没事,我不是晕车嘛,预备上……”
他提起,章斌这才想起晕车这事儿,接下来几天他们会去基地调研,走的都是山路,没有治晕车东西怕是难熬。迟疑片刻,章斌说:“我和你一起去吧,估计后面还会有人要。”
许风眠看着章斌身后逛街逛得正上头的女老师们:“你顾这头就行,我多带点儿回来就是。”
“……没事,我和许老师去吧。”不知什么时候,林姗走了过来。
“刚好去开点清火的药。”
章斌冲许风眠挤挤眼,好像在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许风眠:……
两个人并排走着。
林姗侧过头,微微一笑,眼神温和地看着眼前的许风眠,语气轻柔地问道:“许老师,听说你在京大读过书?”
许风眠点头:“唔,是艺院的。怎么,你也是京大毕业的吗?”
林姗微微低下头,手指轻轻拨弄着裙子上精致的装饰,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是,我是法学院的。”
许风眠闻言,提起了兴趣:“法学院,我熟人可多,我发小也是法律的。哎,高铭,你认识吗?”
“认识呀,怎么不认识,我们那届的名人啊,专业好。”林姗抬起头,眼神亮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还搞过乐队,他现在在哪发展呢?”
许风眠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愿意回答,略过了这个问题:“哈哈,是吗?法律圈可真小。上大学那会儿,我常去你们老校区溜达,说不定以前我们还见过呢。”
“那你记得我吗?”林姗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许老师微微皱眉,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你是……”
林姗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轻轻一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回忆:“你借过伞给我,我还去看过你们乐队演出。”
许老师眼神里闪过一丝恍然,有些不好意思:“哦,抱歉,近些年,我记性越发不太好了。”
林姗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笃定:“2016年6月25日,京大老校区方正图书馆。”
她这么一说,许风眠就记起那天的事了。
那天可以称得上是许风眠接近祝一宁两个月以来具有重大突破的一天,足以载入史册。
下着大雨的午后,许风眠没课也没排练,去老校区数院给祝一宁送小点心,看见一个女孩子被困在图书馆门口,想着图书馆距离数院也不远,就把自己的伞借出去了。
结果就是到了数院楼下,两百的点心一点儿事没有,八千的Kiton体恤湿得能够拧出一摊水,许风眠费心做的造型也毁了,皮肤冻得发白,既没有祝一宁的联系方式,也没有数院楼上研究室的门禁卡,颤巍巍地待在大厅,好不可怜。
要不是路过的祝一宁室友潘晓晓认出了他,拉着他火速上楼找祝一宁,这两人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见上面。
“一宁,艺院那个高斯范儿的帅哥又来投喂了!”潘晓晓瞅了瞅研究室没人,就在门口喊。
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子小跑出来:“……卡尔·弗雷德里希·高斯?”
潘晓晓:“?”
“不,是许氏高斯。”许风眠顶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从潘晓晓后面冒出来丧丧地回答。
“许……风眠?”祝一宁不太确定地问。
“答对了。”对方点点头,递过来一袋用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给你一个小奖励。”
祝一宁当时看着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一头扎进常驻研究室的休息区叮叮当当一通翻找出自己午睡小毛毯,还给他用走廊上的自助咖啡机点了一杯拿铁。
许风眠被毯子裹住身体,手上塞了杯热咖啡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喝两口。”祝一宁说,“你嘴唇都发白了。”
许风眠的目光掠过那只纤长白皙的手,头有些发昏。
祝一宁还问他:“还冷吗?”
许风眠震惊,心弦乱颤:原来、原来祝一宁吃这一套吗!
于是,许风眠立即皱眉,做出一个更柔弱的样子:“嗯……还有点”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我给你叫个……”祝一宁说着拿起手机。
“祝一宁,你陪我去吧。”
“……行。”
这么好使?许风眠觉得真有点脸红发热了。
于是他站起来,瞬间眼前一黑,晕乎乎地往前一栽。
完蛋,真发烧晕了。
但许风眠认定祝一宁就是从那天起对他产生了恻隐之心,然后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的。
后来,许风眠还对祝一宁反复讲述这一历史性时刻。
“你一定那时被我感动坏了吧?”
祝一宁一愣:“有吗?”
“当然啊!除了我,谁会隔三差五的从东山校区过来给你送吃的?”许风眠一脸认真,“我那会追你真难呀!”
“祝青文会。”
“你姐不算。”
“可其他人也不在东山校区呀?”潘晓晓在新鲜出炉的小情侣中间探头。
“!”许风眠两眼一黑,“其他人是谁?”
“法学院的学生会主席每周送1次,每次送1束花(每束10朵),一个月累计送4次,共40朵花。隔壁化院的学霸每2天送1次,每次送1杯奶茶,一个月累计送15次,共15杯奶茶。文学院才子每周送3次,每次送2种不同的零食或小吃,一个月累计送12次,共24种食物……”潘晓晓扳着指头数给他听。
许风眠:“……”
“我没收过。”祝一宁举手表示,“我只收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