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军校和最高科学院之间,有一个长达五十多年的合作项目,名为“实战体验”。
温郁在校期间,曾有幸担任过这个项目的监修员。当时,“实战体验”中的沙漠环境和冰川环境出现了气候设置问题,沙漠里白日飘雪,冰川则是经受了烈日和高温的摧残,融化坍塌了一大片。
军校的学生在进入特殊环境前,都会在教/师的指导下做足准备。
然而那一次的环境剧变,没有任何人事先知情,再多的准备都是白费。
最终,四名学生在课程中身受重伤,轻伤者也有二十几名,“实战体验”课程因此暂停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就是科院学生的“痛苦”日子。
“实战体验”的主要研发人,是一位名片被挂在科院礼堂的老师,柏正。
名片被挂在礼堂是什么地位呢?
就如同温郁的导师梅白雪一样,是能被捧出去当作最高科学院的活招牌的人物。
正是这样一位不愁科研未来的人,在几十年前的某一天离开了最高科学院,从那以后了无音讯,似乎只有行/政/管/理/部的居民档案能够清晰地证明柏正的存在。
老师出走了,但曾经的研发资料还完完整整地摆放在最高科学院。
半个月的时间里,超过六成的科院学生都翻阅过“实战体验”的研发资料,只因为梅教授的一句话:“能修好‘实战体验’的人,奖励成就类学分十分。”
这话一出,让整个学院沸腾了整整三天。
一半学生在考虑要不要接下这个项目。
而另一半学生,他们已经动身,抢占了图书馆和实验室的位子,沉浸在探知前人的脚步里。
温郁参与修理“实战体验”的理由与很多人一致,为了那十分的成就类学分。
成就类学分,是一个能让人提前毕业的东西。它出现的次数,就和行走在夏夜街边偶一抬头看见流星的次数一样。
上一次获得成就类学分的人,叫柏正。
在柏正之后的人,是温郁。
但由于梅教授的那句话纯属个人发言,学院不认,成就类学分的发放过程并不顺利。
上门争取学分的那一天,温郁跟在梅教授身后,亲眼见证了梅教授带着一包抹泪用的餐巾纸,敲响教务处的大门。
一番唇枪舌战后,梅教授抹着已经干涸的眼泪,递给温郁一张成就类学分的发放公告,只有五分。
另外五分转换成了梅教授的一句承诺:毕业之后,你就是我的学生。
温郁生平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哭笑不得,就是听到承诺的那一瞬间。
因为她原本就和梅教授相识,偶尔在学校碰面时会闲谈两句,唠唠日常。
这样平常的举动,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天大的“罪孽”。
入学至今,温郁知道自己身后的恶意言论从没断过。
索性她也不是很在意那些言论。
梅教授看起来也不在意,依旧能“没心没肺”地干完了三大碗午饭。
温郁很清楚,需要她认真对待的,只有那个乱了程序的“实战体验”。
眼前这个鲜花小镇,应该和“实战体验”中的沙漠环境、冰川环境差不多。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温郁在疗养院里进行了一场小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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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温郁跟随十四奶奶去了一趟院长办公室,办理明天的出院手续。
这种小事本不属于院长的工作,但把温郁送来疗养院的圣女是十四奶奶亲自招待的,这事儿就落到了她头上。
温郁接过十四奶奶递给她的两张纸,低眼一看。
第一张是入院手续,患者名字那里空着,倒是家属那一栏里有一个字的内容,“十”。
字迹很是端正,横竖都笔直。
就是签字的人似乎反复写了好几次,精瘦的一个“十”字硬生生胖了不少。
十四奶奶见她许久没动笔,探头望了一眼温郁盯着的地方,柔声解释道:“哦对了,前面一张入院的手续你也填一下,把自己的名字加上去。家属那一栏你不用管,是圣女签的名。”
温郁闻言点了点头,终于把第一张翻过去,状似不经心地问:“圣女的名字是‘十’?”
“不知道,”十四奶奶摇头,“圣女从没说起过自己的名字。她不说,镇上的人也不会问,只称她为‘圣女’。”
“哦。”
温郁弯下腰,把轻薄的纸张按在办公桌上,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
其中有一个名字,与端正的“十”字并列一排。
温郁瞧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太顺眼......或许,她该改一改习惯多年的狂草字体了。
温郁还没撒手,十四奶奶就把两张纸抽了回去,夹入文件夹,塞进资料柜,然后头也不回地对温郁:“好了,你再回去躺半天就可以离开疗养院了。”
“嗯。”温郁淡淡地应声,转身就要离开。
刚握上办公室的门把,她余光一瞥,动作忽然顿住,向后退了半步。
十四奶奶整理好资料,就看见温郁紧紧盯着墙上的地图不放,神色若有所思,像是要在疗养院里折腾出一些事端。
地图上,是疗养院的全景。
正中间有一条细长的河,从疗养院外流入,自然地将疗养院的红房子分隔开。
温郁的目光掠过一圈地图,最后锁定在那一小块蓝色的区域。
十四奶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姑娘,在想什么?”
温郁:“我在想,怎么才能证明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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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十四奶奶就明白了温郁口中的“证明”是什么。
疗养院里的人并不多,除了温郁和十四奶奶,还有一名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护士和一名喜爱睡觉的病患。
大多时候,疗养院都是一副安静平和的景象。
于是,十四奶奶在办公室处理完公务,迎着午后浓烈的日光一踏出门,一下就听见了庭院里的动静。
循着一声震耳的“哗啦”,十四奶奶抬眸望去,看见温郁拿着一块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木板,一板子截断在河道中间。
细窄的河道并没有因此溢出水来,水流也没有堆积起来,向后汩汩逆流。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把流水揉搓成略粗的一条线,“流水线”逆着引力向上升到半空,从温郁的身后穿过,最后仍是落在河道里,汇成一条新的流水。
温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崭新的河流,然后稍一使劲,把木板撤走了。
与此同时,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进温郁的耳朵里:
“啊!”
温郁肩头一震,缓缓转身去看,很快就明白了声音响起的原由。
……应该是半空的流水突然失去了方向,直接炸开,恰好淋到了此时赶过来的十四奶奶。
温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