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不要命的样式着实把裴津吓一跳,只见她双眼通红充血,眼底满是弑人的杀意!
临鹤的剑光冷冽又果断,她三两下躲掉黑衣人的招式,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向着裴津刺去!
裴津挤在人堆里,本能地抬手紧紧抓住一个黑衣人的衣物,猛地一拽,将人拽至自己身前!
“滋啦——”
黑衣人替他挡了这一剑,鲜血喷涌而出。临鹤欲拔出剑继续指向裴津,却被黑衣人用手紧拉着剑刺在他体内,禁锢着临鹤的动作!
临鹤与他争执不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裴津被保护着撤退!
她咬紧牙关,嘴唇气得哆嗦,泄愤般将利剑在他的体内搅了又搅,冷冷地看着黑衣人向后倒去。
尸首落了一地,羽箭密密麻麻地刺入地面,整间屋子一片狼藉。
临鹤转身打开门,只见柳无期趴在门外听着声响,被拉门的动作带得往屋里扑,被临鹤一把抓住手腕站直身子。
临鹤冷冷道:“你真是不怕死。”
她明明说了快滚,他应该立马滚开才是,为什么还在门外?
柳无期没回话,看着她的面容,伸手蹭过她的侧脸,拭去了上头剔透的血珠,“你受伤了。”
临鹤一愣,随意擦了擦脸,发现不知何时被刮出了一道血痕。
她浑不在意,道了声:“没事。”
却被柳无期拉着袖子下了楼。
柳无期一声不吭地浸湿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伤口,又拉过她的袖子,将刀蹭到手心的血擦干净。
“小花猫一样。”他垂着眸子擦拭的样子认真又平和。
临鹤“嗤”了一声,“我又不怕。”
“知道你不怕呀,临鹤女侠。”柳无期道,“但人还是得好好爱自己。”
看着他的侧脸,主子最后对她说的“阿鹤,好好活下去”如在耳边。临鹤终于还是没有反驳,轻轻地道了声“嗯”。
柳无期轻柔地擦拭完,轻声问道:“如今怎么办?三皇子被掩护走,太子又在暗中,定还会有动作。”
“这事见不得光,太子不会光明正大、也不敢光明正大。只要在暗中,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是啊,未必没有机会。”柳无期苦笑着抬头,“可若是我手无缚鸡之力,又何来机会之说呢?”
“……临鹤,你能教我习武吗?”
他不可能次次都靠临鹤来救他,他也不想这样。
从前他只负责嬉闹玩乐便好,而如今,他没有后盾,他得对自己负责。
临鹤看着柳无期,恍惚了一瞬。他的眼神带着坚定,头绳有些凌乱地解开了,几缕发丝落在脸侧,却掩不住他的认真。
梦中人的面容与之重叠。
主子曾扬着笑脸对她说:“教我习武吧!阿鹤!”
她站在一旁双手环抱地笑着,不以为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习什么武呀,我会保护好你的!”
可到最后,她也没保护好她的主子。
反倒是他对她说:“阿鹤,好好活下去。”
临鹤垂下眼睫,终于回过神来应道:“……好啊。”
“……是该学学的。”
柳无期得了准信,又贪心地问:“你和三皇子是怎么回事?如今我惹了太子,你惹了他,我们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不擅长套话,语无伦次的,临鹤知道他是在拐弯抹角问主子的事。如今……也确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于是她顺着他的话答道:“想知道裴茗的故事吗?”
“我告诉你。”
一阶一阶楼梯踩过,临鹤缓缓推开房门。柳无期随她进去,坐在圆凳上。
临鹤点燃烛火,摇曳的昏黄幽光徐徐照亮整间屋子,将二人的影子照得隐隐绰绰。
她款款走到柳无期对面坐下,转眼看向窗外的月光,“在我还小的时候,便被安排到裴茗身边去,做他的暗卫了。 ”
尘封的记忆终于又破冰而出,临鹤东一下西一下地说着,神情温柔,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怀念。
“他的母亲惠妃是极好的人,总是笑盈盈的,没有其他妃嫔的架子。也许是因为她是圣上在外一见倾心带回宫里的,无权无势,也可能……她不知道要‘耍架子’。”
“我们不在乎这些,想着只要把日子过好,就很好。可在宫中……哪能独善其身呢?”
临鹤神情一凛,垂下眸来,“她无权无势却很是得宠,引来不少忌惮,在一日不觉时竟突然死去。”
柳无期睁大了眼,“竟有人在皇宫中杀人?!她这样得宠的嫔妃也会无知无觉死去么?!”
临鹤扯着唇角,瞥了他一眼,“……在皇宫中,才最是杀人无形啊。没手段的人,要如何在深宫活下去?”
“后来,主子在宫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好在,他长着一张与惠妃极为相似的脸,能得圣上怜悯,讨圣上欢心,一步一步带着我站稳脚跟。”
五皇子本就没有庇佑,又这般年幼,还是懵懂的时候,又该如何自保?
不过是求得一份优待,让自己活着罢了……
深宫一步一险,柳无期活学活用,问道:“既然站稳了脚跟,那他又怎会死去?既然和三皇子有关,是皇后出手了么?”
皇后膝下有太子与三皇子,五皇子日渐得宠,她又怎会不忌惮?
“……是。”一想到那人,临鹤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了。主子死前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重现,那段记忆太过痛苦,几乎要将她的心撕碎。
“他们将我调离走,将主子诓骗着出门,待我发现不对劲时,时态已然不乐观。”
裴茗当时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趔趄着往她身边撞,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揪住,往后扯去。
“主子!”她慌乱地看着面前衣物残破不堪的人,红了眼眶,握紧手中的刀就冲了上去!
她是那批人中最好的暗卫,又怎会保护不好主子?
只一瞬,她便移动到裴茗身前,与那群人扭打起来。
三皇子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中间,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她死死地盯着他,却始终找不到机会接近——
人太多了。
他们明明有这么好的日子,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来伤害她们呢?
主子的母妃已经死了,她们没有威胁,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只有两个人了,都不被放过?
她一面注意着裴茗的伤势,一面注意着四方黑衣人提剑的攻势,刺剑速度快成残影!
“铮!”“锵!”
人多势众,纵然她再厉害,还是逐渐力不从心——
临鹤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逐渐消退,额上冒出冷汗,却在这时,一个人影朝她扑了过来!
“主子!”
裴茗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从黑衣人手上脱身开来!他拼尽全力冲着临鹤奔来,一个飞扑挡在了她的面前!
“唰——”
利剑划开了他的肌肤,在本就残破不堪的脊背上添上一笔。裴茗瞳孔紧缩,眼神逐渐涣,他身形一晃,却又坚定着眼神将她往后推!
他挡在临鹤面前,以凡人之躯将她推出了包围圈,转头孤注一掷又歇斯底里道:“滚!!!”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头发长长短短地凌乱披散——已经被利刃削去许多。
他的伤口一片一片狰狞可怖,明明快没了气力,此刻却紧绷着身体,青筋暴起,仿佛随时准备着以命换命。
三皇子……被他骇住了。
“……放他们走。”三皇子下意识退后一步,道。
“殿下,可是娘娘怪罪下来……”
“本皇子若是出事你们担不担?!”
黑衣人被三皇子吼得噤声,一声不吭地抬了抬手,黑衣人们就皆后退一步。
“……放心吧,他们走不远。裴茗这样,活不到第二日。”三皇子仔细一想,又生怕母后怪罪,找补道。
杂草被窸窣地拨开,裴茗躬着身子缓缓往外走,临鹤乖乖地跟在他后边,想去搀扶他,被他躲开了。
“阿鹤。”
“……主子。”憋了太久,临鹤出声已然带了哭腔。她慌乱地看着气若游丝的五皇子,“现在怎么办啊?”
裴茗艰难地转过身来,“你不要哭,我只是……要去见她了而已。”
他的眼神平和,像是早就料到有此一遭。裴茗看向她的眼神温柔,最后扬起一个笑,“我知道母妃为什么死了。”
惠妃死后,他总阴郁着脸,闷闷不乐地坐着,仿佛丢了魂,只在同圣上逢场作戏的时候会扯出一张笑脸来。
而如今,他笑得释然。临鹤想:这个时候……他竟比平常的日子更快乐吗?
她怔怔,泪痕还挂在脸上,傻傻地问道:“为什……”她还未说完,就见裴茗摇晃着身子到她跟前来,在她手心放了一枚玉佩。
“他们是为了这枚玉佩,才杀死母妃的。”裴茗低垂着眼眸,“他们越想要什么……我越不能让他们如愿。这个玉佩啊……承载了两条人命,她一条……我一条。”
“我不知道这个托付给你是否正确……可能还会连累了你,可是我别无他法了,阿鹤,我不想让他们如愿。”
临鹤懵懂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这个玉佩有什么作用,为何他们都要争抢着要,宁愿杀人……也要。
主子的话分明藏着恶意与愤恨,可她觉得好凄凉。
裴茗虚弱地伸出手,最后抚摸着她的脸颊说了一句,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我的暗卫了,你是自由的林语鹤。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林语鹤……林语鹤。
可她再没有家了,哪来的林语鹤?
后来,她还是潜入宫中,将裴茗的东西收敛。她不敢收太多,生怕被发觉,多生事端,只收拾了些平日的衣物走。
觉着好歹有个念想,好像主子还在身边一样。
她摩挲着手中的粗布衣质感,有些恍然——
裴茗散乱着一头乌发在自己的殿中,成日穿着布衣。他总笑着嘲弄自己,“我在宫中算什么皇子?我同母妃一样,本不过一介布衣。她本也不想入宫吧。”
她当时张了张口,“她不入宫也就没有主子您……”
“有没有我有什么干系?”裴茗笑了,“是我拖累她,也许没有我,她能过得更好。”
而如今两人皆如镜花水月,成了泡影。
一切——
恍然如梦。
是特别温柔的宝宝们!qvq!我真的挺喜欢这个本[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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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1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