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套房高档,床榻被褥松软。
甚至她能穿上的衣服,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都被准备好放在床尾。
“我在隔壁,有事电话或者直接来找我。”
郗曼想到刚才在房门口时男人的叮嘱,有些泄气地捏着铺在床上的剪绒大衣。
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废物,什么都靠着他,欠着他。
郗曼胡乱地把穿了许久的西装脱掉,拎在手里刚想扔到沙发上,却又鬼使神差的拿近,凑过去嗅了两下。
薄厚适宜剪裁得当的西装,除了从她身上沾去的香水味,并没有上次闻到的古龙水香,也没有烟草气。
想到今晚相处这么久,男人身上几乎一点味道都没有,郗曼忍不住多想。她不过是那天晚上说了一句有烟味而已,这人就小心眼记仇。
她泄愤似地把衣服狠狠扔到沙发上,转身进了浴室。
周昱颉盯着扣上的房门久久未动,站了好半天才把郗曼门口的服务灯关了。
他转身进了隔壁的套间,脱鞋脱衣一气呵成。
玄关连廊的射灯没开,门口的穿衣镜只能隐约映出男人高大的身影。
镜子里的男人正握着脱下来的衬衫发呆,后背从肩到脊的肌肉线条流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镜中的男人昂头将衬衫捂在自己脸上,半天未动。
轧了一半的浴室门幽幽飘出雾气,除了淋浴的水声,偶尔还传来几声模糊的低喘,冰冷的镜子像是害羞,被蒸腾过来的雾慢悠悠地舔出了一层水汽,最后直接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
隔天一早,郗曼还趴在床上,她凌晨洗完澡都五点多了,头发吹了个半干,一夜又被空调烘得发热,睡得不算太好。听到门铃响,头重脚轻地拖着身子去开门。
她侧身看穿衣镜里的自己,浴巾腰带系得挺紧,自己觉得并没什么,直接拽开房门。
走廊的温度比房内稍冷一点,郗曼被冷风一吹,忍不住脚趾抓地,催促着门外的人,“快进来!”
周昱颉皱着眉看她领口大敞,赤脚乱跑,锁上门后把早饭放到客厅的桌上,又一一摆好。
听到套间里的水声,于是坐在沙发上等。
没几分钟见郗曼发梢湿答答地出来,衣服没换,鞋也没穿,忍不住开口道:“衣服换好,鞋穿上。”
郗曼被他训得一愣一愣,本来就没睡好的眼下覆着淡淡灰青,如今满脸无辜地看着人,显出三分可怜来。
“先吃吧。”周昱颉其实说完就后悔了,伸手给她递筷子。
见她没接,刚想道歉就看她颠颠儿地进了卧室。
门啪地一声被关上,再出来的时候,大衣外套都穿得好好儿地,再也挑不出一丝错处。
周昱颉眼观鼻鼻观心,禀着少说少错的道理,到了医院都闭着嘴。
郗曼本来是气着的,可上了车去医院的路上,看他左一个工作电话又一个会议通知,想到这人辛辛苦苦跟她过来,总不能再不识好歹,于是气也就消了。
再到医院的时候,见着了坐在病床上的妈妈,不想干的事情也都抛诸脑后。
“妈妈!”
单人间的病房清净,郗妈妈被扑过来的女儿撞得往后一靠,笑着拍了拍怀里人的后背,“你呀,怎么回来了?”
郗曼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紧紧抱着妈妈的腰,闷声问道:“我爸呢?”
换来的沉默让郗曼咬牙,她起身看着面容憔悴的母亲,抬头看周昱颉并没进来,不再忍了,直接问出心里话。
“他是不是打你了!”
郗妈妈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郗曼的脸,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怎么可能,你爸脾气是不好,但是这么多年哪儿跟我动过手。”
“那他说什么吵架,你晕倒了?”郗曼很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妈妈的表情,想看出什么破绽。“因为什么吵架?”
“哎,小孩子别问这么多,老夫老妻了吵吵架很正常。”
周昱颉抱着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病床边的郗曼一脸怨气,甚至不耐烦地撇了他一眼。
他自以为是早上惹的祸,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扯出笑容对病床上的女人道:“阿姨,早日康复。”
昨晚被安排到单人病房时,郗妈妈就已经从那个助理口中知道是周昱颉的手笔。
如今看他亲自来,她心里更是千般万般的纠杂滋味,“乖孩子,真是麻烦你了。”
周昱颉把大捧的花立在桌上,转身走到病床一侧,弯腰看了眼床位的病例简况,“阿姨见外了,今天的剩余的检查是不是还没开始?”
“都结束了,护士一早上班就带我去了。”
“小玉,这回真要多谢谢你昱颉哥哥。”
郗曼被昱颉哥哥这四个字弄得牙根酸涩,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于是她无精打采地敷衍道:“谢谢您。”
“昱颉啊,等我出院了你记得来家里吃饭,,你别总是来了就走,阿姨还做你以前喜欢吃的。”
周昱颉低眉顺目地应着,他越懂事,郗曼越看他不顺眼,要知道以前住在她家,这人懂事她就挨骂,特别是她爸那副得理不饶人的嘴脸。
想到这,郗曼脸色一变,支起胳膊把手机掏出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郗曼直接挂断,从床上坐起来,“妈,我回家一趟。”
病房里另外两个人都知道她要干什么。
周昱颉启唇未动,看向床上的郗妈妈,见她捂着脑袋靠在床头,脸上不由地笑意浮动。
一物降一物。
“妈妈!你是不是头疼啊,你先躺下。”郗曼果断又坐下,扶着她睡好,摸摸头又摸摸脸,“那我不找他,你告诉我为什么吵架,不然这事儿没完!”
郗妈妈这回是真头疼了,她摆摆手,也不管还有外人在场,直接破罐子破摔地含糊道:“不就是出轨那些事,”
听到这话,郗曼心底隐约的感觉一下子落到实处,甚至没觉得震惊,反而觉得有些合理,可是又不免替她妈觉得可悲。
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她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转头去看原本还站在一旁的男人。
好家伙,已经开门出去了。
见周昱颉这么懂事,郗曼坐在床边仔细问道:“昨晚才知道的?”
郗妈妈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急得郗曼一跺脚,没大没小地直呼其名:“冯苓!”
“小玉乖,别问了啊,这是爸爸妈妈的事儿。”床上躺着的女人眸光微动,欲言又止。
郗曼渐渐凉了血,她对郗国兴出轨这个行为并不意外,生意场上的男人免不了应酬。
可是都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老实一点?非得挂在墙上埋到地下才能善罢甘休?
看着躺在床上的妈妈,郗曼紧紧握住她的手,“妈妈,离婚吧。”
冯苓做母亲的时候总是好说话,可是在这场婚姻里她不止是母亲。她睁开眼,拍了拍握着自己手的女儿,低声道:“乖,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郗曼对情事懵懂,对婚姻更不懂,担忧了一夜的情绪猛地爆发出来。
她眼泪啪啪地往下落,话说地又快又急又利,“我不管谁管,你是我妈妈我不管你我去管谁!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觉得他郗国兴不是东西,跟着也讨厌我。”
“小玉…”
病房里哭声渐消,站在门外的周昱颉听了一半并没有听全,心底不由地起了无名火。
住郗家的时候,郗父对家里就没什么责任心,多的是出差回来对郗曼挑刺,挑完郗曼的毛病后又延伸到阿姨身上,总结就是一句话: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每每听到这话,郗曼就会像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去攻击自己的父亲,好把她温柔的妈妈护在怀里。
他不是没看到过郗曼对父亲的期待,可是再浓重的孺慕之情也禁不起一次次消磨。
周昱颉踱到走廊尽头,划了划通讯录,拨通一个号码,“查个人,资料等会发你。”
他刚挂电话,转头准备回去,就看到病房的门开了。
穿着米白大衣的小姑娘垂着头出门,紧接着左右在看地模样找人。见她看到自己后,脸上表情迅速摆正,让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伤心难过。
周昱颉有些涩然,想把她揉进怀里抱一抱哄一哄,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
年少的时候还能欺她什么都不懂,现在他只能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觊觎。
郗曼看着向她走来的周昱颉,他脸上的表情因为背光,根本捉摸不清。
可是她现在有些恨屋及乌,看到男人就觉得烦,说不定就是网上说的厌男症。
郗曼皱着眉头,面色不虞道:“你,是不是也是做生意的。”
她没头没脑的来这句,周昱颉只能跟着嗯了一声:“是,也不是。”
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郗曼听完冷哼一声,嘴角的嘲讽拉满,话到嘴边又觉得他帮自己这么多,不好讲得太难听。
于是换了个说辞,“你要好好对你未来老婆。”
“一定。”
看到周昱颉眸色微暗,和她对视的时候像是在承诺什么,郗曼满不在乎地嘁了一声,踏着步子往电梯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