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画面很残忍,靠在墙边的叶容哀哀地跪在地上,高大而病态的霍琛以上位者的姿态睥睨着弱小的女人,他们很久没见了,她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不过好像更漂亮更可爱了,不过不知为何,她看起来像秋冬的枯叶,眼里揉杂着幽幽的凄然,琉璃般的眼睛蒙上一层红网,她哭过。
叶容想要站起来,躲进房间里,把门锁上,可是她没有力气,她试着撑住地板爬起来,可手却抖得不像话。
霍琛冷眼观望,锃亮的黑皮鞋踏在木地板上,发出“塔塔”声,叶容对这声音本能地感到害怕,就在霍琛离她仅有一步之遥时,她不住地尖叫道:“别过来!别过来!别碰我!——”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整个人缩成一团,她紧紧地抵在墙边,无助而微小。
霍琛偏过头,神色诡谲,他的面部表情很诡异,挺拔的眉弓、深眼窝,以及长且窄的鼻梁使得他的面部极为精致,一双上挑的凤眼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光芒,流露出一种纯粹的恶意,是那种不计后果,随心而发的恶意,令人心生畏惧。
霍琛往前走,叶容瞬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别过来!别碰我,你走、你走!你说过让我走的,你不能回来找我……”她将手压在膝盖上,掩饰懦弱的颤抖。
“可我没让你和项翊扯上关系。”他转动右手中指的香槟金色戒指,淡漠地道。
“你们浑蛋!我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到底要我怎么办啊!”
叶容的情绪陡然失控,她尖叫着,“你滚,你滚出去!滚!滚!滚!滚出去!走开别碰我,滚啊滚啊!我恨死你了,我他妈恨死你了,你给我滚!”
她的反应搞得他是什么豺狼虎豹一样,霍琛心生不快,她的话激怒了他,他迈步至她面前,缓缓抬脚踩住她胸腔中部,脚尖抵在她的锁骨处,略微施力,霎然间将她重重地抵在墙边,冷漠道:“我做事还需要经过你的允许吗,你算什么东西?”
叶容顿时喘不上气,她用力地想要推开他,却只是蜉蝣撼树,她只能推据他的小腿,化解他的力量,让她得以喘息。
这个动作带有很明显的侮辱意味,时隔数月,叶容依旧不曾忘却曾经灰暗屈辱的过去。
霍琛用力往前一压,叶容痛叫起来,她被迫抬眼觑他,霍琛那双睥睨的眼睛闪过奇异的光芒,他噙着笑意,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在做错事,滚烫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落在霍琛的皮鞋上,他顶了下腮,神色不耐地收回腿,就好像刚才的事与他无关。
霍琛蹲下|身,粗鲁地给她擦眼泪,“你在我面前很容易哭泣,你跟他也是这样吗?”
叶容低头,刻意不看他,她找准时机,趁着他与她说话时将他推到,起身逃走,可她的尚未完全起身就被霍琛拦腰一带,躺倒在地,他又开始打量她,用拇指蹭掉她眼下的泪水,力气没收住,留下一片粗糙的红印。
短而薄的睡裙在挣扎间凌乱不堪,露出了大腿,霍琛望着她腿上的数道生长纹,眼神暗涩,他不满足地干咽,试图掩盖不同寻常的气息。
“你和项翊……了吗?”他兀自道。
叶容咬紧嘴唇,一语不发,霍琛自嘲一笑,“你果然和他做了,你真他妈贱,是个男人就往上贴,荡|妇。”
叶容那口白牙好不容易松开嘴唇,气得发抖,“那你他妈离荡|妇远点啊,你碰我做什么?你他妈的嫖|客,你犯贱啊!”
“别的不见长进,嘴上的功夫倒是厉害许多。”霍琛也不在乎她的辱骂,抄起她的大腿弯将她抱起,转身就要进卧室,叶容厉声尖叫:“不可以!我不可以做!”
“趁我现在还能稳住跟你说话,你最好老实一点。”霍琛眯着眼睛烦躁地警告她。
叶容向来清楚他有很强烈的需求,霍琛索性不回卧室,就地解开衬衫扣子,将黑色圣罗兰衬衫往半空中一扔,衬衫落在木质地板上,透着情||||||||||se的意味。
叶容迫不得已,又惊又惧地承认了:“我流产了,不可以做,我会死的。”
霍琛动作一滞,简直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他狼狈地笑了笑,口吻勉强,“你骗我的,对吗,你只是害怕我碰你,对不对?”
他刻意引导她的回答,试图让她顺从他的意愿。
叶容坐起身来,双手捂着眼睛幽咽道:“是真的,我没有骗人……”
霍琛奇怪地看向她的小腹,这里面居然有过孩子,他的思绪又开始混乱了,停药的这两个月对他的影响很大,他将手探向她的小腹,轻柔地抚摸起来。
“你和他居然、居然都有孩子了。”他喃喃道,“为什么要把它流掉,你不喜欢孩子吗?”
“我还没有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以我目前的状态来看还不能够孕育生命,哪怕我很喜欢孩子。”
叶容察觉到霍琛现在处于发病的边缘,如果不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他就会暴怒,摔东西,到时候她根本没办法控制他。
霍琛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她的小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记得流产两周后才可以做,你的手术日期是哪天?”
“要一、一两个月才可以。”她反手撑在地上,仰头看他。
霍琛陷入沉默,良久道:“你和他都不避|孕的吗,以前你都会叮嘱我戴的,怎么对他就不一样了。”
“做了避|孕措施的,我是意外怀孕的。”
霍琛对她的答案很不满,他盯着她的脸,“你刚才说‘以你目前的状态来看还不能够孕育生命’,所以流产是你自行决定的吗?”
能不能别再问了,为什么非要刨根究底,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的把她的伤口挖开,难道这很有趣吗,难道好看吗?
霍琛失去了仅有的耐心,他厉声喝道:“我他妈让你说话!”
叶容恨死他了,他有什么立场教训她,他是她的谁!
她声嘶力竭道:“对,我自己决定的!因为我爱他,我他妈爱他,我不愿意让他杀死自己的孩子,我见不得他难过,你听懂了吗!你满意了吗?!”
霍琛怒不可遏,扬手打了叶容一耳光,“还敢说吗?!”
这一巴掌可不是开玩笑的,叶容登时扑倒在地,嘴角渗出暗红色的血迹,她头疼得厉害,耳边回响起一道道鸣声,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侧躺在地,蜷缩着身子,胸口发闷,不顺畅地喘着气,她开始剧烈地咳嗽,而后竟然硬生生地咳出血来!
霍琛一时惊愕,他迅速将叶容扶起来,避免她被呕出的血堵住气管。
“咳咳咳咳!——”叶容的咳嗽声愈来愈高,甚至都开始破音了,她的唇边、侧脸以及脖颈都布着血迹,望着触目惊心,她痛苦地缩成一团,双手难受地合扣在胸前,很快血迹就弄湿了她的手背。
“是胸口疼吗?”霍琛急得不行,也顾不上叶容愿意与否了,抱着她就往门外冲。
叶容说不出话,她又继续咳嗽了几声,而后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霍琛骂了声“操”,一路火急火燎地将她送到医院,医生见他们身上都是血比他们还着急,赶紧把叶容推进抢救室。
霍琛守在外面,到现在他的心跳都还是乱得不行,他的脸色很难看,笼罩一层黑雾。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和叶容的重逢会变成这副模样,叶容是说错了话,但他不该打她,她本来就有轻生的念头,脾气还倔,应该顺着毛撸,对,只能这样。
医生很快就出来了,这位也算是他的老相识了,霍琛赶忙上前问道:“她怎么了,是心脏有问题吗?”
医生无奈地撇了撇嘴角,“你想多了,简单来说,她是被吓的,你那一巴掌让她又气又怕,她一时间缓不过来,就吐了点血,不过没关系,好好休息、呃,七八年就好了。”
“去你妈的。”霍琛一把甩开他。
医生快步拦住他,“欸欸欸等等,你干嘛?”
“去找她。”
“她睡着了,你别烦她。我说你要是有心,就给她做满汉全席,补偿人家,你看看你把人家打的,真下得了手啊。”
霍琛咬牙,“我不是故意的。”
医生习以为常地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她可不认为,你老实说,你清醒以后按时服药了吗?”
“当然,不然情况还能更糟。”
“那就好,我还有事,走了。”医生说完便离开了,霍琛去了病房,难得叶容与他独处一室且不争锋相对,他看了她许久,最终万般情绪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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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容醒来时瞥见沙发处的霍琛,手指在iPad上时不时地划拉着,她收回目光不愿看他,霍琛见她醒了,便如从前那样给她倒了杯热水。
“醒了,先喝点水,我让人去买饭了,很快就回来。”
叶容接过杯子,而后利落地把他倒的水泼在地上,“哗啦”的泼水声简直跟打霍琛的脸没区别,她冷着脸重新接了一杯,她喝完水也不说话,侧过头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
霍琛火气立刻上来了,他诘问道:“怎么?不愿意看我,觉得我强|迫了你,是个下流人是吗?可除了我,还有谁愿意低声下气的对你?”他加重反问的语气,“呵,你以为项翊又有多看得上你,在他眼里你连妓|女都不如,……你都不用花钱。”
“你滚!滚开!滚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叶容神经质地叫嚷着。
霍琛鼻腔发出一声短暂的嗤声,“你看,这就是我和他的不同。无论你再怎么讨厌我,憎恶我,我都深爱着你,不离不弃。而他呢,你为了他流产,而他却只是因为些许往事就将你弃之不顾,这么多天,他向你说过哪怕一句抱歉吗,他在乎过你病弱的身体吗,他给予的承诺兑现了吗,你回答得上来吗?”
“别再说了!”叶容蹙着眉,不堪重负地乞求他住口。
霍琛轻柔地抚摸上她的脸,果然是长大了,与十七八岁那时不同,骨性明显许多,可在他看来,她仍旧是那个孩子气的叶容。
“你也意识到他对你可有可无的态度了吧,他根本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来维持你们的关系。人的过去果真有那么重要吗,你不过是曾经和我有过一段,并且我们已经分手许久,可他却揪着这点不放,随意地将你忘却,不闻不问,你跟着这种男人有意思吗?”
“而且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男人抛弃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因为他很早就有所考量,认为你不值得付出,又或者是——认定你不忠,”他停顿一瞬,“他对你心存猜忌,不愿意完全信任你,你自己想想,未来在某个漆黑的深夜,他将你扔在一旁,自己出去潇洒快活,全然不顾卑微可怜的你,你愿意看见这种可悲的局面吗?”
叶容听得发抖,她在害怕,霍琛的唇边勾出一个浅薄的笑容,但很快就压下去了,他柔声安抚她激荡的灵魂。
“叶容,我知道你一直都害怕孤独,你渴望陪伴,渴望爱,渴望一切能让你感到温暖的事物,你希望事物长久不变,否则你就会感到无措、痛苦,这些我都知道,我懂你,所以也只有我能给予你长久不变的爱,我不在乎你和项翊的往事,人都有过去,有的光辉灿烂,有的腐烂不堪,这些我都可以装作看不见,我只要你,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叶容默默地望着他,眼里的思索探寻的意味极重,她显然是在考虑他的话,她看起来很彷徨,好像找不到方向一样,她在错误的道路中左奔右突,撞得头破血流,忽然有双手将她扶起来,她怎么会不心生柔软的某种情感呢?
她的反应让霍琛很满意,不得不说,她这样子真是可爱动人,让他很想吻她。
“当你仔细回忆你的爱情,你会发现只有我一直坚定地、从一而终地选择你,爱慕你,我从来都不曾抛弃你。其实只要你愿意回头看我一眼,我们就不会错过了,不是吗?”
他放轻声调,如同塞壬的歌声,让人心甘情愿地受他的蛊惑,“叶容,承认吧,再不会有人如我这般爱你了。”
他俯下|身,吻了下她的侧脸,“我一直都深爱着你,我从来都不避讳这一点,从始至终,都只是你不敢正视内心罢了,”他勾着唇角,在她耳畔悠悠地道:“不然前年除夕你怎么会主动回应我呢?”
过往除夕佳节仿佛历历在目,叶容仿佛听见了烟花声,她记得那天她哭得很难看,霍琛虽然烦,但也耐下性子安慰她,外面的烟花声陡然消失,狭小的出租屋陷入无边的孤寂,她蓦地心慌起来,霍琛轻拍她的后背,嘴里咬着没点燃的烟,含混不清地问她,“哭够了吗?”
叶容想,好安静啊,安静得让人难受,她坐在他分开的腿间,他脱下黑色高领毛衣,露出线条感贲发的胸腹,看上去非常有安全感,他的怀抱很温暖,抱她的时候她总会误以为他发烧了。
霍琛发觉她目光中探寻的意味,像是在分析他的一切,他嗤笑道:“看我做什么,我好看吗?”
叶容不会理他,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叶容果真不回答他,只是仍旧微眯起眼睛看他,霍琛随便她,她愿意看就看。
一连几十秒,霍琛的食指时不时地摩挲她纤细的脖颈,指下传来规律的跳动,他们望着彼此,像是在赌谁先低头。
叶容比他矮得多,只能抬高视线看他,霍琛忽地摘掉唇上的烟,而后探身吻了上去,这是叶容唯一一次主动回应他。
她在用力时咬破了那双薄唇,痛感让霍琛轻微发抖,而后他笑了,他难得真心实意地发笑,他享受着叶容的动作,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那个漂亮女孩如奶油般柔软的唇瓣。
回忆起往事,叶容难堪地闭上眼睛,不知是被戳中了心思还是不敢面对某种更深更卑劣的行径。
霍琛握住她发抖的手腕,语气中有种捉不住的情绪,“承认吧,你对我也是有情意在的啊。”
他顺势将她揽住,叶容失力般的靠在他的怀抱中,往事如流水般和缓而过,流淌入她的心房,曾经针锋相对的两人如今居然怀抱着彼此,将对方视若珍宝,命运这东西真是诡谲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