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女郎不回头 第15章 第 15 章

项翊离开叶容家后并没有回他的独居复式，而是转道往霍家开，今天是他们家庭聚餐的日子。

路上有些堵，项翊的食指时不时的敲打着方向盘，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操。”他赌八十万，一会儿他肯定要和霍琛打起来。

黑色迈巴赫GLS600行驶进两扇极为厚重庄严，刻着兽形的大门，一路驶过巨大的绿茵地，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幢高大宏伟的庄园式建筑。两座天使石雕喷水池让这座偏凉的庭院增添了设计感和一种隐秘的温馨的感觉，不远处则是弧形泳池，在黑夜中荡漾着粼粼水光，乘凉的亭子内外侧摆放着柔软的沙发和贵妃椅，看上去闲适慵懒，也反映出主人对生活品质极高的要求，并且很懂得享受。

霍远为正在给即将到来的小儿子做咖啡，是他喜欢的意式浓缩，他记得每一个孩子的饮食偏好，老大喜欢白毫银针，老二偏好锡兰红茶。

霍远为年逾六十，但身形还是极为健硕，这是他健身多年的回报。一头黑发显得他气色极好，一双眼睛矍利有神，挺拔的鼻梁在岁月下仍旧不失魄力。

萧齐喝着白毫银针，对着老婆嘀咕：“老爸怎么不给我泡专属的茶？”

霍音书故意打趣他：“你去跟爸爸说呀，或者我替你跟他说？”

“还是别了吧，白毫银针挺好的。”

女婿要有女婿的自觉，老丈人给你什么，你就要什么，少提要求，多做事。

一旁的霍琛不搭腔，他吃了块蜂蜜饼干，又抿了口红茶，举手投足非常的优雅，从容不迫，哪怕低下头喝茶，也高贵得像狮王一样。

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动作其实是他极为乖戾易怒的外在表现，是那种天生的刻在骨子里的冰冷，上一秒还在面带微笑，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地给对方一耳光。

霍琛狭长的眼睛呈现出一个缓慢上扬的弧度，神情极为凉薄。

这边项翊一进门，霍远为就立刻招呼道：“闷墩儿来了啊，先喝点东西，马上开饭。”

项翊答应了声，接过老爹端来的咖啡啜饮一口，然后一言不发。

他们的家庭氛围很奇怪，主要问题在于几个孩子——主要是项翊和其他的所谓的哥姐、姐夫的关系非常淡薄。

当初霍远为与第一任妻子苏岑虽说是商业联姻，但也是有感情基础在的，他们在大学期间自由恋爱，毕业后结为伴侣，婚礼极为盛大，那时候众人皆认为是一段佳话。

那时候他们也还年轻，婚姻生活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其中最主要的问题是霍远为本身性格极为强势，而苏岑也是个性格强悍的女人，加上她本身患有躁狂抑郁症，极为易怒，两人可谓是针尖对麦芒，别说是吵架，就是打起来的情况都不少，佣人们拦都拦不住。

即使有了两个孩子也并不能缓和他们的矛盾，在婚后的第五年他们一致决定离婚，财产方面他们都不存在异议，只是在孩子的抚养权上有了极大的分歧，霍远为认为两个孩子他们各要一个，苏岑先选，剩下的他要，反正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他都喜欢。

可苏岑却说两个孩子都归她，霍远为在经过她的允许后可以定期探望，这样的条件任谁都不会同意，霍远为当即反对，可苏岑却说要么两个孩子都跟她，要么她把两个孩子都弄死，再自|杀，反正她绝不允许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远离自己，或许是她清楚霍远为的条件十分优渥，再娶之事几乎是注定的，她担心别的女人会虐待她的孩子。

霍远为知道苏岑说得出就做得到，他只能尽力争取权利，他答应放弃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但前提是两个孩子他随时可以探望，并且苏岑要定期告知他孩子的身体状况和行踪，毕竟是夫妻一场，苏岑也并未将事情做绝，答应了他的条件。

霍远为离婚后的第三年邂逅了项琬，再次步入婚姻的殿堂，不过这一段婚姻更加适合，最根本的原因是项琬本身性格温和且极为包容霍远为，这也使得他们的婚姻更加长久，不久后他们有了孩子，也就是项翊。

他们的婚姻生活很甜蜜，哪怕应酬再多也会抽时间去世界各地旅行，霍远为送了项琬很多很多的玫瑰，也许比一片玫瑰花田还要丰盈。

同期苏岑也步入了第二段婚姻，不过在很短的时间内再次离婚了，霍远为猜测也许和她本身患有精神疾病有关。

他会定期探望两个孩子，每次买礼物都买三份，也会给姐弟二人开家长会，时不时地接送孩子，和苏岑的关系也缓和许多，就当他以为生活已经定型了，他的人生已经圆满之际，噩耗来临了。

项琬患上了白血病，仅半年时间便从中期转入了急变期，他们用尽了方法，找遍了最顶级的医院还是实验室，结论都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抱歉，我们也没有办法”。

最终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怀抱着如同枯萎的玫瑰一般的妻子，眼睁睁地望着她离开了人世间，他记得项琬对他们父子说：“我爱你们，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都来源于你们。”

她的脸色苍白至极，却还是挤出一个微笑，她连抬手的力气都丧失了，霍远为将脸贴在她的手心，滚烫的泪水弄湿了她的手心，“我也爱你……”

项琬气若游丝，她望着他，眼神是那样的深远，她多么地不舍。

“远哥，我们来生见。”

她缓缓合上双眼，再也听不见丈夫和儿子的呼唤声。

自此，霍远为便独自一人抚养儿子。两年后发生了一场意外，苏岑在一场雪崩事件中丧生，留下了两个孩子，苏家的人将霍音书和霍琛视为眼中钉，生怕这对姐弟会瓜分本属于他们的利益，霍远为不放心他们继续留在苏家，便很快将他们接回身边。

可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个孩子毕竟是异母所生，注定了他们难以接受对方的存在，霍音书性格沉稳，极少对项翊表现出敌意；可霍琛就不同了，他恨不得揍死项翊，霍远为每天不知道要劝架多少次，可都无法推进他们的关系走向友好。

他记忆中有一次霍琛把项翊推进泳池，他没想到项翊会游泳，于是也跳进泳池，死死地把弟弟按进水里，要不是霍远为发现，项翊肯定没命了。

不过项翊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他比霍琛小四岁，体格上不占优势，常常被打得趴在地下，可是他从来都不会哭泣、求饶，更不会找霍远为告状，他永远都是恨恨地盯着霍琛，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好像在说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

然而体能上的差距短期内的确难以跨越，于是项翊想了新的办法，有一天他在花园的角落，拉开弓箭，眼睛瞄准霍琛的后心，就在他即将松手的前半秒，霍远为赶到他身后，迅速推开他的弓箭，让他无法瞄准。而项翊却故意松开手，能射中霍琛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那就当作是一个警示，又或者说是一个预告。

霍远为当天把两个儿子狠狠地打了一顿，他快被两个讨债鬼儿子气死了，他拿起棒球棍就往两人身上抽，如果不是管家佣人拦着，非把他们抽死不可！

之后他将两个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儿子分别送往瑞士和美国，避免他们弄死对方。

可这也只是缓兵之计，总有爆发的一天。在项翊十六岁那年的春节，兄弟俩又打了起来，霍远为没想到小儿子居然能把大儿子打趴下，出于公平的考虑，他并不打算拉架，他存心想让老二吃点苦，毕竟他以前把项翊打得太惨了，是时候让项翊收回本了。

兄弟俩打得鼻青脸肿，地上流了一地血，可拳头还是不停地往对方头上砸，看的人胆寒，可是不经过霍远为的同意佣人们也不敢上前拉架，只能默默地在旁边心惊胆战地观看。最后霍远为走上前揪着他们一人给了一耳光，让他们明天就滚出国，并且没有他的同意不准回国。

一晃多年，兄弟俩依旧看不惯对方，而大女儿霍音书早已成家立业，婚姻生活幸福美满。他还记得当年霍音书提出要结婚时他内心的担忧，他担心自己的厄运会遗传到女儿身上，可既然女儿喜欢他也无法阻拦，只能祝福他们，事实证明，厄运并未影响到女儿，他也心宽不少。

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在乎金钱财富和地位了，他只希望家庭和睦一些，不过他们家的和睦的定义与众不同，只要两个儿子不自相残杀就算温馨了。

往事历历在目，不免感慨。

霍远为慈爱的双眼扫过女儿女婿，心道真好啊，接着他看到了坐在欧式沙发上，嚣张地翘着二郎腿的老二，以及冷眼喝咖啡的老三——他们此刻正冷冷地盯着对方，好像下一秒就要开战了。

啧，扫兴的儿子们。

霍远为看了下时间，餐桌的菜也布好了，他大手一拍：“开饭！”

他们家吃饭是不允许说话的，所以餐厅除了筷子碰到碗壁以及盛汤的声音，几乎安静得过于夸张了。霍远为时不时给他们夹菜盛汤，氛围勉强算得上温馨。

一旁的佣人们偷偷交换着眼神，心想这样的宁静能维持多久呢？这个问题很重要，这决定了他们怎么拉架，以及在那个节点拉架。

不过好在一顿饭有惊无险的结束了，佣人们心惊胆战地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水。

饭后，霍远为又忙前忙后地让他们多吃点水果，喝点他亲手做的smoothie，他放了很多蓝莓，对眼睛好。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又当爹又当妈，基本上扭转不过来了，所以即使他的孩子们已经二三十岁了，他仍旧把他们当作六七岁的幼儿一样对待。

于是便出现了四名年轻人分别坐在沙发或者椅子上端着杯水果饮品的画面。

项翊懒得理其他三个让他心烦的人，一味的吸着饮料，他把杯子递给佣人，翘着二郎腿调电视。可他丝毫没有看进去，他一直回味着刚才与叶容的亲吻——说句实话，吻额头真是极亲昵又柔情的做法，就好像他们本就亲密无间一样。

亲密无间……项翊的眼睛恍惚间朦胧起来，叶容白净的额头，真挚柔和的眼睛，雪白色的脖颈，皮|肉间映出的青筋……

他无意识地完全是凭感觉地搓了搓大腿，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然而下一秒，当他的视线与霍琛那双冰冷的眼眸交汇，怒气一下就上来了，谁都没有看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两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大打出手！

“嘭！”霍琛一脚踹在项翊胸骨上，项翊差点以为胸骨凹下去了！他被巨大的重力掀飞出去，只见一道人影飞扑而上！

项翊凭借本能往旁边滚，并且一手护住脑袋，霍琛狠戾的一记肘击只击中了他的手臂，碎裂般的剧痛瞬间将他的肾上腺素水平拉到最高水平！

“操！”项翊上半身往上翻，抬手一记刺拳正中霍琛侧脸，生生将他掀翻出去！

他迅速起身，而霍琛也不比他慢，两个人就这样换了两波拳，整个客厅都是拳头与皮|肉相击的闷沉的声响！速度快得看都看不清。

佣人尖叫起来：“天啊！大少二少又打起来了！”

“霍董！快去叫霍董！”

“快快快拉开拉开！”

“打太快了拉不开呀！”

萧齐极有经验地护着霍音书到边上，避免误伤了她。

“老子他妈揍死你！”项翊咬紧牙关蹦出几个字。

“谁他妈怕谁？”霍琛说着甚至还嚣张地挑起了眉。

项翊的手如同精钢一样迅速顺着霍琛的手臂往上一滑，扣住肩头，电光石火间将霍琛的肩膀卸了下来！

“操！”霍琛痛得面目狰狞，身体不住的往后退！

项翊哼笑出声，扑上去闷头就是几拳，他过去本就是半职业选手，手劲大得厉害，再加上极为抗揍，属于是让对手很难KO的选手。

“砰砰砰砰砰！”霍琛只看见脸前轰出几道残影，鼻腔瞬间飞溅出一支血箭！

他硬忍着把肩膀扣回原位，幸亏他嘴里没咬着谁的手，不然指头得咬断下来！他的肩部疼得灼热难耐，还混杂着骨头归位后的脆痛，他甚至想反呕。

霍音书终究不忍心：“老二别打了！这种事也该有个尽头了吧？！”

可霍琛杀红眼了，什么都听不见。

萧齐道：“哎呀我这个嫁进来才几年的人都明白的道理，老婆怎么不明白啊，他们分明就是要打到死那一天啊。”

项翊抬腿就要往他身上踹，一旁的厨师冲上来想要拽开他，不愧是颠大勺的，很有劲，把项翊拽了个趔趄。

“二少您别打了！”厨师恳切道。

别再打了少爷们，你们每次打完，霍董就会高血压，饮食也得忌口，我们做菜也很不容易的啊！

“滚！”项翊一脚踹开厨师，又扑上去揍霍琛。

两个人再次扭打在一起，地板被震得咚咚咚的，霍远为从楼上书房飞快冲出来，他明明是上去给拿给他们买的古董胸针，顺便吃点药，怎么两个胎|神又打起来了！

霍远为才跑到楼梯口就怒喝道：“都给我住手！”

然而两个胎神儿子听见老爹下楼打得更快更猛了，生怕自己少打了一拳！

霍远为喘着大气冲到他们身旁，找好角度，抬腿，确保能一脚同时踢中两个儿子，他大腿发力，猛地往前踹！

“嘭！”兄弟俩就被老爹踹到在了地上，他们倒在地上，项翊掐着讨人厌的哥哥的脖子，而霍琛差点把他眼睛挖出来。

“拖走！”霍远为命令道。

几名佣人赶忙上去将二人分开，天啊，这叫什么家庭聚餐啊，明明是恶魔聚会啊！

霍远为气得上去一人给了一耳光，这已经是固定流程了。

“疯了是吧？都他妈疯了是吧？”霍远为说着更气了，又一人补了一耳光，教训道：“一个个吃完饭没事干，抽他娘的风！”

项翊大声喘气，也不说话，霍琛则是神色淡漠，如果忽略他们挂彩的脸的话。

霍远为见他们身上的伤，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先给他们包扎。”

一场混乱在霍远为的制止下终于结束了。

佣人正在给项翊手臂上的伤口消毒，冰凉的感觉勉强让他清醒了些，他冷冷地打量不远处同样在包扎的霍琛。

霍琛那双惹人厌的凤眸此刻正牢牢地盯着他，如果不是霍远为拦着，他丝毫不怀疑霍琛刚才真的会把他的眼珠挖出来。

项翊唇峰明显的薄唇吐出两个极为欠揍的字：“傻逼。”

霍琛听了直接抄起一旁的酒精瓶精准无误且力道极猛地砸在项翊身上，“你找死！”

两人飞快站起身往前扑，眼看他们又要打起来，霍远为彻底生气了！他抄起一旁的棒球棍冲着他们的小腿挥了几下！

——“梆梆梆梆！”

小腿剧烈的阵痛让项翊和霍琛立刻摔倒在了地上，棒球棍抽小腿少说要当五天的瘸子。

霍远为握着棒球棍，垂眸审视着两个躺在地上挂彩瘸腿的儿子，咬牙道：“还打吗？还打不打？啊？好好说不听，就是欠老爹收拾你们！”

目睹一切的萧齐干咽了下，心想就算他们想打应该也打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