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江户川乱步已经无法感知自己的心跳。就像朽木一般的枯败,连自己都想不起活着的定义。
即使紧紧按压着胸膛,用力到留下刺目的红印,木木的质感依然像是远隔着一片深海,不明不清,再没有那种激越的情感出现。
他确切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能轻易辨别那些过去自我定义的正义,但是他好像丧失了某种共情能力。
杀人、被杀,公平、正义,事实、真相。
将这一切的一切全部看在眼里,但是内心连一丝微风也不曾拂过。
靠在墓碑上的那一刻,巨大的空洞贯穿了江户川乱步的内心那个本该鲜活跳动着的物体,即使是泪水也变得冰凉,失却温度。
迟钝的思维甚至无法向江户川乱步做出合理解释,现如今的他到底还有什么期待之事。
和太宰治不一样,那家伙的本质是脆弱的玻璃石,他逃避畏惧着一切会使自己受伤的事物,哪怕是过于强烈的阳光也会胆怯。
江户川乱步就像在沉默的注视着寒冰一点一点蔓延冻结全身,从喉腔慢慢覆上呼吸,明明知道即将会面临之事,但是却怎么都无法产生相应的危机感。
有的时候,恍惚着,江户川乱步直视锐利的刀锋,寒光灼伤着本能的神经,却会感到些许放松。
什么事情都不想去做,什么事情都不想去思考,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动力。成为了这样一个无趣又毫无意义的废物。
这样的江户川乱步是森先生不愿意看到的,也是不需要的。
江户川乱步失去了生存的目的地和死亡的危机感,但是他的心脏确确实实还在跳动,一下又一下,从没有一刻遗漏过。他还是个人类,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要还是人类,那么就很容易了,本能支配着他的一切,无关乎意愿。
不想去动,那么就逼他动起来,不想思考,但是不去努力就会死。
江户川乱步生活的太过高高在上,世界于他而言就像是全部通关的单机游戏,连隐藏关卡都攻略在手,一切索然无味。
危机感的赋予,没有比死亡更容易的了。
在里世界中,能够生活的远离纷争根本不可能。
江户川乱步只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以致于沉溺在过去中走不出来。
虽然很多时候森先生不介意给乱步更多的宽容,但是并不代表他是个拥有柔软心灵的慈善主义者,他终究还是那个利益至上主义。
森先生双手交叉,沉吟着将下巴轻轻在手套间摩擦了几下,最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开口:“让红叶君带镜花过来。”
尾崎红叶牵着身着和服的女孩,走进了首领办公室,没有人知道她们三人在里面商量了什么,总之本就麻木的女孩神情似乎更加沉寂,接着便被送进了那个目标的所在地。
“我的名字是镜花……”人偶一样精致的女孩如此说道。
两人的正式见面是一次很普通的相遇。
江户川乱步和泉镜花似乎天生就有一种亲近感,即使身处的环境已经不同,但是还是迅速熟悉了起来。
泉镜花讨厌暗杀的任务,江户川乱步就经常带着她一起翘班去喜欢的点心店,即使是最爱的点心也会分享给泉镜花吃。
因此可以说,江户川乱步对泉镜花是绝无戒备的。但比起这种解释,之于聪明到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少年来说,那一刻的放纵到底针对着什么,大抵只有他知道吧。
“你明白了吗?我可怜的镜花啊……好好去做吧。”尾崎红叶为镜花理了理和服衣襟,神情怜爱,她松开手,让女孩自己走进江户川乱步的办公室。
泉镜花一言不发,动作僵硬的将自己的身体挪进了【黑蜥蜴】,木屐与地面发出不情愿的悲叹。
行走间短刀的刀鞘微脱,映射出熠熠寒光。
“镜花……”江户川乱步打开门,向着泉镜花微笑,一如往常。
泉镜花无法得知,一向聪明到可以说未卜先知的乱步先生此刻为什么没有看穿后面的一切,她只觉得浑身冰冷浑噩,难以思考。
泉镜花握在刀柄上的手紧了紧,职业暗杀者不应该出现的冷汗浸湿了木质的手柄,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冰凉的手按在泉镜花的脑袋上,江户川乱步露出一个飘渺到近乎破碎的笑容,或许也并不能称之为笑容。
“谢谢……”碧眸少年如此说道,似乎是坦然的明了之后会发生的一切。于是答案出现了,这场放纵,实则不仅是针对着暗杀的少女,更是对江户川乱步其人最后的软弱。
然后……
电话铃声响起,芥川龙之介冷静的指挥着,破灭了这份早已该消逝的遗留。
“夜叉白雪,杀死江户川乱步。”
异能力化作的刀刃极尽所能的绽放着超常绚烂的残酷,浅粉的微光贯穿了江户川乱步的胸腔。
江户川乱步终于能够真切的体会到自己疲惫沉重的心跳了,就在昏迷的前一刻,他恍然察觉到了那个本以为已经空洞的地方直至此时才真正空无一物。
他大概是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了,不过那又怎么样,现实从不因一个人的能力或是意愿而改变。
未来的残酷也正存在于此,江户川乱步本该知道,也早已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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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