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灯 第1章 不期而遇

第1章

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袭来，陈十安猛地睁开眼，抓着被子大喘了几口气，心跳才渐渐恢复平静。

周围一片黑暗，舍友仍在熟睡，耳畔是她们平稳的呼吸声。陈十安捞起一旁的手机——凌晨5点，她随意拿起一件外套走去阳台，寒意袭来，瞬间清醒。手机屏幕的亮度有些刺眼，陈十安将自己在外兼职得到的一半转账给了自己的父亲。

“叮——”转账成功。她沉思良久，还是附上了一句留言：“爸，好好生活。”

黑夜逐渐被远方的晨光点亮。

因噩梦而醒时常会出现在陈十安的生活中，只是这一次比之前反应都更强烈。

梦在十三岁前后的片段中来回切换，美好与灰暗互相交织，压得人喘不过气。

父母来接她放学时，汽车突然刹车失灵。刹那间，车子右侧碰撞到前面车辆的尾端，声音刺耳，最后在道路旁边的隔离带强制停下，车身右边严重变形。

那年，她十三岁。

当老师告知陈十安这件事时，她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明明早上父母还好好地，让她在学校要乖乖听老师的话，晚上一起去吃大餐……她缓过神来时，看到了枯坐在了ICU外的父亲。

陈父头上和手上缠着两圈绷带，衣服上遍布血迹，整个人失魂落魄。

陈十安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疼得无法呼吸，“爸，你还好吗，还有妈妈她……”焦急的语气却等来的是空洞的双眼。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为什么？”陈父沙哑的喃喃声响起，眼里是化不开的悲苦，还未从刚刚的车祸中缓过来。

ICU红灯变暗，医生推开了沉重的门，在场所有人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阴霾笼罩。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病人伤势过重，情况不太好，抱歉，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

之后的场景陈十安不愿再去回忆，父亲也因此受到了精神上的创伤，常常自言自语。

甚至有时把陈十安错认成母亲，将她紧紧抱住以致无法呼吸。

她们的眉眼太过相似，温柔如水的眼眸，弯弯的眉毛，都拥有南方姑娘的温婉气质。

失去爱的人滋味是如此痛彻心扉，那么就封锁自己的内心好了，一个人也可以好好地活着，不是吗？

朝阳渐显，阳光有些刺眼，陈十安回过神，深吸了口气，拉开门，收拾起自己的床铺。

“诶，十安你醒这么早啊。”对床的关七七揉了揉惺忪的眼，又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大好的周六就应该多睡会才对嘛！”

陈十安轻笑了声，小声应道：“有些事破坏了我的懒觉，我先走了。”

-

恰逢寒冷的12月，凛冽的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M大的道路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

拐进教学楼旁的一条小路，眼前是一栋破旧的三层小屋。这里以前是学生会的办公处，后来他们嫌地理位置太偏，又换了个地，于是小屋就一直闲置着。

陈十安打开其中一间教室，昏暗、寂静。

满地堆放着画作，完成的，半完成的，空白的。

颜料被略显杂乱地摆放在旁边，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这里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地。她可以尽情画自己想画的，做自己想做的，没有别人，只有自己。

面前是一副未完成的黑白画，描绘了一艘快被大浪吞噬的船只。只是这幅画才完成三分之一，船只有了形状，大浪只有一个轮廓。

她拿起画笔，细细描绘。

“不好！是海上风暴……可恶！”

“呜呜呜——爸爸妈妈……”

女人的叫喊，小孩的哭啼，男人的惊慌失措在她脑海浮现。

很绝望吧？

犹如她当时被同学嘲笑母亲早逝，还有一位时而精神失常的父亲时，她也一样无助，一样身处黑暗。

痛苦不堪的她也想一走了之，可当陈十安看见父亲正常时对她的照料，对她说：“安安，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一定要。”时，想到那双饱含期望的眼，不忍又涌上心头。

她走了，父亲怎么办？

当自己被认作母亲时，她也会欣慰，哪怕多一个人记得母亲都好。只是噩梦常常挥之不去，陈十安就会用画画的方式分担痛苦。

画下那些其他令人绝望的场面，看吧，世间还是有那么多不幸的，神不会眷顾每一个人。

她将画笔沾上颜料——黑色与白色混合，一笔一笔，船只就要被海浪吞没——嘎吱！

“诶！抱歉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教室门突然被打开，少年充满歉意的声音随之而来。

陈十安手中的画笔在半空停住，微微抬起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好刺眼。

少年背后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当然，她也丝毫不关心，只当是迷路而误闯进来的冒失鬼，于是再次低下头，刘海遮住了她的眉眼。

门很快就被关上。被这么突如其来的打断，陈十安有些烦躁，难以继续。

看来下次还得在门口放置个“闲人勿入”的告示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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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周寻深吸了一口气，尴尬地挠了挠头。

为什么这破地方还会有人啊？！

幸好是大白天，要是晚上看到黑漆漆的教室里有个人一言不发地坐在窗边画画，吓得都要找不着家了吧……

唉，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扰到那位同学。

周寻又继续往前搜寻了几间教室，不过这次他都很有礼貌地先敲了敲门，确保没有人之后才开门。翻找了许久之后，他才集齐学生会需要用到的资料，掉头返回。

但是经过那间教室时，他还是不经意地放慢了脚步，视线穿过小窗落到侧对着他的女孩的发丝上。

风轻轻吹动窗帘，泄下几缕阳光，空气中的灰尘清晰可见，也描绘出了她的轮廓。

女孩似乎在发呆，没有继续动笔。

周寻收回自己的视线，嘴角微扬，如果自己的手没有受伤的话，大概也会这样安静地创作吧。

他加快了脚步，身影渐渐远去。

陈十安盯着眼前的画，笔尖沾上颜料，六分黑四分白，混合，调制出灰色。一笔一笔，不疾不徐。

最后一笔落下，耳机里的轻音乐也正好播放结束。

她拿起手机，“咔嚓”一声，给完成的作品拍了张照，照例发在了博客上，《沉船》。

一幅画配一个名字，以此来记录。

“十安，麻烦中午帮我带份饭回来！我要一食堂的烤肉拌饭加微辣不要葱，谢谢啦～［可爱.GIF］”

上方弹出一条消息，是关七七发来的。

陈十安熄灭屏幕，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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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