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不过我不打算恋爱,不大信这些。”高亭浅笑着说。
他的声音像融化的雪一样醇和,可在叶许之听来却是冷极了。
叶许之面上仍是一副郑重其事的口吻,“不打算恋爱也没关系啊,主要是这个真能带来好运,但只有在哥手里才可以。”他睁着一双圆眼直勾勾盯着高亭,天真烂漫的模样,狡猾地、不露痕迹地撒起娇来,“哥要是天天戴着这个我也能跟着沾沾福气呢,这个真得很难求的,哥随便送人的话简直是暴殄天物。”
“好吧好吧,那我收下戴在身边。”高亭弯起眼睛笑笑,重新从叶许之指间接过了硬币,他实在受不了小孩子的撒娇,对这种单纯无害的生物完全没有招架能力。
叶许之纯良一笑,又拿出今天买的酒,问他能喝酒吗。
高亭下意识扭头看了向外面。
窗户关着,纱帘掩映的窗牖外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映衬着院落中间的那棵高耸的常青古树。
高亭很少喝酒,过去几年工作期间更是滴酒不沾。
但这座慢节奏的城市、今天的初雪、今天遇到的人、现在宽松宁和的氛围,恍若一场不适合有尽头的悠长假期,真让他想喝上点酒。
“很久没喝过了,可以来一点暖暖身子,一起庆祝许之发工资了。”
叶许之立刻给他倒了一杯,爽朗地碰了一个。
不过,这酒,好像有点烈。
“对了,哥为什么不打算恋爱啊?”
高亭视线一垂,思索片刻后说,“我是独身主义者,不太相信情情爱爱。”
看吧,高亭就是这样的。
表面上温和亲切,却从不轻易暴露真心。对于不重要的人,他善于用谎言搪塞过去不想提及的话题。
“哦,这样啊,我就说哥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单身。”
“好看?”高亭抬眸,温声轻笑,“倒是第一次有人用好看形容我。”
但刚说完这句话,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并不是第一次被这么评价。
漆黑夜幕中的画面一闪而过——
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长发jk少女猝不及防地把他扑倒在草坪上,力气出乎意料地大,显然不是正常少女该有的力气,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对方一股蛮力压制得死死的了。
对方明显喝了酒,醉醺醺的滚烫酒气迎面喷洒在他鼻尖,又黑又直的假发从高处在他颊边垂落。
口罩上方露出来的面颊通红,正胸口剧烈起伏着,怔愣中带点慌张地眨着眼睛看着他。
他正准备推开“少女”时,下一秒听见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低沉嗓音。
“喂……你怎么这么好看……”
后来他的肢体接触障碍发作,一脚踢飞了少年。
“谁说男人就不能用好看形容了,觉得赏心悦目都可以用,哥真得很好看嘛,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
叶许之悦耳的声音把他唤回了现实。
过目不忘这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
高亭想了想,还是觉得对可以信任的叶许之说说也无妨:“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笑笑,“我有些脸盲,再好看的人我都记不住脸,可在恋爱中记不住恋人长什么样可是不行的。”
叶许之明知故问:“脸盲?”
高亭的脸盲症从高景铄那年绑架他带给他的阴影开始。
当时医生冰冷地下了诊断:“挣扎时的脑颅撞击、心因性疾病创伤后应激障碍叠加逆行性遗忘。这孩子面部失认严重,并伴有多种PTSD,建议至少让他在中心疗养半年,到时候在看后续的康复效果。”
当年的大部分痛苦惶恐高亭都渐渐淡忘了。
淡到如今他已经可以平静地讲出来。
“脸盲症又称面部识别障碍,是视觉失认症的一种,主要表现为难以辨认人脸,记不住人。”
他单手撑着下颚,“就算是面对熟悉的人也无法辩认出,只能依赖别的特征,比如声音、步态或发型发色,并且需要反复多次出现才行的。目前没有什么治疗药物,可能会伴随一生。”
“啊,这么严重吗?”
高亭刚刚一连喝了好几口酒,脸有些发烫,那双因浅笑而微弯的灼灼桃花眼里也不自觉地流露出勾人的春情来。
他用筷子无意识地撕着那块炸得十分酥脆可口的烤鸭皮,没有注意到叶许之眸中一闪而逝的神情。
“不严重,并不影响生活。只是,如果恋爱的话,一辈子记不住伴侣的脸而只是某些特征,还有可能认错人,对方会感到不公平吧。”
就像霍颂恒追了他三年,这才两个月没见,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任何有关他的面貌特征。
“哎……那哥是用什么特征记住我的啊?我有什么特别容易记住的面貌特征吗?”
叶许之疑惑的语气打断了他的遐思。
高亭抬眸,迎面闯入叶许之那双有些扁圆的眼睛。
叶许之的眼神很干净,是天生的狗狗眼,弯弯的瞳眸清澈见底,此刻正饱含着某种浓烈的热意望向他,像个问大人要糖吃的孩子。
要说好看,其实单论叶许之的这双眼睛或许更能称得上好看。
只是他身高较高,眉弓恰到好处的高度与棱角分明的骨相又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丝少年的凌厉感,每当高亭撞见这双眼睛时,都会被他扑面而来的澄澈少年感侵袭。
但他喝了几口酒,好像有些醉了,恍惚地看着,总觉得这双眼睛也在哪里见过似的。
高亭单手撑着下颌,歪着头,眯了眯眼,宠溺赞叹地轻轻笑道:“许之的眼睛很有辨识度,还有声音也好听……很难忘记……”
说完,酒量稀烂的高亭晕乎乎地趴在了桌上。
“哥?”
叶许之紧张地叫了两声。
但幸好高亭只是酒量太烂,醉了。
他本来是想确证自己在高亭心中的好感度,真没想灌醉高亭。
“哥?哥?”
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回应。
没办法,天很冷。
叶许之不得不来到高亭身边,打算把人抱到床上去。
在思考自己的触碰会不会激发高亭的应激前,他的手已经鬼使神差地落在了高亭的腰上。
做这个动作之时,他其实什么也没想。
可是。
“砰砰砰砰砰砰砰…”
聒噪的心跳声似乎快穿破耳膜,他的脸比醉酒的高亭还红。
手在颤栗。
因为紧张——
或者说某种疯狂的、无法言说的隐秘兴奋。
等稍微恢复一点理智的时候,高亭的腰已经莫名其妙地跑到了自己的臂弯中,手中一个动作,已经把高亭的头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肩上,高亭滚烫的脸挨在他血液回流的侧颈,而自己正抱着昏睡的高亭在去他卧室的路上。
热气喷洒在脖颈,他走的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他有个爱看霸道总裁强制爱小说的小表妹,给她补课没收她手机时,小说页面正好是霸总灌醉了倾心已久的明艳美人,把美人放到自己床上的咯噔狗血情节。
他冷酷地要求表妹当自己面读完后辣评:这不妥妥犯罪现场吗?小小年纪别给自己脑子看傻了。
可现在,握着那一截柔韧结实的腰肢,他居然理解了霸总。
叶许之轻轻把高亭放在高亭自己的床上,打开了床头灯。
这是叶许之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注视高亭的睡颜。
柔软暧昧的柔光映射在高亭完美的侧脸上,勾勒出摄人心魄的美。
高亭的美是浑然天成的美,不妖艳,不俗气,不笑时透着大雪压枝的孤傲清冷,可温温和和笑起来时,那双眼里流出的光,柔软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和占有。
叶许之笑了声。
居然是一杯倒,就这酒量居然还敢答应跟陌生人喝这种烈酒呢。
尤其是他这种在喝酒上至今未逢敌手的人。
不过他叶许之怎么能算是陌生人呢?
但他的眼神又不由地深暗下来。
——既然刚刚说他“很有辨识度,很难忘记”,那为什么又总是记不住他?
外面的雪好像下的很大了,隐约能听见窗外有风刮过。
可屋内却极致地安静。
叶许之坐在高亭床边,喉结滚动,深沉目光静静落在高亭细长的睫毛上,视线逡巡流转,最终盈盈落到那抹柔软饱满的唇上。
他低头,那双唇的距离不自觉地拉近,近在咫尺。
却在即将吻上高亭的那一刻生生遏制。包括所有冲动浓稠的**也都被理智深深掩藏起来。
他听见自己深重的呼吸声和宛如擂鼓的心跳声。
“喂,高亭,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次可不可以看见我了。”叶许之低垂着额发,眼睛隐匿在影子里。他的嗓音暗哑,用当年还把高亭当死对头的口吻轻声说,“要快点喜欢我。”
狗之:质疑霸总,理解霸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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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醉与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