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的盛安一中,2014年毕业,你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学校分享经验……”林温年发现所谓的交集不止一个,当年毕业后,裴述、秦深、林温年以及其他三位,被校方亲自打电话请回去,给下一届分享经验。
林温年作为艺术生代表,余下五位是文化生。
当时为了高考,他几乎耗尽所有的精神,本来不打算回去,架不住校方热烈邀请:“小林,你就是本地人,来往方便,当是最后一次回母校看看,顺便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们聊聊天,都高三了,整天不知收敛……”
自高考结束到查完分,林温年出门次数屈指可数,林父林母知道他是累着了,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也劝他去走走别总闷在家里。
林温年架不住学校和父母,答应了。
“在学校大礼堂。”林温年的话几乎不用经过大脑,像提前设想好一样顺畅地说出来:“来了很多人,密密麻麻全是高二的学弟学妹……”
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随着这些话逐渐清晰。
那天似乎下了雨,路面颜色比平时深了几分,街道上雾蒙蒙的,路人被伞遮住脸,匆匆走过。
林温年穿了件外套。
到的时候,台下差不多快坐满了人,他被邀请到第一排。
靠近走廊的位置,旁边的人也想校方邀请来的,不过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孔,他似乎对这场分享会没有丝毫兴趣,但硬生生从开始坐到结束,整个过程,他们只有一次简短的交谈——轮到他发言,林温年起身让了位置,他低声说谢谢,嗓音发哑。
林温年并不太在意这位格格不入的毕业生,发言时洛圆圆来了消息,说一会儿在校门口等她,一起去吃火锅。
注意力不集中导致他没听清这位毕业生近乎敷衍地念了自己名字。
裴述随便说了几句,沉闷的高三没有什么好讲的,他也不在乎别人的人生往哪个方向发展,高考多少分。如果不是听到教导主任说漏嘴,提到这场分享会林温年也会来,他可能还在封闭的卧室里,用刀子一遍一遍划手腕。
还没愈合的伤疤被上衣袖子盖住,隐隐作痛。
“你当时坐在哪?”林温年记不清其他几个人的座位排布,只记得自己座位靠近走廊,因为记忆中会还没开完他就走了,走得很轻松。
不过在走之前,他看到刚从台上下来的人靠着椅背,像低血糖犯了一样有些无力,林温年下意识探进右边口袋把剩余的糖递过去:“同学?你是不是早上没吃饭?”
那人没说话,原本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他整张脸被口罩遮去大半,只露出一双好看但很冷的眼睛,眼尾狭长。
“先吃颗糖,会应该快结束了。”
裴述目光下移,停在伸过来的手上,顿了足足有十几秒,才伸手捏住糖纸边缘,接过来时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林温年的指尖,不知是不是受天气影响,林温年指尖冰凉。
“谢谢。”裴述放在手心握了几秒,糖纸的轮廓扎着手心,直到台上的人发言结束,他才回过神,最后把糖装进了口袋。
“轰隆——”
雨更大了,倾盆而下,模糊了礼堂的玻璃窗,里外似乎是两个世界。
林温年和洛圆圆门口汇合,洛圆圆出来前没吃东西:“饿死了,我应该会死在去火锅店的路上。”
“没吃早饭?”林温年问。
“我这个样子,起得来吗,”洛圆圆对自己认知清晰:“温年,你还有糖吗,给我一颗垫垫肚子。”
“没有了,”林温年这么说,还是下意识去摸口袋。洛圆圆饿疯了,也去掏,从左边口袋掏出几颗:“这不是有吗。”
她很客气,真的只拿了一颗,剩下的又塞回林温年手里。
林温年看着这几颗糖,愣住了。
他这个口袋,似乎没有装过糖。
愣了片刻,最后还是把糖装回口袋,心想或许是之前放的,忘了。
……
裴述“嗯”了一声,当做回应林温年最开始那句:你高中,是不是在盛安一中读的。
高中发生的事,他已经记不太清。
只记得毕业生回校分享会,林温年第二个上去演讲,分享了自己联考期间的一些事。
刚从高二升上来的学生还没有危机感,只觉得新鲜,礼堂不算安静,一部分在讨论林温年的长相,一部分在唏嘘,如果是他们估计早放弃了。
裴述坐在嘈杂中,听得很认真。
那时候,林温年站在大礼堂发言台前,目光不知落在哪里,不笑也很温和:“其实说这么多还是需要你们自己经历一遍才明白……”
后来台上的人下来,裴述的视线随之落下,他没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再把所有注意力放在林温年身上。
怕把人盯跑。
直到林温年主动给他一颗糖。
主动和他说:“会快开完了。”
他才能把目光短暂地移到旁边。
大礼堂座位挨在一起,座位之间没有太大的间隙,两个男生坐在一块,胳膊时不时会碰到对方。裴述偏过头接糖的时候,似乎能感受到林温年清浅的呼吸声。
裴述什么话也不说出,只能像陌生人那样,对这点好意道谢。
尽管他不知道林温年为什么忽然给他一颗糖,也不知道林温年说的话什么意思。
只当那天太幸运。
但也不是太幸运,他收了糖没多久,林温年就离开了。
裴述嗯完,把玻璃花瓶放回原位,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我坐在你旁边。”
……
时间有点晚,林温年洗漱完就睡下了。裴述走时提醒:“早点休息,明天来做检查。”
林温年点点头:“路上小心。”
裴述走后,林温年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脑子里全是裴述那句我坐在你旁边。
刚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有种挥之不去的微妙感。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胳膊差不多快好了,慢慢的林温年可以抬起或者做一些其他简单的动作。
后半段时期胳膊倒是不疼但很痒,林温年这么好性子的人都忍不了,上手又找不到不位置。
头次没有谨遵医嘱,伸手刚搭上去,被人逮住。
裴述握住他手腕,挪开准备干坏事的手。
林温年说:“真的很痒。”
来凑热闹的宋致远满脸意味深长,在旁边煽风点火:“裴医生,给小林挠挠呗。”
裴述:“实在没事可以去加班。”
宋致远:“……”还是人吗。
后来裴述从以前病人那听说可以买个痒痒挠,轻轻弄一弄不会出太大问题。晚上,林温年坐在床边,看着裴述拿着木棍似的东西,在他说痒的地方,慢慢蹭几下、再蹭几下。
白天让他忍一忍的医生,晚上却神情专注地打破白天的言论,反差太大,林温年没忍住笑了笑。
检查结果和裴述预想得差不多,林温年坐在对面,裴述拿着那张片子,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第一次来医院,也是这样坐着,那时候他们完全陌生。
片子显示骨骼恢复较好,本来也是轻微骨裂,没有骨折那么严重。
裴述看完,说:“三天后拆石膏。”
顾晓雪来过一次后,在网上申请了添加好友,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见到林温年,按耐不住问:“林老师,你胳膊什么时候好啊?”
林温年回:三四天。
顾晓雪立马来了精神,手指飞快地敲字:真的吗,太好了。
悲苦的打工人,每天上班唯二精神支柱:那点窝囊费和养眼的帅哥。
那只野橘猫被喂得更肥了,每天定时出现在正对林温年病房窗口的那片区域,不是伸懒腰就是露肚子,毛发被阳光照得发亮,毛茸茸的。
橘猫每天就这么把林温年勾引下去,在他腿边蹭来蹭去,有时候还会引他往超市的方向走。
橘猫体重上升,林温年功不可没。
“你不能再吃了,”这天橘猫故技重施,把林温年哄好了,对着超市的方向喵喵叫了几声,林温年哪能不明白它的意思,他昨天搜过,橘猫这个体型相当于一百接近两百斤的人类,“怎么讨好也没用,今天没有。”
橘猫边踱步边叫,丝毫不在意自己体型。
原来还能跳上围墙,现在跑几步都累得够呛。
林温年坐在椅子上,身后是棵叶子快落光的树,正午阳光正盛,他外面只穿了一件针织外套,头发被发圈松松绕了两圈,搭在右边肩膀上。看着橘猫这样子,林温年弯起眼睛,伸手摸摸它背部的毛说:“中午不是吃饭了吗。”
他亲眼看见有人倒了一大堆食物给它,它三两下吃完就卧在窝里睡觉。
橘猫才不管什么午饭晚饭的,只要有吃的,它就还有多余的胃。
它情绪还挺稳定,叫了半天林温年没动,也不急躁,继续在腿边蹭,以前用身体蹭,现在用脸。
蹭完了抬头冲林温年叫一声,声音差点变调。
林温年被这声叫得非常动容,一阵挣扎过后,无奈妥协:“最后一次,明天真没有了。”
他刚站起身,转身看到裴述提着饭盒往这边走。
“要回去?”裴述问。
“不是,”林温年指指地上那辆小猫:“给它买点吃的。”
裴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碗,上面残留着刚吃过饭的痕迹:“不是吃过了么。”
林温年:“它叫得太可怜,我只买一点点。”
“可怜?”裴述正准备说点这猫以前恶劣的骗人行迹,话还没出口,橘猫似乎感受到什么,又抬头冲林温年可怜兮兮叫了一声,这次夹着嗓子。
叫得林温年沉默了一阵,半晌,他问:“它……这是在撒娇吗?”
说着,橘猫又叫了一声,那模样着实可怜,林温年受不了:“我还是去买吧。”
裴述没再说什么,林温年走后,他坐在长椅的另一边,把饭菜放在石桌上,低头看得逞的猫。
他看了一会儿,淡声道:“原来他喜欢会撒娇的。”
来晚了,明天争取早点写完,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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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