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了近整夜的苗晨,在第三天醒来后发现:家里停水了。
水龙头拧不出一滴水来,净水器里的饮用水也宣布告急。
苗晨仔细回想着六月份究竟有没有过停水的现象,但因为那段时间忙着工作,根本没注意过这些细节,况且就算停水也有安姨无微不至的照料,她会贴心的备好一切,不让苗晨和李司界有一丝生活上的忧心。
苗晨穿好衣服换鞋出门,赶在一周唯一的休息日出去买水。
路过中河路的时候,看到有施工队的工人们在河道两边架着几座抽水泵,河道里的水迅速被抽干到裸露出底部的水泥池底。
苗晨并没有多在意,在小超市买了几瓶矿泉水后,刚好看到那间尚民诊所。
他推门走了进去,看到坐诊的依旧是那位戴着眼镜的廖医生,站在前台收款的也是那个长发红唇女护士。
“小帅哥你来了呀,是不是有哪不舒服?要不要做个全面检查?”
护士笑着问。
苗晨摇摇头:“买点褪黑素。”
长发护士转身拿了两盒褪黑素,询问道:“失眠?严重吗,要是严重再让廖医生给你开点中药调理一下。”
“不用了,谢谢。”
苗晨付款后稍稍打量了一下这家简约的小诊所,然后拿药离开。
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因为苗晨以前根本没有来过这家诊所,也不认识这里的员工。
回家躺平的苗晨盯着手腕上冰蓝细闪的表盘,尽管这两天有些事情的确诡异,他依然愿意相信这是一场荒诞的梦境,静候梦境的结束或许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吃了两片褪黑素,倒在床上睡着前的苗晨,多看了几眼窗外的蓝天白云,这番景象不知道还能看多久,一边对清新的环境感到几分珍惜,一边又焦虑着梦醒后的现实。
然而另苗晨没想到的是,他吃了几天的褪黑素,一直到六月中旬的大促结束都没能走出这场梦。
从醒来到现在,整整七天的时间。
每一天都当成是最后一天在过,可时间越是持久苗晨越是精神恍惚,真的有这么漫长又细节丰富的梦吗,连贯得像是电视剧里的重生情节一样。
可事实来不及让他多想,因为在停水的第五天,苗晨发现他买不到水了。
附近所有的大小超市短短几天时间水资源就被一抢而空,连饮料都买不到一瓶,苗晨空手而归的路上,看向中河路两边已经被抽干的河道。
他站定在原地,微微皱眉。
不对,市里好像从来没有修理过河道……
苗晨立在熟悉的中河路路标下,望着下面干涸的水泥地面,五米深的完整深灰色河床是苗晨第一次见到,这道人工蓄水池彻底被抽干枯竭。
苗晨慢慢沿着河道踱步回家,尽管心存疑惑,但梦境有时与现实有出入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如果真的和现实一模一样才更令人害怕吧。
原本对此没有一丝波澜的苗晨,在连续两天跑了五家超市都买不到一瓶水后,不得不在意了。
身体缺水后出现了非常真实的口干舌燥和疲惫嗜睡的症状,每天都难受得喉咙仿佛在烧火冒烟儿,如果再喝不到水,恐怕他就是在梦里被活活渴死的第一人。
难道要用这种方式回到现实吗?
苗晨都要怀疑他是因为本体被埋在沙尘暴里,才会在梦中有这样煎熬的感受。
而且他还发现一个奇怪的事,公司的茶水间在没有一滴水的情况下,忙碌又滴水不沾的同事们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持续上班工作,丝毫没有展露出一个人类需要喝水的正常生理现象。
这让苗晨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快下班之前,他实在没忍住转头问道。
“小王,你有水吗?”
小王听到这句话一反常态面色巨变,连忙摆摆手,像是在避讳着什么,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下班了。
苗晨:……
不至于吧。
苗晨有点哭笑不得,因为缺水又工作一天的身体有些扛不住的眩晕,他慢吞吞的收拾背包,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请大家到市中心的宠物店取水,截止时间21点。】
苗晨一看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他赶忙走出公司打车前往市中心,路上才想起查看信息来源,本以为这是市政府的紧急信息,但是发件人姓名却是英文。
Loes。
这是谁?
苗晨并不认识,也不记得自己的手机有过这个人的私人号码。
疑惑间出租车已经停在了宠物店门口,苗晨不再多想准备一探究竟,他背上包下车,推开了宠物店窄小的门。
苗晨一路穿过宠物道具售卖区,走到最里面的前台。
“呀,小帅哥你也来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让苗晨愣了下神,他抬眼看到是那位长发护士,带着眼镜的廖医生也在这里,两人手里各拿着一瓶没有标签的矿泉水。
苗晨走到桌前,拿起水瓶转头询问:“你们也是收到信息来这里的吗?”
护士点头笑道:“是呀,这两天买不到水渴得要命,现在可算得救了。”
苗晨没再多问,转身打量起这间宠物店,一百平的店面里干净整洁,地面白色瓷砖反着光,一尘不染得不像是宠物店。
而且这里一只猫狗都没有,也没看见售货员,只有几瓶矿泉水放在前台,就像是有人蓄意放在这里的一样,诡异的情景甚至让苗晨有些不敢喝这些来路不明的水。
他没有在宠物店多做停留,拿完水就回了家。
到家后把瓶装水高温杀菌了一遍,煮成白开水才倒在杯子里放心饮用。
苗晨一边喝水润喉,一边为刚才的疑虑和这顿操作感到有些多余,再三强调和暗示自己这里是梦境,不用过多在意细节,然后喝完水继续放空脑袋蒙头大睡。
终于在梦境里的第二周,苗晨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大促过后不再繁忙的苗晨六点准时下班,一如往常的走出公司大门,身后却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
“苗晨!”
苗晨脚步停顿,略微惊讶的转过身,看到穿着一身深灰色保安服,从门口保安室匆忙走出来的史同。
梦里的史同和现实中的衣着一致,外表上也没有差异。
但苗晨并没有对这个史同过多关注,按理来说,在这个时间段他们并不熟络,更何况是在这场梦里。
“有事吗?”
苗晨平静的语气,却让对面的人头发根儿险些立起来,史同瞪圆一双牛眼。
“卧槽,你不认识老子了??”
苗晨微微皱眉:“认识,史哥,我们住一栋楼。”
史同好像松了口气,他上前熟稔的拍了一下苗晨的肩膀,语气又不对劲的追问起来。
“还有呢?咱兄弟俩的革命友谊呢?!”
苗晨仔细打量着他,这个史同似乎知道的比较多,但也掩盖不了他上周回老家买房这个事实……
“你买完房了?”
史同愣了一下:“昂,早买了。”
果然。
苗晨转过身,已经不太想跟“史同”有过多交流,拦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回家。
史同的声音却急道:“你等会老子啊!我跟你一块回去,还有好多事没说呢!”
说什么?
说那场沙尘暴吗,说他们是怎么一起冒着生命危险寻找生路吗,说他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史同吗。
苗晨已经不能相信了,这场梦境透露着太多诡异的事情,梦里的一切都是根据自己的记忆捏造而来的人和事,哪怕“史同”说出了所有的细节,他也不能被梦里的人蛊惑而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苗晨只想醒过来,梦境尽管是没有沙尘颗粒的晴空万里,可他不该任由自己沉沦在这份看似真实的美好当中。
抬起左腕上的机械表,表盘中心深褐色的细小齿轮带着微微的细闪,秒针发出嗒嗒的轻响,一下下的转动仿佛在时刻提醒着苗晨——
李司界还下落不明。
得找到他。
这是苗晨必须醒来去做的事情。
……
梦境里的第十天,6月25日,苗晨请了一天假。
这一天他几乎走遍了市区里的大街小巷,试图寻找梦境与现实的突破点,然后在每一个看似奇怪的点上都做了尝试。
踏空路面上破损的台阶、触碰没见过的壁画、爬下中河路蹲在河床上待了一小时……
这些看似愚蠢又朴实无华的举动是苗晨别无他法的挣扎,他清楚的知道这种尝试大概率没有结果,可如果不试又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尽管结果是徒劳无功,但看着一整个白天过去天边火红的晚霞和落日,踱步在回家路上的苗晨,已经开始思考“自杀”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要靠这种方式回到现实,苗晨只想给自己选一个体面的死法,至少不要太痛苦。
走到家门口时,有些意外的看到史同胡子拉碴的站在一楼楼道里,苗晨略微回过神来。
“史哥,吃了吗?”
平淡无奇的一个问候,让史同本就疲惫的面色又黑了几分,他疯狂挠着头皮。
“你小子咋就不信我的话啊!再有半个月就要来沙尘暴了,咱俩现在就是那什么上帝的宠儿,能重生到沙尘暴前你知道有多开挂又幸运吗!赶紧囤物资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水买不着吃的总能买到啊,老子今天差点掏光积蓄真算是豁出去了,就当是还人情,反正我连着你的份已经一块买了!”
苗晨掏出钥匙打开门,听到这话不得不转过头纠正他。
“史哥,没有人重生,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你。”
史同一听,眼珠子险些瞪出来,跟着走进苗晨家里不依不挠。
“你小子这不是咒哥吗!MD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了,等会我把十箱泡面给你搬下来,半个月之后就是你该念着老子的好了!”
苗晨没有理会他,放下背包打开电视。
然后看着史同跟个搬运工一样,几分钟的时间就把泡面从六楼搬到了一楼。
苗晨见状叹口气,劝说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电视里一则播报市内快讯的新闻吸引了注意力。
“市医院近日接到大量狂犬病患者,医院住院部已经爆满,医疗资源药物等压力巨大,请广大市民做好防范,避免接触犬科、猫科等动物感染疾病,目前市政已派人在市内做大面积的消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