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密密麻麻。
吞噬了村庄,围绕了山脉。
猩红的光束打在乌黑的云上,染出一片血色的天空。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废物,连两个人都看不住!”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在哪里呀——”
“反正不在你眼睛里…嘶!”
司禾轻啧一声,靠武力遏制了萧景铎的叽里咕噜。
两人一路直奔,在树林里绕了又绕,躲着身后的众人。
成功地——
把自己绕迷路了。
如今天色已晚,两人根本不敢点火照明。
更不用说来不来得及在四周的树干上做上标记。
沉重的呼吸被树叶的沙沙声淹没,司禾喘着气,打量着四周。
从低处看已经高耸入云的桦木林立,夜空的映照下,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树影。
“仔细找,他们跑不远。”
一道嘶哑的男声犹如一枚冷箭擦过两人的耳边,一瞬间,全身绷直。
是方才遇到的那个老人。
“怎么办?”司禾悄然靠近萧景铎,低声商量道。
萧景铎抬眸望去,远处已经散来一片浅光。
“走不了了…”他咬牙提气:
“他们已经把这里围起来了,迟早会来到我们这里。”
司禾握着自己的佩剑,指尖狠狠掐入手掌。
她四处寻觅,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缓步绕行,避开咔吱作响的枯叶。
一瞬之间,她瞳孔骤缩,指尖轻松,在手掌上留下四道深深的月牙痕。
火焰在木棍上滋滋跃动,映出一张张狂狞的面庞。
阴影攒聚在额间的纹路里,压出几条沟壑。
“真能藏啊——”
妇人停下脚步,抚了抚眼角的细纹,叹息一声:
“浪费我功夫的人,可不会有好下场。”
“很快了,帮主。”
白日的小女孩此时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攥着一把短柄利刃,半弯着腰对妇人回道:
“此处多的是素日为了捕猎安的陷阱,再逼他们走上两步,必然能有收获。”
妇人闻言,眸光移向刚到自己膝盖的孩子。
静谧的夜林,毫无征兆地被一道尖锐刺耳的快笑声刺穿。
妇人笑得腰都快翻折过去,发丝向着地面垂落,七散八落地铺在她的脸上。
“好啊……好啊……”
她慢悠悠直起身子,指甲沉入孩子的脸颊:
“继续走,我们去狩猎。”
火光在蔓延。
沉重的脚步踏过,踩上方才司禾越过的枯叶。
咔吱——咔吱——
是枯叶折碎的哭嚎,也是捕兽器狂妄的炫耀。
“此处有响动!快来人!”
聚拢的火光包裹着地上的捕兽器,宣告着它的得胜。
齐整的牙口贯穿了它的猎物。
一枚短箭。
有人的呼吸声悄然停滞,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火把再次散开,恭迎着妇人的前来。
她缓缓蹲下,细细描摹着这场骗局。
“响动?”
“帮主,我——”
剩下的字句被他咽回喉咙。
一把匕首已经扎进他的脖颈,下意识的抖动和吞咽让他感受到利刃在喉间的冰凉。
伴随着痛苦的呜咽,山林重归静谧。
“找。”妇人口上毫无波澜地说着,手上仍一字一刀地扎在那具尸体身上:
“拙劣的把戏。呵……垂死挣扎。”
“是!”
白日在她身边扮演丈夫的男人走向不远处的树叶堆。
“那下面是深坑,小心掉下去。”
他旁边的人出口提醒他,伸手阻止了他的前行。
“深坑?”
“是啊,掉下去能直接摔成肉泥。”
妇人像是累了,甩了甩酸痛的手臂,随手扔下了沾满血肉的匕首。
她向这边走来,瞥了眼看着毫无动静的丛叶,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道:
“扫开。”
一人寻来长一些的木条,和隐藏在丛叶下的陷阱保持着一定距离后,轻轻拂去地上的枝叶。
随着深坑的边缘变得清晰可见,众人举着火把凑了上去。
而火把的距离终究有限,火光只照亮了还在遥遥落下的叶片。
至于坑底,还是一片漆黑。
男人看着眼前的深坑,皱了皱眉头。
他提步走向一个背了弓箭的少年,伸了伸手。
少年忙将背后的长弓和箭筒规规矩矩递给男人,就退到了后方。
男人拎着弓箭走到深坑旁边,对准一片黑暗的坑底,毫不停顿地连着放了整整十箭。
无事发生。
除了树叶颤抖的呼救和地面无助的闷响,什么也没有。
妇人停顿了一瞬,便转身离去。
一行人跟着她,朝着后方继续搜寻。
女孩被落在最后,她回头盯着那个方正的坑口许久,才跟上前方浩荡的队伍。
此时此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司禾正屏气躺在坑底边缘。
一枚散发着寒气的长箭正挨着她的脖子,箭头深深埋进地上的泥土中。
萧景铎察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便悄然起身来到司禾身边。
他看到那枚长箭正紧紧贴着司禾,呼吸被扼在喉间,一瞬间喘不上气来。
正在此时,司禾抬手拔出一旁的木箭,狠狠扔在了一旁。
伴随着司禾的动作,萧景铎和箭头一同开始了呼吸。
“你没事吧?”他忙上前悄声问道,双手捏着司禾的肩膀开始把她左右翻面。
司禾被萧景铎折腾得发晕,伸手止住他的动作:
“无事,松开我。”
二人起身整了整衣摆,劫后余生般一齐呼出一口气。
彼时。
司禾瞳孔骤缩,死死盯着眼前突兀的叶堆。
“萧景铎,这里有问题。”
萧景铎闻声而去,借着月色审视:
“这里都是枯树,不可能有这么多叶片聚集。”
“陷阱。”两人齐声道。
司禾回身,发现不远处,一个银灰色的捕兽夹正沐浴在月光下。
“事到如今,只能自投罗网了。”萧景铎在司禾耳边低声道。
司禾点了点头,示意萧景铎看向那个捕兽夹。
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无声定下了计划。
萧景铎先行一步,在一旁顺手捞了一把叶片,便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
他缓步靠近,精准地停在深坑的边缘,而后用刀身剥开表面的装饰物,留下足够的空间后,便将短刀死死扎入坑壁,而后翻身跃了进去。
司禾跟在他身后,随着萧景铎再下一身的深度,她也用同样的方法进了深不见底的巨坑中。
二人用叶片遮盖了剥开的洞口,便屏气守着,等着那群村民的到来。
看到有人靠近那个捕兽夹后,司禾便握紧短刀,施力上攀,露出双目和另一只手臂。
随着袖箭一发而出,捕兽夹发出雀跃的低呼,司禾在众人的嘈杂中回到了黑暗里。
在村民们自乱阵脚时,二人快速下移,一步步远离坑口。
萧景铎确认下方没有其它东西后,便轻轻跃下,顺便接下了司禾。
“这里足够深,他们看不见我们。”萧景铎气声道。
“的确,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司禾回道:
“随机应变,注意安全。”
“担心我啊?”命悬一线之际,萧景铎还在叽叽喳喳:
“原来司禾大人也有柔肠之时。还是说,成亲之后,就会关照夫君了?”
紧张的气氛被他三言两语拨弄的散了骇气,司禾气极反笑,靠在萧景铎耳边波澜不惊道:
“着实担忧,担忧京中传我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