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能咋办,我赔偿呗。”宋峰挠挠头,心里直爆粗口:最近可真是倒霉,刚赔给蒋星程一笔医药费,现在又得赔蒋宗泽眼镜,上辈子怕不是欠他们蒋家的吧?
夏榆俯下身,检查眼镜的残骸:镜片倒是没碎,但是和镜架直接分离。左侧只是螺丝崩出来了,尚可抢救,但右侧的镜腿直接断开,已然回天乏术。
肯定要配副新的。
但是一会蒋宗泽回来怎么办呢?总不能只戴一边吧,听说那样会损害视力的……
夏榆懊悔地捂住脸。
蒋宗泽是因为信任我,才把眼镜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保管的,而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
没脸见他了!
好想原地消失掉!
夏榆蹲在地上,清瘦的肩膀一颤一颤。
“哥们不至于吧,哭啥呀?”宋峰随意地用手背碰他的肩膀,被夏榆一掌拍开。
“要你管!”
夏榆没有真哭,只是觉得无地自容,不想面对任何人。
但是该来的迟早要来。
看台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紧接着是同学们的喝彩:蒋宗泽比完回来了。
宁云舒给他递水:“泽哥辛苦啦!”
全场上蹿下跳搜集情报的黄子睿也闻讯赶到:“咋样啊泽哥?”
“谢谢。”蒋宗泽实在是太渴了,接过水瓶,朝宁云舒道声谢,灌了口水,“高三年级组第二,第一是2班的体育生。”
“肯定是吴大壮那小子!”黄子睿交游广泛,立即锁定了对方的身份,“没事泽哥,那孩子跳蚤成精,输给他不丢人!”
宁云舒笑着打趣:“跳蚤是跳高健将吧,跟跳远有啥关系?”
“那他是啥,袋鼠精?”黄子睿摆摆手,朝蒋宗泽道,“管他呢!总之就是个精怪,不用跟他比!泽哥你还要跑一千五呢,这校服也脏了,要不先去厕所换一下?一会儿该检录了。辛苦泽哥!”
“好,我现在去。”蒋宗泽蓝白色的校服上布满尘土,昭示着比赛的激烈,可他嗓音不急不喘,抬头眯着眼睛在席位上找了一圈,才看见近在咫尺的夏榆,“小榆,你怎么到这来了?”
夏榆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说:“宗、宗泽,我对不住你……刚才黄子睿叫我下来写加油稿,我一时投入,没有看住……不,我不能给自己找借口,反正就是因为我看管不当,你的眼镜……坏掉了。”
蒋宗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愣了一下,接着和颜悦色地笑笑:“没关系的。哪里坏了,我看一下好吗?”
“这……”夏榆愈发羞愧了,用校服兜着眼镜的残骸,举到蒋宗泽面前,“哪里都坏了……”
“……”蒋宗泽怔怔地眨眨眼睛,像是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
夏榆简直度秒如年,自责歉疚到极点。
这时候宋峰挺身而出:“一人做事一人当,泽哥,你的眼镜是我不小心坐坏的,我赔你副新的,等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就陪你去配眼镜。”
“不是这个问题……”蒋宗泽无奈扶额,“问题是,我现在看不清楚……”
我就知道!
夏榆预料到这种情况,却不知如何解决,整个人焦急又羞愧。刚才还不想哭的,但是现在面对蒋宗泽本人,眼睛就开始发酸,声音也带了哭腔:“都怪我……”
“没关系,你别难过了……”蒋宗泽不愿见到夏榆哭泣,可惜自己不擅长安慰别人,甚至开始自责不该把眼镜交给他,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内疚。
宋峰除了“赔”也说不出其他有用的话,情况颇有些尴尬,偏生这时广播又响了:“请高三男子组一千五百米运动员到检录处检录!”
一千五不同于跳远,时间长、路程远,蒋宗泽不戴眼镜,难保不出什么安全问题。
“咳。”黄子睿插进话来,“泽哥你还能上吗?要不我找个人替你?”
“不用,我可以。”蒋宗泽也是执着的人,自己担下来的事就要负责到底,语气笃定,“我先去换个衣服,马上检录。”
“好嘞!辛苦泽哥!检录都是提前叫的,距离正式比赛还有一段时间,别着急!”
“嗯。”蒋宗泽转向夏榆,“小榆,我先去换个衣服……”
“我陪你去!”夏榆忽然抬起头,红着脸努力说,“既然你的眼镜是我弄坏的,那么带来的不便,我也应该负责到底!”
蒋宗泽愣了愣,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什么?”
夏榆心脏顿时一沉:刚才说了这么多句话,蒋宗泽竟然都没听清楚。
听说对于近视眼患者,眼镜就是他们的本体。一旦失去眼镜,不止视力,其他感官也会变得迟钝,甚至五感尽失。
眼下看来,诚不欺我!
既然如此,我更得陪着他了!
为了让他听得更清楚一点,夏榆踮起脚尖,靠近蒋宗泽耳畔,一字一句道:“我说,我陪你去换衣服、陪你检录、陪你比赛!在你配好新眼镜之前,我做你的眼睛!”
话音刚落,夏榆才发现最后一句话有点矫情和非主流,连忙打个补丁:“给、给我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吧……”
距离太近了,哪怕他没戴眼镜,也能看清少年随着抬眼自然翘起的睫毛、感受到他温热颤抖的呼吸。
蒋宗泽呼吸一顿。
过电般的酥麻感沿着耳畔的神经传递到大脑,又随着血液涌向全身,而始作俑者仍小心翼翼又坚定地望着自己。
这个平日里心细如发的男孩子,却对眼下突破社交安全距离的行为浑然不觉。
看来是真的很自责了。
蒋宗泽唇角忍不住弯起,又接着控制住,微微蹙眉,一副苦恼又无奈的样子:“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有了弥补过错的机会,夏榆反倒有些释然,握住蒋宗泽的手腕,“现在,我带你去厕所换衣服吧!”
蒋宗泽双眼微眯,笑笑:“那就仰仗小榆了。”
夏榆点头,郑重其事:“好!”
这一次,我绝不负你!
·
操场的洗手间内。
“宗泽,你小心啊,前面有个台阶!”夏榆本来只是拉着蒋宗泽的手腕,却不知何时挽上了他的手臂,全心全意为他导航。
蒋宗泽悄悄笑着:我只是近视,又不是瞎子。
可是他并未做声:要是说出来了,哪还有这待遇?
明岚私高的卫生间建造得极其豪华,不仅配备有感应冲水的便池、空调、空气净化器,没有丝毫异味,而且隔间修得很宽敞,消除了逼仄的压迫感。更为人性化的是,整个卫生间里播放着泉水和鸟鸣的白噪音,巧妙地掩盖住嘘嘘时羞耻的声音,如厕体验感极佳。
夏榆拉开一道门:“你进去换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蒋宗泽进入隔间,落锁,换衣服。
夏榆倚在水池边,闭着眼睛休息。耳畔是汩汩水声和悦耳的鸟鸣,夹杂着衣物摩擦的微响,听上去不像是在厕所换衣服,反倒像是刚下凡的小仙男在山间发现一处温泉、宽衣解带准备沐浴似的。
也不知道小仙男的果体长什么样子。
应该和蒋星程一样吧。
其实,夏榆虽然洗澡的时候见过蒋星程的果体,但是每次他都脸红心跳不敢看,所以对其印象只有一个:白花花的。
想入非非之间,隔间里突然“啪嚓”一声锐利的脆响。
夏榆心一颤,忙问:“怎么了?”
隔着一道门,蒋宗泽默了一秒,才道:“我正在脱衣服,口袋里有东西掉出来了。”
“是什么?”夏榆问,“找到了吗?”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蒋宗泽音色飘忽,似乎很无助,“看不到……”
夏榆跟着心急起来:要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掉了,可就糟了!
他敲两下门:“我进去帮你找吧?”
蒋宗泽迟疑了一下,打开锁:“好,麻烦你了。”
夏榆轻轻拉开门:“麻烦什么,应该的……啊……”
如愿以偿看到小仙男白花花的果体。
蒋宗泽刚脱下校服,还没来得及穿上运动服,全身只有一条深色的底裤。发育良好的身形白皙秀颀,规律健身形成饱满紧绷的肌肉线条。因为刚运动过,皮肤上覆着层薄薄的细汗,在卫生间暖色灯光下显得很有温度,很好看。
比夏榆梦里幻想的还要好。
当然,迄今为止他幻想的对象也没有别人,只有蒋星程一个。
夏榆一时恍惚,脸颊迅速飘红不说,舌头也打结了:“你、你……我……”
“不是说帮我找东西吗?”蒋宗泽的语气依旧平淡,而微眯的眼神却有些躲闪,并不直视夏榆,神色中带着几分拜托别人的难为情。
老色胚竟是我自己!
夏榆脸颊红得要滴血,迅速低下头:“我、我在找了!”
地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角落里躺着一块巧克力,是出发前夏榆塞给他的。
“找、找到了!”夏榆松了口气,心还是怦怦直跳,语速飞快,“还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掉在地上就别吃了,我兜里还有呢!”
把巧克力扔进垃圾篓、转身、出门、关门,一气呵成:“那个……这里还开着冷气呢,快把衣服穿上吧,别着凉了!”
听到他的话,蒋宗泽这才意识到什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脸上浮起一丝羞窘,紧接着又觉得好笑,表情就变得有些……不可言说。
片刻后,蒋宗泽换上运动服出来,发现夏榆刚刚冲了把脸,正用纸巾去擦脸上的水珠。
“都、都弄好了吗?”夏榆慌忙转过身,白皙的脸颊蒙上一层潮湿,睫毛挂着水珠微微颤抖。他手忙脚乱地丢掉纸巾,又抓了抓刘海,就是不敢与蒋宗泽对视。
蒋宗泽“嗯”了声,瞥见夏榆乱掉的刘海,下意识抬起手,却在半空中顿住,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夏榆有些奇怪地抬眼,注意到了他微妙的神情。
他果然还是很在意吧QAQ
心中的愧疚感又多了一层。
都怪我。
等他穿好衣服再进去不行吗?这么着急进去,赶着投胎吗!
“对不起……”夏榆走在蒋宗泽身边,却不敢像之前那样拉他的手,“刚才,我急着帮你找东西,忘了让你先穿上衣服……”说到这里,他抬眼真诚地望着蒋宗泽,“我真不是故意看你果体!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蒋宗泽闻言,表情僵了一瞬,紧接着唇角翘起微不可查的弧度,也偏头看他:“真的吗?”
不是故意的,没有别的想法?
“绝对是真的!”夏榆并起手指,目光坚定,毫不掺假,“比珍珠还真!”
“是吗……”蒋宗泽轻笑了声,嗓音低柔,“这样的话,我有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