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岱阑这是铁了心要气他,卓文清也没办法,只能往病床里靠了一点,他脸朝着白墙,避免和蒋岱阑面对面,那就太奇怪了。
身后蒋岱阑高高大大的身体紧跟着就贴上来,他虽然瘦,但骨架子大,上来就占据了一大半床,一点没客气。
话说到这个地步,赶都赶不走,那也只能和他将就睡一宿了。
只是蒋岱阑体温太高,卓文清的腰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和他的身体拉开一点距离,尽量不碰到他。
蒋岱阑:“你嫌弃我?”
卓文清:“我心里难受。”
病床就一米宽,俩成年男性并肩躺着,他很难感觉不到另一个成年男性的生理特征,存在感很强地在后面,热气腾腾的,怎么想怎么别扭。
蒋岱阑:“你当我不存在不就好了?”
卓文清:“……”
莫名其妙的,卓文清想起要和这大魔王拍的另两场床戏,据说要全.裸,到时候该怎么熬过去,真是想都不敢想。
这一瓶药打完,卓文清自己熟练拔针,然后又躺下,很小心翼翼的,避免碰到血气方刚少年人的尴尬地方。
蒋岱阑懒洋洋道:“别这么小心翼翼,我不可能有感觉,我直的,弯不了,你碰到它也不会站起来。”
卓文清很认真说:“但是我会想去洗手,我还扎着针,碰不了。”
蒋岱阑:“……”
虽然蒋岱阑只比他小了一岁吧,但生日小,是个天蝎座,周岁小他两岁,卓文清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他说话没大没小也不生气。
“喂,文清哥哥。”
蒋岱阑仿佛根本意识不到他的僵硬,胳膊很随意地搭在他肩膀上,疲惫深沉的声音就在他后脑勺那里响起:“我看见梁览打你那一巴掌的时候,我特生气,差点忘了还在演戏——”
他话还没说完,卓文清一个激灵翻身过来。
蒋岱阑:!
他眉清目秀的脸就这样猛地撞进蒋岱阑眼睛里。
高烧重感冒消除了他身上特有的清冷感,一头林间的小鹿跌跌撞撞停在他面前。
蒋岱阑喉结一滚,“你…你干嘛啊?”
卓文清低声道歉:“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吓你,我就是不习惯有人躺在我后面。”
他低着头道歉的样子软软的,好像是生病了,所以让这个平时都又倔又硬的家伙软了骨头,语气也跟着松软下来。
蒋岱阑微微一怔,素来冷漠到对任何事都不耐的人,此时却像看见柔软毛球的猫。
病房光线昏暗,少年的手臂还搭在青年身上,冷白的指尖蜷起,眼眶带着睫毛微微震颤着。
距离太近,呼吸也太近。青年原本干巴巴的嘴唇烧得红润饱满,像红玫瑰花苞。
他眼角的伤裂干涸结痂,显得狰狞,像白玉瓷开裂。
蒋岱阑盯着那道细细的伤痕,手指轻轻碰到了他的伤。
卓文清本能地一缩脖子。
蒋岱阑条件反射地收回手,“刚才没来得及问,你眼角还疼吗?”
夜里兵荒马乱造成的烦躁一扫而光,只能听见夏夜里的细雨声。
是打雷了吧?轰隆隆的,在耳膜里震得很闷。
卓文清的唇角扬起一个很微小的弧度,但能看出是在笑,“疼什么?你不提我都忘了,没那么娇贵。”
蒋岱阑嗓子有点发痒,不自然地干咳一声,“没事就好,快睡吧。”
刚才还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谁也不再提起。
卓文清心里叹口气,他感觉自己太纵容蒋岱阑了,一个病床四张床,他非得跟自己挤一起,这不离谱?第二天护士进来了都得捂眼睛吧?
但是卓文清太困了,闭上眼睛,就着这个别别扭扭的姿势睡着了。
只是越睡越感觉热,身前还有块清凉的“石板”诱惑着他,睡熟的卓文清贪凉,抱着大石板,蹭了个石头缝,这才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卓文清迷迷糊糊地抬手撸头发,却在眼角摸到了一条创口贴。
…是蒋岱阑给他贴的吗?
卓文清默默摸了下创可贴,不知道怎么了,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些画面,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了。
好像半夜梁览来过。
…
高大的男人推门走进,携风带雨,来势汹汹,一身黑风衣带着雨夜的潮湿味,他的伞放在门口,滴滴答答在医院的瓷砖地上铺了一滩冰冷的水。
蒋岱阑靠着床头,还没睡,指间夹着一只燃烧的细烟,狭长眼眸淬了冰似的,无声地看着他。
两个男人在病房里对峙,谁也不肯先出声。
梁览有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白天看很漂亮,晚上看很阴森,在白被子里团着的人身上一扫,大步走过来要掀他被子。
蒋岱阑夹烟的手指一弯,牢牢握住他的手腕。
“他睡着了,没看见吗?”
懒洋洋的声线和他唱rap时差不多,漫不经心,还有点瞧不起人的高傲。
梁览淡淡看他,“你知道我和他什么关系吗?”
蒋岱阑指间的烟往旁边地砖上一弹,眼尾携起一点高高在上的脾气,“睡过啊?前男友?”
梁览双眸微眯,嗓音低沉:“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蒋岱阑,私下里是这种恶劣性格的人。”
蒋岱阑轻笑,笑容堪称冷漠,“别打哑谜,先说你和他什么关系。”
梁览看了眼床上沉睡的青年,他烧退了,满脸的汗,湿漉漉的眼睫毛盖在苍白的脸上,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脆弱不堪的模样。
梁览:“我们俩一起在军区大院里长大,他管我叫哥。”
蒋岱阑啊了一声,微微颔首,要笑不笑的,“原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了还是能互扇巴掌的好朋友,你们感情真好。”
梁览脸色一变:“和你没关系。”
蒋岱阑软硬不吃,掐灭那根燃尽的烟,语气森然硬下来,平静到堪称阴狠:“我不管你和他有什么狗血往事,你们私下里解决。他和我拍戏期间,他就是我的人,你再脱离剧本动他一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梁览:“你少在这自作多情了,出去,这里不需要有第三个人在场。”
蒋岱阑:“有人吗?我怎么听见了狗叫?”
梁览眼睁睁看着蒋岱阑钻进被子里,好像把医院当成了他家一样随意,紧紧贴着病号,似笑非笑的样子恶劣到难以想象。
梁览摔门离开了,蒋岱阑转回身,看着病人熟睡的侧脸,自言自语说:“真不懂他们同性恋是怎么想的,他们是有恋冰癖吗?”
他伸手戳了戳卓文清的脸,柔软细腻,很有弹性,觉得手感很好,忍不住又搓了两下,“真的好滑!”
卓文清在睡梦里也不得安宁,秀气的眉毛紧紧拧着,但他太困了,没有精力去管脸上那根不断作祟的手指,睫毛轻轻颤抖着,呼吸越来越平和。
蒋岱阑这才放过他的脸,平躺在病床上,两只手交叉垫在脑后,也闭上了眼睛。
…
卓文清看着自己的脸,愣住了,觉得这是梦。
梁览不会深夜来找他,除非梁览良心发现,要来还他的人情,但以他对梁览的了解,这人就是个白眼狼,貔貅,事实上,欠人家一千万的不是他父亲,而是梁览的父亲。
他们两个父亲是战友,梁览的父亲在执行缉毒任务时不慎死亡,还深陷犯罪分子的债务陷阱,欠了一千多万。
卓父在边防战争中牺牲之后,这笔债务就落在了卓文清身上。
卓文清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冤大头。
梁览那时候还小,没有还债的能力,母亲远嫁美国,把他扔给卓家养,称得上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卓文清从小就有主意,不当兵要当演员,和他爸吵了无数架,还真叫他给考上了电影学院。但背上债务的时候他也没比梁览大几岁,他也很思念父亲,每天都失魂落魄的,父亲这个顶梁柱不在了,家里也陡然贫困起来,组织上给多少补贴都不够还债。
好在卓文清长得好,成绩好,从他大一开始,找他拍广告、短片、短剧的合作层出不穷,财运还算不错。
为了还钱,卓文清不挑食,什么都接,什么都演,关于被潜规则的传闻也是那时候积累下来的。
不管怎么说,卓文清就差卖血了,把那些钱还了一大部分,可是剩下那些钱,时间上来不及还了。
幸而梁览的母亲这时候良心发现,还记得自己在国内有一个没人要的儿子,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梁览接到了美国读书,四年之后梁览摇身一变,作为新一代演艺势力回到娱乐圈,一炮而红。
但是梁母不认那些钱是梁家的债务,她一口咬定人死债销,既然卓家要替他们家付这笔债,那就是卓家自讨苦吃,她没必要管前夫的帐,气得卓母心脏病突发,和他们家老死不相往来。
卓文清不愿意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一群记者乌泱泱挤进来,卓文清还记得自己是个明星,头发没梳,脸也没洗,这个形象见人是肯定不行,于是他下意识蹦回床上,用被子挡住脸,只留出一双眼睛。
“是卓文清吗?”
卓文清在被子里点点头。
这是要干嘛?来炸病房?
“可算让我上楼了,底下全是同行,我们凤凰娱乐就是要第一手新闻!”
“你好卓老师,我们青柠TV想对您做个独家采访,您看有时间吗?”
“大家好,这里是光伏传媒,独家报道,卓文清在雨夜拍戏后紧急送往医院,他是否得了不治之症?顶流蒋岱阑一夜没出医院,他们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好吗?”
卓文清:“……”
他往窗外一看,顿时惊了。
大车小车全是差不多款式的采访车,不少路人强势围观,有群人包围着什么人,然后那群人跟着一起往前走了很远,到了大门的位置很快就散开。
大概三分钟后,蒋岱阑一把推门走进来,大步流星的迈着步伐,语气十分不满意:“你们都聚在这干什么,我说让你们上来了吗?打扰到别人休息,你们负得起责任?”
这绝对不算他耍大牌,年轻的大明星白衫黑裤,身高腿长,锋利的近乎摄人心魂的英俊,他面无表情地走进人群,记者们一个劲往后面躲,看着他提着满满两袋子早餐,全放在病床桌上。
蒋岱阑扎开一杯豆浆,递到被子底下卓文清手里,语气自然温和:“快点趁热喝吧。”
他这语气前后反差也太大了,所有记者目瞪口呆的盯着他。
卓文清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很钝感地伸出清瘦的胳膊,接过豆浆杯,蒙着被子,咬着吸管喝,“你早上吃饭了吗?”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口水满脸,演员很看脸的,被拍到就丑死了。
蒋岱阑:“吃了,不吃的话,你也不能亲口喂我。”
卓文清信以为真的点点头,“你陪我睡了一晚,可别把你累坏了,到时候我怎么跟你粉丝交代啊?”
蒋岱阑:“用不着你担心,我体力好得很,再折腾两晚上也一样力大如牛。”
记者们:?你们在说什么虎狼之词?不用收费的吗?
那么就开始采访!
记者的问题主要围攻蒋岱阑,卓文清基本确定,楼下那些沸沸扬扬的人都是冲蒋岱阑来的,也是,这么大的明星在医院睡了一夜,肯定得上头版头条了。
蒋岱阑一边说话一边还给他削苹果,游刃有余地应对记者的问题,面上不动声色,把削好的果子给卓文清吃。
卓文清抱着苹果啃,一句话也不说,像只小兔子。
蒋岱阑就这么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然后愣是把笑憋了回去。
卓文清问他:“你笑什么啊?”
蒋岱阑:“我笑你可爱啊,吃一个苹果要分好几口吃,你是故意可爱给我看的吗?”
卓文清面无表情的说:“那你是想多了。”
蒋岱阑说:“昨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卓文清一五一十的回答:“我就记得你陪我睡了。”
蒋岱阑脸上的笑容堪称苦笑,那张帅脸纠结在一起,“别什么都说,有些话咱们私下里说,乖啊。”
卓文清捂着脸,简直是没脸见人了!
有记者提到了梁览:“据说昨夜,新晋最佳男主演梁览也来看望卓文清?你看见他了吗?你们关系怎么样?还有人说他气冲冲就出来了,你们是吵架了吗?打架了吗?争风吃醋了吗?”
蒋岱阑一刀滑过山竹皮切在桌面上,铛的一声。
记者猛地后退一步。
蒋岱阑平静地说:“来了,滚了。”
卓文清听不进去了,媒体最会断章取义,蒋岱阑是不是疯了?卓文清在被子里拽了他一下,小声说:“别瞎说,前面有镜头呢,你当这是你家厕所啊?”
蒋岱阑瞥了他一眼:“我没瞎说。”
蒋岱阑当着二十来个镜头的面,一字一顿说:“以后谁再在我面前提梁览两个字,我就拒绝采访。”
蒋岱阑捏了下卓文清的脸说:“还有,没事儿别瞎比喻,什么厕所呀?我们俩一起出现的地方,只能是我家的kingsize大床。”
卓文清:……骚还是你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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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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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深夜病房